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漆黑的蒙面人,挥着大刀从灌木丛里跳出,一掌宽的刀刃,向斯诺接连不断砍过来,覆满刀面的黑色法光,不停有电光四射。典型的平民法术,斯诺很快就将对方逼于下风。刺杀者也明白自己的处境,眼看空有气势没有实力的招数,一次次被斯诺轻易压制,就动了下脑筋,决定用假动作,然后在斯诺挥出一剑后,绕到她没有防备的后背,给予致命一击。
斯诺看穿刺杀者的意图,将计就计,与对方擦肩而过时,挥向前方的剑继续随臂膀向后划出一道弧线,猛击刺杀者的头部,接着一个后踢,刺客便像个烂布偶被甩到灌木丛里。
斯诺用暗蛇将刺客捆缚住,拖到树下。刺客艰难地直起身,一双黑色的瞳孔,充满愤怒。“哼,身为公主的守护骑士,居然半夜跑到这里,果然是奸细!”说完,在一个吞咽后,便口吐黑血而死。
不成功便成仁,真是尽职的走狗。
可是,米利尔,完全没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忠心——明明知道派来的人会被抹杀,还是要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
“你是在玩过家家么?那把剑,只是来吓唬人的么?”戏谑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一个小喽啰根本用不着动真格。”斯诺头未抬头,割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尸体上,念一声“消”的咒语,尸体就灰飞烟灭了。
“司赛德还真是尽教你一些奇怪的法术……”伊狄砸吧砸吧嘴,从树上跳下,“据本王所知,米利尔派来的人一般不都只是跟踪和偷听么?这次怎么直接动手了?”“可能是觉得自己法力弱小,没办法跟进森林,就不如来场硬拼吧。不走吗?”斯诺不想多说,催促道。伊狄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消融进空气里的尸体,不明含义的自语一句:“不简单呀……”
蔷薇基地。
“阁下觉得,本王夺得美人心的几率有多少呢?呐~你说,以本王的魅力你家公主是不是会百分百顺从啊……依本王子这么绝世的美貌和才干,会有谁不为之倾倒呢?哈哈……”
从进到会议室开始,伊狄就搔首弄姿地说个不停。斯诺被骗了,之前司赛德要伊狄帮忙召集人手,她以为是这件事有了进展,却被一句“寻找中”给打发,伊狄根本就没什么新情报,只是来向她炫耀自己只一封信就让因普顿烦恼不已的战绩。
斯诺坐在窗台上自动屏蔽着伊狄的存在,心思全在拴在一旁树上的布鲁斯。自从上次被梵阿摩缇的士兵俘虏后,斯诺就一直没见到它,今天来也是想带它走的。看着消瘦的布鲁斯,斯诺暗暗心疼,盘算着回去后怎样帮它补充营养。
不远处士兵们正在换岗,斯诺看过去,发现都是些新面孔。“你们这的士兵要经常调换么?”斯诺随口的一问,打断了伊狄对自恋的沉溺。“一般是不会换的。”伊狄不够尽兴地回道。“是么?看着不像是之前的那些人……”“哦?小斯诺的记性还真好~”伊狄再次兴奋起来,凑近斯诺,“之前的那些人啊,因为看到了珊蕾的法力,所以——”伊狄说着将一只手放在脖颈,一划,“都被灭口了呀~”“哦,不要留后患。”斯诺淡然道,转过头继续看窗外,停了两秒,又补充一句,“那些在珊蕾暴走下丧命的,也最好处理干净了。”
伊狄本想借此吓唬一下斯诺,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平静,淡然到像在讨论处理吃不完的剩饭一样。原以为斯诺是个不敢拔剑杀人的胆小鬼,如今看来,并不尽然。伊狄想着,不禁在嘴角弯出一个笑。
“给因普顿写信的内容,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斯诺还是有在意的事情的,毕竟自己被伊狄故弄玄虚的不告知给摆了一道,还好当初反应快速,没有在因普顿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当然是要看小斯诺的反应啦~”伊狄歪着头看向斯诺,“遇到事情时作出的第一判断可是最贴近内心的哦~小斯诺当时的表现很不错,满分!”伊狄说着竖起大拇指,笑得一脸狡黠。
“你偷窥了我们?”斯诺质问。“聪明~”伊狄得意得满眼放金光。“你们,对希里伊斯进行了监视?”斯诺追问。伊狄将手点放在眼睛上,道:“虽然艾斯兰蒂亚人被上天赋予了可以收纳千里之景的视力,但真正能够代表上天之眼的,是我们梵阿摩缇,整个洛斯赫尔特都尽在我们的眼中。”
伊狄的话让斯诺全身的血液躁动起来,她握紧腰间的剑,压着嗓子道:“所以,当年艾斯兰蒂亚的事情,你们到底知……”未说完,斯诺的双肩就被突然移到面前的伊狄给压住。“小斯诺在面对自己的仇人时,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态呢?”伊狄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别给我岔话!艾斯兰蒂亚的覆灭,仅凭希里伊斯之力是远远无法达到的,告诉我,还有谁!”压抑的低吼,困兽般,亟不可待地想要冲出去撕裂关押自己的猎人。“像这种灭国大恨,不是应该每分每秒都想要将仇人千刀万剐?呐,为什么阁下会如此镇静,而且那么忠诚温顺地臣服于仇人的脚下呢?”伊狄紧紧扣住斯诺,继续询问。
斯诺彻底被激怒,抽出剑横在伊狄腹部,威胁道:“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从一开始就知道,或许根本就是参与者?”伊狄咧嘴一笑,抓住剑,猛地向上一提,将剑抵着斯诺的脖子按在窗框上。
斯诺的后背磕在突出的窗框上,窜起一阵刺痛,耳边又传来伊狄因激动而扭曲了音调的话语:“真的很好奇哦~就像渴求知道死亡临界的模样,而去观察奄奄一息的猎物是怎样一点点丧失心跳,本王也同样渴求,面对灭国之敌时,你这颗装满了仇恨的心脏,到底有着怎样的颤抖?”伊狄鲜红的瞳孔,火舌般招摇,上扬的嘴角露出尖利的侧齿,贪婪得就像饥渴的野兽,要将斯诺的血肉吮食殆尽。
斯诺放大的瞳孔,渐渐回缩。她冷静下来,垂眼看着项首之下的利刃,气息缓慢稀薄,诉说般低语起来:“是啊,我想要因普顿死……但在他死之前,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王国被夺走,切身感受到国破家亡的心痛……我要他带着愧疚,去见被他亲手用背叛杀死的挚友,跪在冰冷的地上,哭求挚友的宽恕,哭求挚友的女儿放过自己的国家……”
伊狄无法体会斯诺的感受,看不到她的双目里是怎样的表情,更不知她话语里无奈的滋味,想想自己或许做得有点过火,便松开了握着剑的手。而就在松开的那刻,斯诺一脚踹在伊狄腹部,并像刚才伊狄困住她那样,将伊狄压在另一侧窗框上。
受到了两次突袭撞击的伊狄,脑袋沉沦进疼痛的混沌中,刚想问斯诺要干什么,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给惊住了。
“我想让因普顿死,每分每秒都恨不得将他那颗虚伪贪婪的心千刀万剐,他背叛了真诚相待的父王,将艾斯兰蒂亚几十万无辜百姓置于地狱,让我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他泯灭人性的残忍冷酷,他被蛆虫毒蛊浸染的脏污灵魂,他狡诈奸猾的无耻面容,是我每夜入睡挣脱不开的梦靥,我不仅想要一剑一剑割下他的皮肉和骨头,更想要将他也推入火海,尝尝被烈焰焚身的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毛发和皮肤的焦糊中一点点丧失心跳。
当然,不仅因普顿,你我心知肚明。那些仍躲在暗处窃喜的幕后帮手,我也要,一个一个揪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给毁灭。”
没有哭喊没有怒吼,只是压抑沉哑的低语,咒语般蛊惑着,将伊狄的嚣张一点点消磨,咽喉不自觉滑动一下。
真是不错的表情。斯诺看着前一分钟还狂妄骄纵,此刻却愣怔无措的王子,嘴角轻划。这是斯诺第一次对伊狄笑,却是那么毛骨悚然。伊狄为了满足好奇心,挖出一个陷阱,没想到竟被对手逼入深渊,自食其果。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斯诺和伊狄的对峙,盖文的声音传进来:“殿下,有您的信。”
伊狄迅速整理下表情,应一声“进来”,自己却大步走到门前将门给拉开了。站在门外的盖文听到伊狄的应答,正准备推门,却见门猛地被拉开,再看伊狄,面露潮红什么也不说直接夺走他手中的信,不由看了一眼里面的斯诺。斯诺感受到盖文灼热的目光,镇定地掏出手帕,慢悠悠擦拭起还未收起的剑刃。
斯诺装模作样还没两下,就听到伊狄几近抓狂的低吼:“搞什么啊,还要抓虫子?!!”斯诺眼前一亮,终于抓到可以撤离的时机了,迅速收回剑,转身跳上窗台,谁知伊狄一个箭步先窜了出去,挡在她面前。
“不好意思,我可没有抓虫子的嗜好。”斯诺立马撇清。“谁有抓虫子癖好啊,那个是……”伊狄忙解释,又一想自己不是来解释这事情的,“本王是想说,你就这样走了?”“我也没有收集虫子的嗜好,不用给我!”斯诺用双手比出一个大大的叉号挡在身前,果断否决。“都说了不是那个啦!!”“快说!”“我说!我说……我……啊咧?我要说什么来着?”
斯诺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纵身一跃,从伊狄头顶跳过,抽剑踏上拴着布鲁斯的那棵树,随着绳子的断开,斯诺也安然坐在了布鲁斯的背上。“你自己玩吧,变态王子。”斯诺丢下一句,驾着布鲁斯径直奔进密林。良久,伊狄才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多大的侮辱,朝林子吼道:“你这腹黑女,竟敢从本王子头顶跨过!等着,这笔账本王会变本加厉还给你的!!”
夜风渐起,将森林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像是怨妇的哀叹,又像是孩童的哭啼,闪着蓝紫色光芒的猎尸虫,成群飞过头顶消失在幽深的黑暗里。即使行驶在安全通道上,也会被周围诡异的气氛压迫得烦闷不已,斯诺催促鲁斯,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到处充满陌生危机的无尽深渊。
但她必须等待,一条道路,有始有终,而到达极端之前,是漫长的旅途。
艾斯兰蒂亚和希里伊斯,曾经以天为证的友谊,却最终抵不过利益的诱惑。因普顿为了满足私欲,企图夺取艾斯兰蒂亚的命脉安洁拉水晶,于是对挚友亮出了残酷的獠牙。四百年来,斯诺和司赛德伪装成希里伊斯忠诚的子民,一路拼搏至如今高位,占据了宫廷大半势力,也有了坚实的后盾,现在要做的,就是召集更多人手,壮大力量,待十九个月后的希里伊斯国祭大典,一举拿下政权,将希里伊斯作为重建艾斯兰蒂亚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