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这是萧寨主的女儿!”桂嫂推出一个女孩子。桂嫂是聂刚的妻子,刚才便是丈夫示意她如此行事,她虽不舍得自家孩子,但看今日情景,知道已无生还的侥幸,总要保住萧绯云才是。
小女孩显然是被吓坏了,浑身哆嗦着看着桂嫂,吓得说不出话来,娘啊,你怎么说我是绯云?
桂嫂不看小女孩,跪在地上,狠决的看着黑衣人:“寨主说他身负血债,但不想绝后,所以让她假装是我的女儿,躲过此劫。请大人明鉴!”
黑衣人看了一眼小女孩,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拿着绯云的衣服和鞋袜走到场子里,让小女孩穿上。
桂嫂咬破嘴唇,不去看小女孩,而是对着萧振远说:“寨主,莫怪桂嫂心肠狠!你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可不想因你一人,搭进一寨子人的性命!”
萧振远看着她,惨笑:“好,桂嫂,你做得很好!哈哈!”萧振远大笑着,流下泪,“绯云,不要怕,有爹娘陪着你!告诉北冥国王,他欠风族的血债,总有一天他得血还!”
黑衣人并不理会萧振远的疯狂。
“回主子,正好。”
“都杀了,萧氏一家挫骨扬灰。”黑衣人低声吩咐一句,走进屋子。
“是,主子。”
“混蛋!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怎可因我一人,滥杀无辜!你出来,出来!”萧振远呲牙瞠目,状若疯癫,奈何手足被绑,挣扎不得。此刻,他深深懊悔,若在山下与官兵们抵死一战,虽无胜算,但总比任人宰割的强,他原想保全寨子里的人,哪知会有这样惨烈的结局。
可惜,他一生颠沛流离,忍辱负重,却不是那有大抱负、大经纬的人杰,只求安于一隅,却令众人横遭此祸,万悔无用。
屋外惨叫声不绝,黑衣人面无表情的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柄竹剑。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绯云……”声音嘎然而止。
绯云?萧绯云,只怪你投错胎,做风族的人有什么好,拥有摄魂眼有什么好,人太特别命多不长。从此之后,世间再无风族人,世上再无摄魂眼!
惨叫声延续良久,鲜血浸染了练武场,黑衣人扔下竹剑,走出房门,他踱到“萧绯云”的尸首前,蹲下身子,翻了翻她的左右手,仔细查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主子?”
“萧家三人的首级斩下送回北冥国,其他的都烧了吧。还有,仔细搜搜萧振远的房子,凡是和风族有关的东西全部带走。”黑衣人背手说道。
“是。”
那属下得令,召集人马按令行事去了。
苏青峰带着萧绯云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最后在一个小镇子的客栈停下来。一来阿烈已经筋疲力尽,没办法再跑下去;二来他和萧绯云一天没有吃喝,身体受不住;三来跑了这么远应该已经躲开北冥国耳目。
萧绯云在马上颠簸一天,早已饥肠辘辘,虽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逃命似的跑,但师父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师父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好容易出来了,千万不能惹师父生气。
“云儿,饿了吧?今天我们就在这歇息。”苏青峰抱下萧绯云。
绯云腿早麻木,大腿内侧也磨出一层皮,之前不动不觉得,这会一触地面,不禁“哎哟”出声。
“怎么了?”苏青峰焦急的问。
“师父,我的腿……”
苏青峰笑了,蹲下身子帮绯云揉腿,萧绯云嘴里嘶嘶吸着气,忍住麻痛之感。慢慢的,腿上血液开始畅通。
“走走看。”苏青峰站起身。
萧绯云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有些麻,但已不碍走路,只是大腿内侧火烧似的疼,她现在饿得两眼冒绿光,哪里还有精神管这等小节,嚷道:“好了,师父。快进去,云儿好饿!”
苏青峰订了一间房,点了几道菜。看萧绯云坐的姿势诡异,猜着她肯定伤着了,也不点破,只去掌柜处交代几句,便回桌,只见桌上一壶茶已被萧绯云喝光。
“很饿了吧?”他让店小二续了水,帮她倒好茶。
“岂止是饿,渴都渴死了!”
“慢些喝,一会菜就好了。”苏青峰安慰。
小店客人并不多,所以菜上得也快。一炷香的功夫,伙计已把苏青峰点的几道小菜上齐了。
萧绯云见了,两眼发光:“师父!”
“快些趁热吃。”苏青峰说着,撕了一个鸡腿,递给萧绯云。
萧绯云原本喝了一肚子茶水,肚子里寡淡得很,连忙接了鸡腿,啃了一口,清亮的杏仁眼顿时眯成一条缝儿,赞道:“好香。”
苏青峰见她吃得欢喜,心里高兴,不时给她夹菜。
萧绯云饿得很,吃得急,不一会儿就歇了,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饱嗝说:“师父,云儿吃饱了。”
“嗯,今晚早些休息,累了吧?”
“嗯。”绯云迷糊的应承着,两眼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要知,这奔逃的一日,两人俱是没合过眼,萧绯云除了刚开始的兴奋,之后的跋涉中,早就是勉力而为,虽在马背上眯过几下眼,不过没一刻是能安心睡的,这会茶足饭饱,心神一懈怠,不免就困意涌上来。
苏青峰见状笑着摇头。因萧绯云一直男子装束,身量还小,别人全当她是个小公子,所以苏青峰抱着她上楼时,店里虽也有人看他几眼,却不是因萧绯云的缘故,而是他本身实在长得耀眼了些。
苏青峰将萧绯云抱进客房,放在床上,问店小二要了热水和盥洗之物,帮她脱了鞋袜,擦洗了脸和脚,又将她的束发解开了,篦了几下头,这才脱了她的裤子,敷了些嘱咐店家买来的消炎止痛药膏,见萧绯云一无所觉的昏睡,他倒松了好大一口气。如今萧绯云虽未及笄,但也满十三周岁,男女设防还是要注意的,苏青峰以长辈自居,但也不能毫无顾忌。
帮萧绯云盖好被褥,苏青峰自己在地上铺了条薄毯,打坐吐纳片刻。心神稍定,他起身拨凉油灯,从包袱中取出萧振远给他的信函。
“贤弟:
当你看这封信时,我知道你和云儿都安全了。我不后悔三年前救你,反而我很高兴能与你结交,云儿与你也投缘,有你在她身边我很放心。
时间仓促,我情知没法将所有事细细告诉你,所以写了这封信。云儿她,继承了风族的摄魂眼!
……”
看到此,苏青峰眉头一紧,他继续看下去。
“我原本也不知道,因为自己没继承到摄魂眼,夫人也不是风族人,云儿平安长到十岁,也无什么异样。我庆幸她生得平凡,不用再背负家族的异能,希望她在这犀牛山的小角天空开心快活一辈子。我不教她功夫,不教她医术,不教她控制动物的技能,只是想保护她!
谁知在给你医毒的时候,云儿竟自己开了摄魂眼,制服‘碧血蛭’!看到她红色的眼睛,我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无论我躲多久都没用,也许这就是作为风族人的命运。
时隔二十多年,北冥国王还是找了来。三年前救你,我自己也猜到会有今天。但云儿太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你带她出去,定要隐去她的姓名,让她断了与风族的一切,忘了风族的血海深仇!要是她想回犀牛山寨,你一定要劝阻她,就是贤弟你,也莫再回犀牛山了,切记,切记!时机到的时候,她自然都会明白。只是将贤弟拖入此事,大哥心中甚是不安,然事情紧急,大哥也只能委托于你。
云儿刁蛮,但心性不坏,你费心教导,千万不能让她走旁门左道,她的能力用得好可以造福黎民,用不好则会害人害己。
贤弟,大哥此生活得窝囊,逃了一辈子也没逃出北冥国的股掌,云儿托付与你,大哥心愿已了,可以安心去了。”
苏青峰一口气读完,感慨万分。他就着油灯,烧掉信函,方转身去看睡熟的萧绯云,只见她那双不安分的眼睛此刻安静的闭着,谁都看不出这双眼睛有什么特别。
云儿,你是风族最后的一点血脉了。师父定不辜负你父亲的嘱托,将你好好带大成人,让你远离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