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小剧场
上了高二，先前和千月关系不错的芳华谈恋了，对象是班里的一个男生。
说实话，千月没看出来那个外号“二狗子”的男生哪里好了。
不到一米七的个头，满脸咖喱痘。
成绩不上不下，成天和几个宿舍里所谓的好哥们混在一起。
站在个头一米六三，身材稍有些丰满的芳华身边，很像她弟弟。
确实，两人出去逛街的时候，店员都会说两人是姐弟，而不是情侣。
芳华的身材，属于丰满型的那种。
一百一的体重，说不上胖，主要是胸前的那两块肉实在撑衣服。
男同学们背地里叫芳华“波#”，被大家那异样的目光扫射，芳华多少有些难堪，短袖什么的很少穿。
芳华曾经说过，她是家里抱养来的孩子。
或许是家庭因素影响吧，芳华很迫切的谈起了恋爱。
芳华对她的男朋友，不是一般的好。
生活费有限，自己舍不得吃，也要保证他男朋友每天一盒牛奶一个苹果。
洗衣服这些所谓女朋友该干的事，她更是一样没少干。
每到周末，总能看到她和那男生拎着一大桶衣服去洗。
对此，千月有些无语。
成天嚷嚷着自己要减肥，只为了把生活费省下来给男朋友买东西。
这样真的好么？
那男生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两人出去开了房。
这是思思偷偷的和千月说的，说芳华担心会怀孕，找她借钱买避孕药。
得知芳华居然把自己贡献了出去，千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如果思思不说，千月还以为芳华大姨妈又来了呢，因为走路姿势实在不对。
有了一就有二，从那以后，两人偷偷约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宿舍里的几人也算是心照不宣吧，毕竟每回约会回来的芳华，都是一副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
校园里，到处都是人，能到哪里约会，不就是那些偏僻的小角落。
芳华满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那个男生给芳华送了个随声听。
五十几块钱，功能很少的那种，还买了一大包糖果请班里的同学吃。
请吃糖是大家不成文的规矩，谁恋爱了就请大家吃糖，也算是正式公开了两人的情侣关系。
咬着那个五毛钱的XX卑斯棒棒糖，看着一脸娇羞的芳华和那个意气风发的青春咖喱痘男。
千月感慨感慨中！！
第二天，那个随声听被那男朋友借走了。
据说是他要听英语磁带，反正芳华英语不错也用不到。
后来，那东西再也没出现在芳华手里过。
好吧，芳华就只是背了个收了礼物的名头而已。
那男生多有成算，送的礼物还是自己需要的。
好了不到三个月吧，有一天，千月和楚源在校园一角看书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两人相互厮打的一幕。
那个男生边骂边往芳华脸上甩巴掌，芳华也回了两巴掌。
千月想上前拉一下架，楚源却死死的拉住了她。
“让她们自己解决！”
看了看那边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人，再看了看冰冷的楚源，千月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转了个身不想再看了。
芳华被打的一幕，看到的人不少。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面对社友们的安慰，芳华直接否认了。
芳华说，那男生只是压力太大，两人相互推搡了两下而已。
芳华是否认了，可那天晚上，大家都听到了芳华被子里传出来的轻微啜泣声。
千月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渗透进来的灯光，一点睡意也没有。
千月上铺的思思，轻轻的从床铺上溜了下来。
躲在芳华的被子里，两人很小声的说了好久的话。
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千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好。
后来，思思偷偷的和千月说，班里那个和咖喱豆男关系很好的男生，那天借着给芳华递东西的机会，摸了芳华的胸，回到宿舍还和大家炫耀来着。
在朋友和女朋友之间，选择怀疑自己的女朋友，千月很无语。
女朋友被占了便宜，却只会找女朋友撒气的男生，千月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对于不知道悔悟的芳华，千月也很是失望。
那天的事后，两人依旧恩恩爱爱，找寻一切时间约会。
芳华脖子上的红草莓就没断过，大热天的也只能穿高领衣服。
周末的时候，两人总是外出。
穷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开房间。
约会回来的芳华，经常都是身上沾了好些泥巴痕迹什么的。
思思说，两人肯定是出去野战了。
千月只觉得难以置信。
快要会考的时候，小范围里传开了一个消息。
据说，高二某个女生怀孕了。
这个消息被思思带回宿舍里的时候，芳华小脸刷白。
千月也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
该不会是芳华中招了吧？
后来，隔壁班一个女生退学了，这事也算是得到了解决。
会考结束后，芳华因为生病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得了什么病千月不知道。
她只知道，思思在校园里逮着那个男生，狠狠的大骂了一顿。
芳华从家里回来后，她的男朋友特意买了鲜花和巧克力。
趁着星期天，高调的送到了女生宿舍楼前。
在一众女同学羡慕的眼神中，芳华红着脸接了过来。
那巧克力是塑料锡纸包装的那种，还蛮贵的，要七块钱一块。
那玫瑰花有九朵，用报纸包着，没有修剪。
白的红的黄的，三种颜色。
那九朵玫瑰花，被芳华用水桶养了一个星期。
到最后，大家也没能看到那玫瑰花绽放的美丽。
等芳华知道要把上面的塑料网布撕开的时候，那花已经烂掉了。
因为那束早早烂掉的玫瑰和那块七块钱的巧克力，芳华和她的男朋友又是各种恩爱，各种想法子出去约会。
各花入各眼，也是很有道理的。
本来，芳华和思思是关系最好的姐们。
可经过了这事，两人渐渐走远了。
各自有了自己新的朋友，不再成天黏在一起，也不再同进同出。
不得不说，芳华的事给千月敲了个大大的警钟。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可她知道，她绝对不要成为第二个芳华。
一个女孩子，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你又凭什么奢望别人珍惜你。
——
千月先前各种耍赖不和楚源晨跑，现在却是赖不掉了。
楚源只说了一句，要是千月不起来，他就从根本上断了她的零食。
而且，正餐必须吃四两米饭，以保证她的身体健康。
对于目前每餐吃二两饭的千月来说，四两有些多了。
其实，她吃的一点也不少。
早餐是豆浆鸡蛋，课间休息有牛奶。
晚上睡觉前也要喝牛奶，营养足够了。
为了自己课桌里的那些小零食，为了不要吃那多余的二两饭，千月任命的每天早早爬起来，跟着楚源在操场上跑啊跑的。
虽然很辛苦，可是能顺便研究一下校园里疑似情侣的男男女女。
上了高三，或许是学业的加重，大家需要一个相互依靠的肩膀，谈恋爱的人数急剧增加。
当然了，干的都是地下工作。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让家长老师知道，那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的。
芳华和她男朋友的事，总算不那么出类拔萃了，两人依旧甜蜜。
芳华一如既往的对那个男生好，家里给准备的营养品什么的，全都进了那个男生的肚子。
在千月看来，那个男生从来没有对芳华付出过什么。
当然了，最多上课的时候纸条传递的频繁了些。
芳华说，那个男生理解她。
她不需要男朋友，确需要一个理解她的人，一个能给她拥抱的人。
对于芳华的话，千月不理解。
或许芳华是有什么事，只是她不愿意说，大家也不知道。
思思有次看不下去，换来的是芳华对那男生无比心疼的回答。
据说，那男生的爸爸在两个月前去世了，她心疼他。
“芳华，你不是他妈，你算他什么人，你想过你爸妈么？”
从那以后，思思连话都不和芳华说了。
这段时间以来，千月和芳华的关系也慢慢淡化了下来。
思思一直有自己的暧昧对象，却还没有达到男朋友的地步。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生，知道给自己留退路。
或许是彼此心里都存了事，大家还是同学，是室友，却做不到最初那样的没心没肺了。
成长，我们要学会很多很多东西。
或许，在将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翻开了珍藏的相册。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会略过你的眼前。
回忆过去，你会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
除了欲望，还有勇气、责任、坚强以及某种必须的牺牲。
你或者明白了很多道理，也取舍了很多东西。
——
上了高中后，上课传纸条已经是大家最熟练的一种交流方式。
楚源的气场太强大了，千月和楚源这里向来是禁区。
大家也知道，经过这里的纸条要转弯。
一次月考的时候，芳华和那个男生考完试就出去约会，没有回来上晚自习。
没想到，班主任那天来了教室。
两人回来后，直接被请去谈话了。
谈恋爱的人很多，可是这样直接逃掉晚自习出去约会的，还真没有。
“究竟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呢？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所谓的爱迷失掉自己么？”
看着长吁短叹的千月，正在做练习的楚源直接停下了手里的笔。
对于这个喜欢和爱的问题，是得好好探讨一下了。
千月姑娘这段时间纠结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是一个人是否成熟的基本判断，这个时候，喜欢是真，爱就未必了！”
“哈？”
看着难得发表爱情言论的楚源，千月小嘴张得老大。
难道是这哥们开窍了？
也开始思考喜欢还是爱的问题了？
“对异性感兴趣，那是青春期正常现象，爱，那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不是嘴巴上说爱就是爱的！”
对于楚源说的这点，千月表示赞成。
从初中到高中，明目张胆谈恋爱的，她也就见过芳华和她男朋友。
可以两人之间那所谓的爱，千月真没看出来。
不管是在学校也好，在学校外面也罢，如果两人单独在一起，遇到认识的老师，芳华男朋友一定会立马和芳华保持一个很安全的距离。
别说承认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巴不得不认识芳华。
这样的情况，大家撞见过好多次。
你明知道这时候不允许谈恋爱，你偏要去做。
好吧，把人家女生追到手了，你又想起自己的形象问题来了。
老师又不是妖魔鬼怪，如果不是心里有鬼，至于怕成那样么。
那样敢做不敢当的行为，最让人鄙视了。
班主任曾经说了，遇到老师就回避的，那叫没担当。
这样的男人，你放心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给他么。
千月那时候不理解，长大后想想，事实上确实如此。
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说什么未来。
“一个男人真心爱一个女人，就应该对她的人生负责，而不是给她制造无数的麻烦和伤害，千月小朋友，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今天晚上已经发了两节课的呆，还有两张卷子是空白的。”
千月那小小的忧愁感慨，直接被两张空白卷子的残酷事实给拍飞了。
一边火急火燎的做题，一边在心里感叹。
她果然不适合悲春伤秋。
——
——
第十一小剧场
高三上学期进行到第十四周的时候，妈妈生病住院了。
检查结果大大的出呼了大家的意料，宫颈癌晚期！
看着那诊断书，千月觉得天都塌了。
诊断书出来的那天，千月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个晚上。
楚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不停的给她擦着眼泪，轻轻的拉着她的手。
下了晚自习，楚源第一次早早出了教室，还把千月也拉出了教室。
在校园那幽暗僻静的角落，他紧紧的抱着她。
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看着她伤心哭泣，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的无能，因为他什么也帮不了她。
千月不想哭的，只是那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浸湿了楚源身上的衣服，也浸湿了彼此的心。
——
在医生的建议下，妈妈放弃了化疗，而是选择了中药治疗。
妈妈的身体很虚，已经经受不住化疗的痛楚和折磨了。
医生说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通过有效的治疗方法，缓解晚期症状，能很大程度上减轻好妈妈的痛苦，一定程度上提高生活质量。
或许，会出现奇迹也不一定。
那些什么相信奇迹的话，真的是只有发生在别人身上才叫奇迹。
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叫空想。
即便是中药治疗，那花费也是巨大的。
爸爸的压力很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
那天，千月出去给妈妈买东西，远远的看到爸爸和一个女人拉着手在说话。
看两人那亲密样，千月好奇的靠近了一些，总算看清楚了。
那女人是爸爸工地上做饭的，和她丈夫离婚后就在外面打工。
给爸爸他们做饭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还去过千月家里几次。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千月看到那女人笑嘻嘻的挽着爸爸进了一家小旅馆。
爸爸的脸上也带着笑，还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千月只觉得浑身冰冷，就这样看着两人进了那家小旅馆。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
“小姑娘，你要住宿么？”
看到千月，柜台前那个用电脑打麻将的老头笑眯眯的问了起来。
“不是，我男朋友住这里，我来找他的！”
“这样啊，去吧去吧！”
这小旅馆平时有不少小年轻过来，那人也见怪不怪了。
千月咬着唇上了楼，爸爸和那女人的身影刚好消失在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你老婆每天花这么多钱，你不会真就这样让她一直在医院呆下去吧？”
“快别说了，我这心里烦着呢！”
“千大用，你可是说了会和你老婆离婚我才答应和你在一起的，这已经两年多了，你没离婚不说，现在全部家当也要给那女人陪葬，我可不陪你玩了啊！”
“放心，不会把娶你的钱浪费掉的，快过来，已经憋了这么多天了，老子可想死你了。”
千月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转过身麻木的离开了。
买完东西回到医院，看着妈妈日渐消瘦的身躯。
千月再也忍不住了。
跑到走廊拐角处大哭。
下午，爸爸回来了，就连那女人也跟着来了，还提来了一箱牛奶和一袋水果。
看着假惺惺的两人，千月只觉得恶心。
她很想跳起来把这对狗男女给打出去，如果不是努力压制，她都要爆走了。
晚上，因为千月不用回学校，爸爸就说要回工地上去看看。
那女人也站起来跟着爸爸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千月提着那女人送来的东西扔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那女人正好回头看了千月一眼，千月只是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
那女人脸一僵，低着头跟在爸爸身后赶紧走了。
“月月，你知道了？”
知女莫若母，千月的举动，妈妈有什么看不懂的。
“妈，什么叫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两年多了，妈妈都知道的，可是你和你姐姐都在上学，高中最要紧了，妈妈不想让你们知道，妈妈和你爸爸说了，你爸爸也同意。”
听着妈妈的话，千月简直难以置信。
“月月，妈妈想出院，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想都别想！”
那天晚上，妈妈抱着千月说了很多话。
说自己和千月爸爸的婚姻，说对千月姐妹俩的放不下，说得千月心酸得不行。
没隔几天，姐姐回来了，爸爸也到医院和妈妈商量出院的事。
主要就是说家里的钱都花掉了，亲戚朋友那里也借了不少。
姐姐谈了男朋友，是要招赘在家的，结婚还要花一大笔钱。
千月马上就要高考，也需要花钱。
姐姐一直冷着脸没吭声，想必爸爸先前已经找她说过了，千月有些恍然。
爸爸和姐姐出去吃饭去了，千月爬上床紧紧的挨着妈妈躺着。
“妈，你想过和爸爸离婚么？”
“想过！”
“那你现在还想和爸爸离婚吗？”
“已经这样了，又能如何？”
“妈，我不想你出院，我可以去赚钱的，我们不出院好不好？”
“月月，高考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因为妈妈的事就耽误了你！”
“妈！”
“别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去考试！”
当天下午，妈妈被爸爸和姐姐接回家里去了。
千月很伤心很难过，可是妈妈连让她送回家都不愿意，因为千月第二天要参加期中考试。
千月很想不通，妈妈住院这段时间，花的全是她这些年积攒的钱。
而且，还没花完的好么。
爸爸怎么就没钱给妈妈继续看病了？怎么就欠别人钱了？
说来说去，那只是一个放弃治疗的借口而已。
考试的时候，千月根本没办法集中，只是愣愣的不停流眼泪。
整场考试下来，千月就写了班级姓名和一篇作文，其他的全是一片空白。
即便还有半个学期就高考了，千月却没有参加假期补课。
回到家，千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跑到了舅舅家，自己开口和舅舅借了两万块钱。
她说什么也不要妈妈就这样回家，就这样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遭受病痛的折磨和婚姻的背叛。
得知千月背着自己到小舅子那里借了钱，爸爸发了很大的火。
把千月收拾的东西，全都扔在了院子里。
深吸一口气，千月很平静的看着爸爸。
“爸，你搞婚外情，我不怪你，因为我没资格。你不让妈妈住院，我也不怪你，但是你不能拦着我送妈妈去医院。”
听着千月的话，爸爸更生气了。
“翅膀硬了是吧，家里哪里还有钱，你以为钱那么好赚，是随随便便天上掉下来的么？”
“好吧，家里没钱，可是我那卡里有五万多，这段时间花了三万，里面还有两万多吧，为什么没有？”
听着千月的话，爸爸愣了。
难道他能说，那是预备着给千月妈妈办后事的。
爸爸在想什么，千月怎么能不知道，她只觉得心里好痛。
“爸，你知道么？你那天和那个女人去小旅馆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还跟着你们去了那小旅馆，你们说了些什么，我也都听见了。”
擦了一把眼泪，千月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俩在一起两年多了不是么？你答应了和妈妈离婚娶她不是么？你还说不会把娶她的钱浪费在妈妈身上不是么？”
书包里的钱，已经被愤怒的爸爸扔在了地上。
千月心好冷，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拣了起来。
心里的事一点点被揭开，爸爸恼羞成怒，看到正蹲着身子拣钱的千月，直接把她抓起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被甩了一巴掌，千月不躲不避，直直的看着爸爸。
看着倔强的小女儿，怒火冲天，爸爸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了下去。
“月月，你不会躲开么？”
躺在床上的妈妈，听到外面的声响，赶紧的爬了起来。
看着鼻血满脸的小女儿，心疼得不行。
“妈，你和爸爸离婚吧！我赚钱给你治病！我们不要他的钱！”
千月以为，自己是会哭的，可是她却意外的平静。
或者，心被伤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结成冰。
一听千月的话，爸爸那巴掌又要下来了。
“爸，你还真要打死她啊，你多和她说说不就行了！”
姐姐坐在一边看电视，也不劝阻，看到爸爸打千月，她也没有说话。
现在妈妈都出来了，她怕爸爸失手打到了妈妈，所以才开了口。
“这个小杂种，还真是翻了天了，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她老子就不姓千！”
有了观众，爸爸更加的来劲了。
看着恼羞成怒的丈夫，看看事不关己的大女儿，妈妈疲惫的拉着千月躲开了爸爸再次挥下来的巴掌。
“千大用，你够了！月月哪句话说错了？是你外面没有人？还是你没有留着钱娶外面那个女人……千大用，我们离婚吧！”
“爱离不离！”
“月月，去收拾东西，我们走！”
“恩！”
千月胡乱的用纸团塞住了鼻子，迅速的收拾东西，顺便给舅舅打了电话。
妈妈就这么一个弟弟，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舅舅忙上忙下，又出钱又出力。
妈妈要出院，舅舅很反对。
可是爸爸坚持，舅舅也不能说什么。
气氛僵持不下，爸爸怒气冲冲的砸上门出去了。
姐姐一看妈妈真的要走，赶紧的去喊来了几个伯伯叔叔，希望大家劝一劝。
对于千月说自己有钱不拿出来给她妈妈治病的说法，爸爸是坚决不承认的。
几个叔叔伯伯也认为，千月是在胡闹。
“爸，人还是别太自私的好，如果现在生病的人换做是你，你希望我们就这样抛弃你么？”
千月话一出，爸爸的脸瞬间黑了。
大家的意思，妈妈那病是指定治不好了，在医院里和在家里一个样。
都是拖日子，何不把钱省下来呢？
爸爸义愤填膺的在那里大声怒吼着，姐姐在那里冷眼旁观着，时不时数落几句千月的不懂事。
舅舅已经急三火四的开着车过来了，千月也懒得和这些人扯。
看到千月那猪头一样血呼呼的脸，千月舅舅脸都青了。
“谁要敢踏出去一步，死都别回我千家。”
千月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叫嚣着的爸爸和一直冷眼旁观的千家亲戚，扶着妈妈上了车。
爸爸当然不愿意让妈妈上车，他脸皮还要不要了？
“千月，你这个小杂种，你怎么不去死？”
“今天谁要是敢拦着，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妈妈活不成，我也不活了，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千月那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让爸爸迟疑了。
他虽然嘴上叫得凶，可是心里还是虚的，毕竟千月说的事都是真的。
他原本想着，好好的把千月她妈伺候走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千月姐妹俩今后也没有话说。
他没想到，千月性子如此倔强。
“爸，我的卡还给我！”
听着千月的话，爸爸直接把那张千月的卡扔在了地上。
千月没功夫计较这些，俯身拣了起来。
她只知道，卡里还有两万多块钱，能让妈妈看一段时间的病。
车开了出去，看着女儿肿得变样的脸，妈妈直掉眼泪。
“月月，疼么？”
“妈妈，不疼！”
耳朵轰隆轰隆的，脸狭涨热的难受，可是比起妈妈受的罪，她真的不疼。
“是妈妈拖累你了！”
“妈，你是最好的妈妈！”
回到医院，千月迅速的给妈妈办理了住院。
打完针，妈妈睡着了，舅舅拿着护士那里要来的冰块给千月冷敷着脸。
“舅舅，我要办理休学！”
这话，千月说得很坚决。
是要，而不是想！
“月月，你不能不去上学啊！”
“舅舅，我不上学照样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妈妈的病已经耽误不起了！而且，我想好好陪陪妈妈！”
千月知道，妈妈的时间不多了，她完全浪费不起。
“月月，到了这时候，你妈妈的这病也已经这样了，她就是不放心你，想看着你考个好大学，以后能有个好前程！”
“舅舅，我可以申请休学一年，等妈妈病情稳定了，我再回去上课，而且妈妈现在病着，我上课也不专心！”
对于休学一事，千月先说服了舅舅，然后和舅舅一起说服了妈妈。
妈妈哭成了泪人，千月和舅舅也是哭得不能自已。
第二天，千月和舅舅一起到学校办理了休学手续。
对于千月突然休学的事，学校老师都很震惊。
听完了千月的解释，大家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除了替千月可惜，他们也没办法为千月做主。
这段时间，爸爸，姐姐，还有家里的亲戚，到医院来了好几次。
无非是让妈妈看在孩子的面上，别折腾了。
就连姐姐也帮着爸爸说话，言语里全是对千月的指责。
“婚是我自己要离的，和孩子没关系！”
妈妈答应不追究爸爸婚内出轨，也不用爸爸分割任何的财产。
属于她的那一份，全都留给姐姐。
一起走了二十一年的夫妻俩，很平静的离婚了。
“月月，你会怪妈妈么？”
“不会，妈妈在哪里，月月就在哪里！”
妈妈说什么也不肯把户口迁回娘家，舅舅在城里买了一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二手房子给母女俩住。
地段不好房子也老旧，位置更是偏僻，所以价钱不高。
房子就落在千月名下，母女俩的户口也从爸爸那里转到了这里。
不说别的，母女俩总算是有个家了。
全靠舅舅是不行的，舅舅也有家，有老婆孩子要养。
能拿出几万块钱给千月买下那小房子，已经尽了最大的责任。
千月找了工作，早上在早餐店帮忙卖早点，从早上六点到九点。
虽然很累，可是工资待遇很好，三个小时能拿三十块钱，老板还热心的给千月提供早餐。
下午十一点到六点，在一家花店里看店。
每个月有一千两百块钱工资，有时候帮忙送花上门时还有小费可以拿。
下午八点到晚上十二点，千月在酒吧推销酒水，这是工资最高的一份工作。
按照推销的数量拿提成，也是千月现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虽然很累，可是千月做得很开心。
不靠任何人，她终于有钱给妈妈看病了。
医生说了，妈妈需要保持好心情。
千月每天都是笑眯眯的，特意找了自己上班时的一些笑话讲给妈妈听。
——
——
第十二小剧场
除了那写了不到两百字的作文，千月的期末试卷都是白卷。
别说是年级第一第二了，就是年级倒数第二都比她高出很多很多。
成绩一下来，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弃考的学生会有，可是全部交白卷的，还没有过。
《如果》
如果
我能多关心妈妈
我就能发现
她其实已经病得很厉害
如果
我能多关心爸爸
我就能发现
他其实已经不爱妈妈
如果
我能未卜先知
我会早早带妈妈去医院
而不是接到晚期通知
如果
这世上有如果
那么今天
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
可惜
世上没有如果
我还是我
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看着那满是泪痕的空白试卷，楚源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语文老师在班里念的时候，好多人都红了眼眶，几个女生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开学了，千月依旧没有回来。
大家这才知道，千月休学了。
楚源是在医院堵到千月的。
千月到医院去看妈妈，楚源已经在妈妈那里等了两个多小时。
千月过来的时候，楚源正和妈妈一起研究窗台上的花！
妈妈精神还好，可是人有些虚弱。
千月和楚源陪着妈妈吃了午饭，千月把今天花店里的事讲给妈妈听，楚源在旁边附和着，把妈妈逗得直笑。
“妈妈，你好好休息，我下了班就回来！”
这样持续的忙碌，千月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
虽然很累，可是千月很满足。
每天两顿饭时间能和妈妈一起吃，晚上还能回来和妈妈一起睡。
有钱给妈妈看病，还能陪着妈妈，千月真的知足了。
挫折告诉我们，人要学会坚强。
命运告诉我们，人要学会知足。
“好，别太累了！”
“恩！”
出了医院，楚源一直莫不吭声的跟着千月。
这种时候，千月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毕竟自己休学的事很突然。
“我要去上班了，你要回学校去么？”
“不了，今天没课，我和你一起去吧！”
千月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的带着楚源去了舅舅买下的房子那里。
看到千月身上那包裹着身体，还露着两条修长大腿的裙子，楚源心里很复杂。
千月家里的那些事，即便千月什么也不说，可是几个村子已经传遍了。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
这个时候，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一整晚，楚源就那样跟在千月后面。
看着她笑眯眯的和那些客人周旋。
看着她小小的身子费力的搬动那些沉重的箱子。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躲开那些人伸过来的手。
看着她明明很讨厌，面上还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千月，干得不错，这是今天晚上的提成，明天早点来！”
“谢谢经理！”
接过那三百六十块钱，千月笑着谢过了经理。
这是自己进来时说好的，工资日结，那经理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在这里半个月时间，千月也算是想明白了。
这种地方，最需要的就是吸引客人的新鲜面孔。
自己长得也不赖，只是工资日结的简单小事，那经理自然是愿意的。
出了酒吧，风一灌进嘴里，千月直接跑到垃圾桶边上吐了起来。
她本不是会喝酒的人，可推销酒水，难免被客人要求喝上两杯。
给千月拍着背，楚源的眼眶很热。
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千月觉得舒服了很多。
“我要回去陪我妈妈了，学校现在已经进不去了，你今天晚上去我房子那里休息吧！”
“月月！”
一伸手，把那纤瘦的身子抱进了怀里，楚源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很热很热。
他是男人，可他很没用，他完全帮不了月月。
“别这样！现在的情况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自己能赚钱，妈妈的病情很稳定，真的！别替我担心！”
楚源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接千月的话，只能紧紧的抱着她。
到了医院，时间已经不早了。
妈妈在看电视，一边等着千月。
母女俩已经养成了习惯，妈妈白天休息，晚上却是要等着女儿回来才休息。
千月到卫生间快速的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接了热水，给妈妈泡了脚。
楚源没有去千月那房子，而是睡在千月舅舅平时过来躺的那行军床上。
两人陪着妈妈聊了会天，千月和妈妈在黑夜里安静了的进入了梦乡，楚源却是一夜无眠。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非典爆发了。
虽然这个省没有出现病例，可是大家并没有为此放松警惕。
医院里就疹的病人瞬间增多了，学校也全部采取了封闭式管理。
楚源是寄宿生，出入学校已经不方便。
因为这个，他很坚决的搬到学校外面来住。
家里原来的租户房租到期，简单收拾后楚源就搬了进去。
楚妈妈自然知道儿子是为了什么，只要不影响到他考试，楚妈妈全当没看见。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是有些担心的。
医院里病人太多，老是去毕竟不好。
千月依旧很努力的上班赚钱，非典时期，生意不好做。
楚源白天上学，晚上按时到酒吧去接千月。
千月说了几次，就连千妈妈也说了他，可是楚源依旧每天都去。
“楚源，马上要考试了，你应该以学习为重！”
“月月，你说过的，你不想将来想起来的时候后悔，我也不想！”
“好，那你答应我不能耽误了学习，你要是不能保持住年级第一，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好！”
看着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楚源，千月眼眶酸酸的。
青春啊，总是这样伴随着伤痛和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