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见到王喆是在佳世客的超市门口,她和她表姐从西门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完全看不出血缘关系的作用力。她表姐长相一般,但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模样。所以,当小同从对面绕过人群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她。
王喆说,是表姐背着她把个人信息贴到相亲大会上。
表姐热情周到地招呼小同到饭店吃饭、点菜,端茶倒水,毫不见外,仿佛这里是她家。
落座不久,服务员把小票和零钱送来,说:“谢谢惠顾!这是找您的钱,请查收。”
小同尴尬地坐在对面,不安地问:“怎么把钱付了,我付就行。”
“一样一样!小伙不要压抑啊!”表姐熟练地看看小票和零钱,然后一股脑放进包里。
自我介绍后才知道,她和小同一年,月份不及小同大。但仍然一口一个“小伙”。
吃到一半,她突然笑着说:“哎呀,怎么我成主角了,今天主要是你们俩啊!”
她终于发现餐桌莫名安静的问题所在。王喆坐在小同对面,抿抿嘴角,笑而不语,和QQ里的话痨判若两人。
以相亲的首次名义见面,生怕冷场,所以她坚持带表姐一块来。小同近似哀求地不停地说:“别了吧,你一个人就好!”
结果还是来了!
一直呆到下午三点,表姐才因故离开。
王喆问:“我表姐不错吧?”
小同说:“挺好的,不拘小节,性格开朗。”
王喆不快,说:“你这不是说我表姐不懂礼数啊?”
“不不不,”小同解释,“不拘小节和不懂礼数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小同和王喆在大厅里看小孩们的幼稚画,她的专业是美术,所以对这些画有特殊的眼光和引力。
她一幅幅给小同讲构图、线条,然后得到相同的结论:“都挺好的!”
小同瀑汗:“这些小孩都这么有天赋吗?”
过于专业的问题只能油由专业人士解答,并且也只有这些人感兴趣。当发现没有话讲的时候,王喆便带着小同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旁边分别坐着一位深沉的男士和女士。
王喆问:“你相信***吗?”
小同知道要进入正题,便正襟危坐,一脸正气地说:“不相信,但是想!”
“滚!说正事呢!”
“什么叫‘相信’?***不纯粹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吗?”
“不是纯粹的***!”王喆追问道,“你相信三年的感情比不过***吗?”
小同恍然大悟,她口中的***不光是生理出轨,也有感情出轨!
王喆目光无神地盯着前面封闭的电梯门,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我和我前男友三年感情!但就因为一个贱女人勾引他和他***,我们就分了!”她带着愤怒、无奈、伤情,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割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上。
她说:“我前男友是学生会主席,追他的女孩挺多的。但他就是喜欢我,他家庭情况不好,所以为了多挣点钱就去武汉工作。他说挣两年钱就回来找我。我们那时候都谈婚论嫁了!”
小同无言以对,只得不停点头。
“就是他回来那天,跟那个贱女人睡了一晚上,我问他的时候还不承认,后来捂不住了,就跟我分手!”说到这,王喆低声唾骂“******”。
小同说:“这是他不对。不过,***也不至于分手啊!你是不是抓着不放了?”
“我没有!”王喆斩钉截铁地说,“虽然我很反感这种事,但也不会不给他机会。你不知道,那个贱女人水性杨花,就是那种没事就到酒吧、夜总会瞎混的女的!”
“他怎么会喜欢那种人呢?”小同更加迷惑。这样的女人遍地都是,有什么理由选择万人捶的“破鼓”呢?
王喆叹了口气,说:“他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这个女的缠上他了!”
恍然大悟。
“这个女的真不要脸!没事勾引人家老公,还有脸要孩子!”
小同也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问题啊!虽然做的错事,但到这个份上不管也不行!”
王喆没辩解,沉默片刻,继续说:“去年底他们结婚了!奉子成婚!据说这个女的自己不检点,抽烟喝酒什么都干,还怂恿他干!我允许他喝酒,但不让他喝多。这个女的啥也不管他!”
“他过的能好吗?”小同问。
“好个屁!”王喆啐了口唾沫,道,“结婚的时候还给我打电话,后悔的不行!晚了!”说完她又骂了句“******”。
爱之深恨之切,因为这件事,王喆一度想过自杀。所以她选择之身来烟海时,父母尽管反对,但都不敢阻拦。
隔三差五她便和表姐游玩,陆续认识了一些朋友,换了几分工作。她有时候发状态说“我过的很好”,又会冷不防地感慨几句:比以前胖了,胖死得了。
新的环境和足够时间,足够让人脱胎换骨。
表姐一脸坏笑地从一侧走来,扯着嗓子问:“哎呦,看来聊的不错啊!”
小同王喆相视一笑。
表姐说:“咱们去市场逛逛吧?”
“他一会还要回去呢,去不了!”王喆解释道。
小同点点头:“四点有班车,时间差不多了!”
楼下路过肯德基,王喆指着旁边的山姆大叔像说:“给我照张相吧,我要跟所有遇到的山德士合影!”
小同端着她硕大的ipad,镜头下的她面带微笑,貌美如花。
(二)
刚推门出来,王喆打来电话,小同一看激动万分,打趣道:“稀客啊王大小姐,能接您的电话真实荣幸万分!”
电话里一阵怒骂,花枝乱颤:“少废话,姐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个人聊聊,找半天没找着合适的,就打给你了!”
得!一句话呛死人,兴奋顿时烟消云散,小同咳咳喉咙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我爸妈!天天吵架,受不了了!”
“嗯?”
“他们最近天天吵,吵就吵吧,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特别是我妈,一打电话就哭,说我爸又怎么怎么滴了,其实啥事没有,成天神神叨叨!烦死了!”脾气这东西看来能遗传,且愈演愈烈。
小同不敢怠慢,慌忙圆场道:“吵架只要不是个感情问题就不要紧,再一个,他们找你是因为你是他们孩子,有事自然跟你说啊!”
“一边去!让你说好话了吗?”“最近姐还烦呢,工作的事不顺心,他们又这样,真是的!”
小同走到车棚下,一只脚蹬在镂窗上,外面的空地一月前还水草丰满,现在已湮没在一米多厚的回填土底,城市建设日新月异。
小同问:“工作怎么了?”王喆刚换工作不久,摇身一变由幼师变成高中老师,身份转换堪称撼天动地。
“别说话,让我说!”王喆骂道,“我新改良了一种素描画法,握笔姿势有点变化,那个家长明明不懂,非要当着全班学生家长的面说不对!气死我了!”
这么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家长,活该被人背后骂死,小同怒气冲冲地应和道:“是啊!这个家长素质够低!”
“别说话!”王喆似有千言万语破口而出,“这个事够让我烦的了,家里又有这么个事!”
“我爸一个人在南京,我妈老觉得他乱搞!上个月本来说好工资留一半给她,最后一分钱没给,全花了!他一个人能花这么多钱啊!也不管我们娘俩!去年我奶奶摔骨折了,他回老家看她,就呆了一个星期,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六万多!能挣多少没数啊?他就是好面子,装大方!平时打电话给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一点都不热情!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他不行,一说就哭,她一哭我就想骂我爸!”
“你没听我说话!”
“嗯?在听啊!”小同终于很听话的一言不发,认真听讲。
“没有!你没听!”王喆不信。
“真的,要不我重复一遍你听听?”
“别了!一听更烦了!”
“那个——你是继续说还是我说两句啊?”小同终于忍不住了。
“嗯,你说吧!”
“我先说第一个,你工作的事,遇见这样的家长一定别生气,世上的坏人是有限的,每遇到一个就意味着少一个,你该高兴才对!”“第二个,你爸妈吵架。你想想,他们两个人异地多年,平时难得一见,为什么会频繁吵架呢?首先,你要看看他们吵架情绪激动但有没有影响感情,假如不是因为感情问题,我觉得这不过是他们老夫老妻交流的一种方式。”
“方式?”
“嗯,你想想,两个人常年见不着面,光打电话能有多少话说?说话得有话题吧?能有多少话题?一吵架,本来五分钟的寒暄变成半小时的纠缠,还不依不饶,多好!即使你爸真有点作风问题,也不太要紧!”
“滚!你才有作风问题呢!他们好了,我烦死了!”
这点搞定,小同继续口若悬河:“最后,花钱。你奶奶的事是偶然事件。换个角度,你们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家,出这个事了,自然要大方点。你想想,一家人常年在外混,总得混出个名堂吧?总得货真价实吧?不能牛皮吹的震天响,一出手不见动静。六万不少,但不是每次都拿这么多!估计这些钱都沾光了。你大大方方拿了,大家一看,你们家行,办事一点不含糊。大家还得说,你们混的多风光啊!不像这些出不了门的,一辈子混吃等死。”
王喆一听喜上眉梢,说:“嗯,说的是啊!下次就跟我妈这么说!还好给你打这个电话,心情好多了!”
小同感动得痛哭流涕,拍马屁道:“你要您老人家愿意,我天天给你打电话!”
王喆“嘻嘻”笑着。
最后:“并不是所有的烦心事都能演变成吵架,也不是所有的烦恼都需要释放,我们在成长,我们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