叶上露珠凝水色,恰似红豆寄相思。
几个月下来,李卿儿在书课上颇有长进,不仅是她自己有心去修习,还多是文华这个曾以独霸书课闻名的师叔在旁诸多指点,在某种程度上比刘清远教的是好了不少。而且,她一直在照着陆冥写的那纸条练习行书,本来没有书法底子的她很痛苦,一堆和鬼画符一样的油纸让她抓狂,可日日模仿着,没有学到精髓,也已经在"形"上有相似之处了。孰不知,她这样做,倒是惹来了刘清远的眼神攻击和文华老顽童似的嘲笑。
日头正好,不是很热,阳光温柔而惬肤。
李卿儿正尝试着用行书抄起《论语》来,什么"曰"来"曰"去的她老混在一起,没准这样记得快些。砚台中的墨很快就消下去一半,一个蘸墨的瞬间,李卿儿忽地把握着毛笔的手顿在半空,凝视着那如冥漆的颜色。不久前,她还在松竹阁里,见过那倾绝天下男子的人,和她一样在孔明灯上提字,他如今,是否安好?
“我说丫头啊,”文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带了几分调笑,“修习间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犯相思病的好!放心,从师叔这里看,你想着的那个人他??”
还没说完,一支毛笔就被重重地朝他扔去,笔尖还有未干的墨。文华反应很快地接住了它,夹在他两根手指之间,然而几滴墨却不听话地溅到他脸上。一抬头,就见李卿儿愤懑不已地看着他,嘴里不住喃喃道:“你,你??”该死,她发誓下次一定要把他的史书烧个精光!
见李卿儿真有恼意,文华挠头道:“师叔并非故意,丫头别生气了,今天会有人来看你呢!”
“谁?”李卿儿懒散道。
她不想期待是他,因为不想自己最后失望。
门被推开,颀长的男子浴在美丽的日光中,那眉眼的轮廓,仿佛只有让人透过泪才能看清,悄无声息地惑着李卿儿。他走进来了,让人舒心的青木气息缓缓流淌在她附近,若即若离,略有薄茧的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发,开口,便是阳春白雪一般的温暖:“小师妹,好久不见。”
刹那,她醒了,面前之人不是他,因为他,从来不叫她"小师妹",明明听起来更加亲近自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不叫。
望着林蕴之琉璃玉一般的眼睛,没有陆冥常常露出的云淡风轻,只在默不作声地溢出他的情意,就像现在,她简直对那不能无视的款款柔波手足无措。
不过,至少不会有那种霜冷月明的感觉了。
“三师哥。”神使鬼差,她睫毛微煽,轻唤着眼前的人。林蕴之对于李卿儿不直呼其名而惊了一会儿,却也很是受用地应了一声"嗯",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文华咳了两声,自己偷偷躲到角落里去了,这小子是一个人来的?
可惜,她不修棋课,自己没办法用指导的理由留在她身边。林蕴之也是被刘清远上下扫视了好久才同意他来的,师父对于弟子修习的确严厉至极,但是对于弟子之间的交往却时而轻视时而重视。他看着李卿儿稍有长大的样子,轻松地和她聊起几件琐事,像师父发现自己种在殿里盆栽变成了一棵大蒜,誓要找出凶手,还有墨云修画课时用错了墨,结果溅到身上,几个月也洗不掉等等。而后,他留下了一盆红豆糕,也匆匆离开了,刘清远可是严格规定了所谓的"探视时间"。
李卿儿伸手拿了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即化,唇齿余味,还蛮好吃的。
出了门,林蕴之似乎没有先去常青殿的意向,迈开步子走向一个不易发现的暗角,映在地上的影子,好像不只是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