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这天下起了雪,早上醒来,一片洁白的芦苇荡,阳光微弱的升起来,虞然穿着一袭白衬衫站在窗子前,阳光微弱的洒在脸上,长发散放在身后,手里的杯子冒着热气。何婶在厨房里剁肉炖汤,虽然才有两个人的房子,仿佛过的很热闹一般,吃过的苦多了,受过的委屈多了,自然会感激这样的宁静的清晨,感激从厨房里传来的妈妈一样的声音,感激还有某个落脚的地方。
用过早饭后,天已大亮,虞然穿着大衣走到阳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会从这个女强人身上看到一丝少女的气息,她蹲下来捧了一捧洁白的雪,咯咯的笑着嘴里叫着:“何婶,何婶快来,快来,好冰……”
突然有人站在阳台外笑出声来,虞然闻声转头,看到卞子芩站在雪里慌张的止住笑声。卞子芩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打招呼到:“嗨!虞然。”然后微笑着深情的看着如玉兰一般青白于世的她。
虞然有些错愕,不久反应过来,撒了手里的雪,走过去,笑着说:“进来吧。”
何婶见卞子芩来,看着他脸颊冻得通红抱怨到:“这么冷,过来,怎么不敲门。”一边说一边帮他整理衣服。
虞然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娴熟的样子,看了看何婶又看了看卞子芩,孤疑了一会,又笑着说:“何婶,你别弄了,去把厨房的汤端一碗过来给客人。”
何婶猛的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当,毕竟就算自己照顾了卞子芩十年,虞然却是全然不知的。虞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怕是要从这种细微里看出点什么来了,何婶看了看卞子芩。
卞子芩笑着说:“那就辛苦何婶了。”
何婶立马露出笑颜:“哎!你们先坐。”
卞子芩解了围巾随着虞然坐在沙发上,虞然泡了水放在桌子上说:“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是啊,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见他重复自己的话,看了看他,接着说:“你爸可是不怎么喜欢我,大年初一你就往我家里跑,不怕他不高兴。”
“不是大年初一,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在外面了,在,在,对,在车里过了一夜。”他有些尴尬又有些结巴的说着。
虞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埋下头来,又抬了起来,嘴角带着不置可否的微笑说着:“子芩..”刚开口有看了看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如果可你,如果方便,你看看子优吧,一个人的心肠再硬,那也是妹妹,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离开时,应该把她带上的,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卞子芩握着杯子,看着窗子外头无尽飘落的雪,并不回答虞然的话说着:“虞然,陪我去看一场雪吧,一场延绵的大雪。”
虞然有些愣住看着他。
卞子芩转过头来,笑着又埋下头说:“我们总要看一场雪的。”
虞然顺着他朝窗外望去似有似无的说着:“子芩……”而后有转过头来真诚的看着他:“如果可以,我想雪化了,春暖花开了,子优就回来了。”说完会心的笑了笑。
卞子芩疑惑的看着她:“子优她做好准备了是吗?如果可以,虞然放过子优吧,我替她完成你想要让她做的事。报答你这么多年的资助。我们无法在泥潭里抽身,让子优远离这些,过简单的生活。”
“呵,简单的生活,在精神上被人施以残忍虐待过的人,你要她如何过简单的生活,在梦里都能被吓醒的孩子,简单的生活是不是太遥远了些。”
“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虞然,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
“根本就不可能,时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被伤害的那个人,被关在黑暗里的那个人,时间再久都被困在黑暗里,带着恐惧与彷徨生活着。子芩,你的浪漫情怀,你一厢情愿的明天的幸福,对于我和子优而言都太过遥远了,我们不曾在你冠以温暖的明天里生活过,我们在暗夜里熬了十年之久,为什么你还认为我们的明天会更好,我们还有一场看雪的心情呢。”
卞子芩痛苦的看着她,虞然在她的疼痛里是看不见卞子芩的无奈的,当年还是个孩子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帮助子优离开,自己和妈妈过着那样颠沛的日子,所以单纯的以为至少子优能够衣食温饱,那么好面子的妈妈,怎么可能出去工作,一面却又要维持着体面的生活,那样艰难的日子。可要是很早就知道子优在受着那样的苦,再怎么样也会拼尽全力的守护着她。虞然的痛苦锋芒毕露,她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疼痛着,可是卞子芩不行,甚至连说疼痛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长久的他都只是默默的关注着,以虞然和卞子优不知道的方式,虞然所不知道的卞子优的许多次比赛,卞子芩都在背后耗费了许多的经历,他极力的为卞子优做些什么,极力的希望他们之间总有人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他疲倦的看着虞然,接着说:“总要有个人,以幸福模样活着,总要有个人的不是吗?把机会让给子优吧。就当是我拜托你。”
“我没有你那么残忍,不放过子优的不是我,是她,是她张艾,是她一辈子缠着她,是你的父亲,忙于工作,忙于算计的父亲,卞子芩,我的心是肉长的,尽管带着那样的恨,我都不曾抛弃过善良,我为着这样的日子付出的,我所做的从来就不建立在对某个人良心的践踏上,我虞然,所有的手段都是正当的出手,那些败下来的人,都是咎由自取,有同情之处,但不可原谅。卞子芩啊卞子芩,这么多年了,你究竟一点都不曾理解过我,你推过来的,你温柔的相劝,在我心里是一把刀,你割起来的时候轻猫淡写,可是我,虞然,会奔溃的。”
“我会护她安好的,只要你不出手,虞然,子优要做的事情,我来做,她所想要回的东西,我都会帮着一点一点要回来的,虞然,护她安好吧。子优她所能承受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虞然看着他,又看了看四周,无奈的说道:“何婶,汤好了吗?端来给客人。”
何婶正端着汤站在厨房门口发着呆,默默的看着他们,听到虞然叫她,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端着汤走上前来,放下汤后,在另外一个沙发上坐下,擦了擦手然后说:“卞总,您误会我们家然丫头了,她怎么可能对子优出手呢!她什么样一个人,您应该是了解的,她这样一个人,我想您时误会她了,才会这样劝她……”
卞子芩转过来质问道:“虞然,那子优呢,让她回来是什么意思。”
虞然惊讶的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看来卞子优身边是有人告诉他了,对于让卞子优回到国内,虞然也犹豫了很久,从卞子优提议要回来,虞然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她太知道卞子优想做什么了,如果不能下定决心,虞然怕她会被过去的伤痛反噬,可一旦一个人下定决心去直面面对内心的恐惧,然后坚强的朝前走,不论是谁,来自善意的关心也好,都不能够阻止的。虞然无奈的说:“是,子优要回来了,这些年她也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你既然知道她现在怎么样?那么过去怎么样生活的子优你自然也知道,卞子芩,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什么,所以我不必带着歉疚和你说话,所有的决定都是子优自己的决定,所有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子优自己迈的,她只会更好,人活着总有比逃避更好的办法,更何况逃的了吗?有些恐惧不克服,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又有什么用呢?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不论是成了还是败了,我和子优都会彼此解脱,去过想要的生活,我们都要极力的为那段过往讨个说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不然在往后的生活里,我们都会活的不甘心的。”
何婶刚要说什么,卞子芩见状制止道:“只一点,别伤害子优,我希望你们都好,但是碰撞在一起的话,对不起,虞然,我会护她周全,我希望所有的纷争里,子优都不曾卷入其中,如果非要,也请只和张艾有关,如果张艾得到应有的报应,子优必须抽身出来,不论以什么样的方法,她都不是你手上复仇的棋子。”
虞然心里无限失望,卞子芩,谁会是谁轻易摆弄的棋子呢,就算是自己,你也未曾心疼吗?失望的说道:“我保证,只要张艾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会强制让子优退出来,过她想要的生活,我也和你一样希望她好。”
卞子芩没有想到,他原本只是想要过来看看虞然,只是想要安静离她近一些,直到这一刻他才惊醒一般的发现,虞然的世界离自己很远,虞然所能看见的,往前走的东西,承载她以自己不能承受的速度离开他的轨道,这种远离不仅在生活上,更深入心底,甚至在思想里,他清楚的意识到,虞然的心可能很难再也不会朝自己打开了,这跟爱或者不爱没有关系,非要在一起对虞然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可自己还一直执着与此,用十年的时光把自己困在那里,虞然的坚定,似乎超出了他所能认知的范围。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虞然在国际舞台上所经历的那些,使她在外人面前已然如巨人一般。他的世界太狭隘,太狭隘了。可是一生只做一件事又何妨,一生只为爱着虞然,紧跟着虞然,甚至做虞然看不见的影子又何妨,这样爱着一个人,卑微的、乞求着的爱,却能够使他在困境里呼吸,在可怕的让人无处可逃的窒息里打开一道口子,他以此生存,并赖以生存。
卞子芩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又转过身来,一口气把汤喝了,然后接着往外走。
虞然并不看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几乎是平静的问到:“子芩,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会站在那里的对不对。”说完看着卞子芩。
卞子芩停下脚步并不回头,笑着一身轻松的说:“嗯,是,会,只要虞然还在那里。”说完朝前走去,虞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何婶说:“何婶,穿上外套,我们去看雪吧。”
何婶慌张的站起来应答,又接着问:“不然叫上张巷。”
“好!”
张巷匆忙的赶过来,见虞然刚哭过,觉得不对劲,转头看看何婶。
何婶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卞子芩刚刚来过。”
张巷会意笑着走进虞然说到:“这大年初一的,我的女神,这眼泪流的不吉利,好了过年了放松一些,要看雪是吧,哥带你去看A城最美的雪景。”
虞然笑出来,张巷接着说:“何婶,去给我们然丫头早一件喜庆的衣服,这衣服颜色太素了,过年嘛,就要穿的喜庆一些,这样才有年味。”
张婶笑着应声,转头回屋子拿出了一件大红的外衣,张巷接过来为虞然披上笑着说:“嗯!这样才对。”
虞然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说道:“这颜色,会不会太艳了。”
何婶一边帮她整理,一边说道:“不会,那里会,等会我也换上你去年买的那套大红的衣服,咱们一起出去好好的看一场雪,然后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张巷笑着看着何婶说道:“我们何婶忽然变得很年轻呢,从思想上。”
“这孩子,何婶我宝刀未老。”
说着大家笑了起来,整理了一番,一道出门去了。
雪花漫过路边,马路不远的地方有一辆车撞到护栏上,张巷开车靠近时呆了一会怎么会是卞子芩的车他犹豫了一些,何婶惊叫道:“是子芩,快,快,快,停车,下车看看。”急忙的开了车门,虞然也迅速跟下车,有些慌张的看着坐在驾驶位上额头流着血的卞子芩,张巷赶紧开了车门,此时卞子芩已经失去了意识了,虞然迅速的上了驾驶座,张巷和何婶两人扶着卞子芩,沿着雪路,虞然快速而冷静的开着车,何婶焦急又心疼的抱着卞子芩一边又碎碎念道:“怎么会这样,平时开车不是都很稳的吗?一直很小心,为什么会这样。”张巷虽然紧张,但是他明显听出了何婶话语里的亲昵,此时何婶也顾不了这么许多,只是不住的抱着卞子芩,张巷见此情景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心里知道何婶和卞子芩的关系绝不简单,如果何婶是站在虞然这一边还好,如果她倒向卞子芩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一面想着,一面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