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相逢自然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特别是在度尽劫难之后。
当胡汉三兄弟三人在村口聚首的时候,已是落霞时分。
晚归的牧童倒骑着牛背,咿呀咿呀的吹着笛,袅袅的炊烟带来一股食物的芬芳。远远的,村中还依稀传来老村长气急败坏的谩骂,无非就是“非打断你的狗腿”之类的话语。
对此,胡汉三如同赶苍蝇一般,扇之脑后。他正忙着查看牛哥的伤势!
“兄弟,你受苦了!”
眼泪汪汪的胡汉三抓住牛哥的双手,深情凝视。
但很显然,胡汉三的这番做作纯粹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没啥!俺皮粗肉糙的,挨一顿没事儿,挠痒痒似的!”
牛哥吸溜一下鼻涕,满不在乎的道。
“只是可惜了那桃儿!俺才八分饱呢!”
牛哥是不在乎。因为到底是乡里乡亲的,没下死手。至多脸上有几个乌青的印记,身上几个泥脚印,算不得什么事儿!
可在一旁的胡斐表情分外的幽怨。
“大哥,人家刚才都听到了!”
“听到了啥?”
胡汉三挖挖耳朵。
“大哥,你也忒不地道了!什么黑锅都往小弟身上背!”
胡汉三便一巴掌拍了胡斐一个趔趄。
“怎么?老二有意见啊!做兄弟,就不要计较那么多嘛!再说,那也不是没办法嘛!”
还有一句话,胡汉三并没有说,那就是:
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你不背谁背呀!
“不敢不敢,只是小弟觉得这个事儿嘛~~”
胡斐嚅嚅嗫嗫。
“好了!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
胡汉三及时的打断对方的抱怨,抬头望着天空,砸吧砸吧嘴巴。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胡斐的眼睛就亮了。
“逛窑子!?”
“滚粗!”
胡汉三没好气的就给了他一个凿栗!
“和你们这帮人简直没有共同语言!”
胡汉三叉着腰,指着天际道。
“如此良辰美景,你只会联想到逛窑子这种俗不可耐的事情?你还有没有点追求?”
“哪里没了?连只鸟儿都没有!”
牛哥一个大脑袋顺着胡汉三的方向四处乱瞅。
而胡斐则委屈的蹲在一边画圈圈。
“你刚才不是说逛窑子嘛?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胡汉三看着袅袅炊烟,悠悠道。
“难道你们不知道到了饭点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牛哥哈喇子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猛吸一口,急吼吼道。
“是呀是呀!哪里有饭吃?”
胡汉三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你们谁还有钱?”
三人蹲在地上,排成一圈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汉三便叹息道。
“走吧!去我家看看。真不知道你们跟着我,是不是混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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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勾肩搭背,一晃三摇,落日将他们的背影印的很长很长。
屋子里很黑,小丫头并没有回来!反而隔壁王寡妇家,“咯咯”热闹的很,那是回笼的鸡鸭在召朋引伴儿!
胡汉三的眼睛就亮了,他与胡斐对视了一眼,咽了下口水,不约而同的点了下头。
“牛哥,你去前面放风!”
牛哥摸着后脑勺。
“什么叫放风?”
胡汉三便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就是看有没有人路过!”
牛哥嘟囔囊边去了,胡汉三便推了推胡斐,向隔壁努了努嘴。
“老二,该你了!”
“怎么又是我!?”
胡斐不满的直嚷嚷。
“你不去谁去!哥,还要生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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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的事情就该专业人士做!鸡很快便捉来了,竟然没有一点儿响动,那胡斐手中的鸡还在扑棱着翅膀,就是一声不吭,这就不能不让胡汉三肃然起敬了!
似乎理解了胡汉三的疑问,胡斐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玩意儿。那是一颗黄豆穿在一根长线上。
“努!只要鸡一吃,这豆儿就卡在鸡的喉咙里,你只需要伸手一拉~~”
他嘿嘿笑了一声,做了一个你明白的动作。
胡汉三便升起了大拇指。
“高!哥决定了,以后这项技术活儿就归你了!”
哪一会不都是我?
胡斐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儿!
胡汉三便一把拧断鸡的脖子,拔了毛,开了膛,取了内脏,再敷上一层细细的盐巴,寻了块荷叶包着,外面再薄薄的裹上一层泥,往灶膛里一塞。
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两人齐声咽了一下口水,七手八脚的掏了出来,敲碎泥块,扒开荷叶,一股浓香就溢满了整间屋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
胡斐两眼放光,做了个请的姿势。
“大哥,您先请!”
“那哥就不客气啦!”
胡汉三搓搓大手,伸手就拧了一只油光发亮的鸡大腿,想了想,又用小碗剩了,放在一边。
胡斐忙问何故?
“哎,家里还有个小丫头啊,怪可怜的啊!”
胡汉三便摇了摇头,叹息道。
两人当下也不废话,你一块,我一块,大吃大嚼起来,眼瞅着不见了一半儿,胡汉三突然住了嘴。
“怎么啦?”
胡斐忙问。
胡汉三懊恼的一拍额头。
“老三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直到知道这个时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人。
“要不,我出去叫他!”
胡斐话是这样说,可眼睛很明显的盯着那烧鸡,半天也没有挪动一步。
意思很明显,你不要偷吃!
胡汉三便叹了口气。
“不用了!”
他伸手划拉出一大块儿,用荷叶包起,放置一旁!
“老三食量大,这些留给他。待会儿你带去!剩下的,我们便分了吧!”
鸡再大,也不够四个人分,很快便席卷一空,桌面之留下一片骨头架子。
胡斐吮着手指头。
“真好吃啊!可惜没酒!”
胡汉三歪在一旁,剔着牙齿,满不在乎道。
“酒算什么?等过几日,你我恐怕喝酒都要喝的吐哇!”
胡斐的眼睛就亮了。
“怎讲?”
胡汉三悠悠道。
“刚刚不是说过,明儿去逛窑子?还怕没酒喝?”
胡斐希冀的眼神便黯淡下来,双手一摊。
“哥,哪来的钱?这花费可不小哇!”
“笨!”
胡汉三一脸恨铁不成钢!
“哥去吃花酒,还需要花钱?”
胡斐大惊失色。
“大哥,我的亲大哥吔!你莫非想吃霸王鸡!?”
胡汉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乞丐的食儿不能抢,****的钱财不能欠!”
“那计从何处?”
胡斐一副冥思苦想模样。
“滚滚长江东逝水~~~”
胡汉三扯起嗓子,一边敲起大碗,一边开唱。
“你觉得这首词怎样?”
“浑雄磅礴,千古一绝!”
胡汉三循循善诱。
“那你觉得什么人会欣赏它呢?”
胡斐一拍大腿。
“明白了!鸨儿爱钞,但姐儿爱这个呀!”
“不错!明儿就靠它了!”
两人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听隔壁传来一阵怒吼。
“哪个天杀的?把俺家芦花给偷走了?”
两人对视一秒,神色突然大变,忙七手八脚的收拾桌子起来。
门外,王寡妇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咫尺可闻。
“兄弟,慢走,不送了哇!”
胡汉三连推带攘,就把胡斐推到门边,一把把荷叶塞进他的怀中,低声吩咐道。
“别丢了啊!牛哥还没吃呢!”
啊?
胡斐大惊失色!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汉三一脚踹了出去。
“兄弟,欢迎下次再来啊!别忘了明日之约啊!”
胡汉三一脸灿烂的摆摆手!
门外,王寡妇一脸阴沉的拿着擀面杖,胡斐一阵风的从她身前刮过,差点没把她带了一个趔趄。
胡汉三紧紧堵在门口,笑容可掬。
“王大姐,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啊!”
王寡妇挥舞着擀面杖,冷哼道。
“俺家的老母鸡丢了!”
胡汉三一脸叹息道:
“节哀顺便吧!胡某也深感遗憾!”
王寡妇低着头,就欲往屋里闯。
“少来!胡汉三,我问你。是不是你偷了?”
胡汉三连忙拦住,一脸惊愕,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嫂子何言如此?”
“难道你家的鸡丢了,就要来找哥?”
“那村口的孩子丢了,也要找哥?”
王寡妇气冲冲道。
“俺家的鸡,不是丢了一回两回了!”
那意思分明是每次都是你干的!
胡汉三一脸落寞。
“嫂子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不是改过了嘛?”
“让开!是不是改过了,进门就知道了!”
胡汉三背靠门框,一手扶住另一边,一脸诚恳。
“嫂子错怪人家了!天地良心啊!真不是哥干的哇!”
胡汉三举起手指头。
“我胡汉三以祖宗的名义发誓!谁要是偷了大嫂家的鸡,不得好死!生儿子个个是傻蛋!”
心中却暗道,对不起了,胡斐兄!
发誓,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尤其拿祖宗来与后代来发誓!
那王寡妇原本有些狐疑,但听到此誓言之后,上下打量了胡汉三一番,看着他那特无辜的表情,讪讪喘了口气,转了身,作势欲走。
胡汉三一身冷汗,见状也舒了口气。
刚才匆忙之间,收拾了骨头,却不曾想起,留给小丫头的那份儿!
要是真闯了进去,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哇!
王寡妇慢慢的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突然鼻子耸了几下,又吸了吸,顺着味道就来到胡汉三的身边。
“好浓的香味啊!”
“是呀!”
胡汉三吧唧吧唧大嘴儿。
“还说不是你!?”
王寡妇大怒,手中的擀面杖高高的举起。
“啊!?”
胡汉三大惊失色!
“真的有香味哎!”
他不待擀面杖落了下来,急急的道。
“适才,前村的胡斐造访,哥看见他怀里鼓囊囊的,莫不是?”
话并没有说完。
就听王寡妇一声大叫!
“好贼子,还我芦花来!”
声音越传越远,胡汉三只看见一溜儿黄烟,转眼就不见王寡妇的身影了。
“哇塞,这速度,可以拿金牌了!”
胡汉三摇了摇大脑袋,一声叹息。
“胡斐兄,自求多福吧!”
正在闷头快跑的胡斐,一不小心,就绊在一块石头上,摔了一个狗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