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片刻静默,脑海之中却是各有所思。这师徒之缘还要从四年前说起,自兴元一别,贝川独自一人落户曲陵,平日有心收集各类药材,苦思解毒之方。
一日,贝川闲走曲陵正街,直感昼市繁华,街边商贩所售商品也是玲琅满目,行走间忽见一素衣农户街边跪售药材,身侧躺有一女娃双目紧闭。
贝川趋身向前,俯身问道:“这位小哥你这药材可卖?”
“先生如若要得,我便低价全售,但求些许钱两救我女娃子性命”那农户声音顿时哽咽哭诉起来。
贝川见状又问:“这女娃可是害病?”贝川且观这女娃,面黄肌瘦,嘴唇干裂,有些营养不良之症。只是这女娃满脸脏兮兮的,实在不明主因。
“小女生的热症已有一日,再不救治怕是难活于世,请先生买下这些药材吧”见这先生发问,那小哥顿感遇见善人,急忙说明实情以求施恩。
闻得此言贝川便出言相邀:“如果这位小哥你信得过老夫,就带上这女娃随老夫走”
此时救命要紧,那小哥自然不顾其他,整理随身物件抱起女娃,跟随贝川而去。
在路途之上,贝川得知,此人名叫素平是个药农,这女娃闺名素婉心。他们父女二人来自巫风山下一座唤名天兆的村落,家中妻子两年前因病去世,只剩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天不降恩,寡命于民,这等凄苦之家更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且说天兆村位于燕国西南边陲之地,隶属天河城。
此地多有流匪,乃是天阳遗患,长期袭扰天兆村,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只有寻找庇护才可得养生息。
那时天兆村千余村民曾上表官府以求庇护,当时燕国国事刚稳,百废待兴,地方军政更是混乱无章,天河守将风阳,见得百姓请命书,却急忙发兵而至,奈何流匪狡猾异常逃进山中不见踪迹。
剿杀无果,风阳只好撤兵,但之后却屡遭侵扰,此时有一伙势力应时而出,自称是巫神降旨前来解救百姓,出手将流匪赶跑,但这伙势力也不见踪影。
自那以后但凡有流匪来犯,必有天兵相助,这便让天兆村民深信不疑。
且说此事过去半年,百姓不知如何得知这天降神兵乃是山中巫神部落名叫巫夜魂,乃是巫神眷顾的子民,竟有好些村民深信不疑,进山寻求神的庇护,却都是有去无回。
半年间天兆村民零零散散竟隐去几百,有的更是举家迁徙。平安喜乐之日短暂,忽一日有位自称是魂宗右护法的人来到天兆,手下人尊称他为炎石尊者。
他们一行几十人,召集群体村民训话:“天神仁德护佑我巫神部落万世永存,岂料我等贱民索取无度致使天神震怒,降下大风惩戒我等,为抚天神之怒,咱们要知恩善报,献祭天神,特命你们各家各户的女娃子交出来,献于天神侍奉左右,这也是你们的荣耀。”
听得此言,村民皆是一愣,却有些村民信以为真竟叩首乞求。可炎石尊者这些人不管天兆村民死活,强行抢夺农家女娃,由他本人亲自筛选。
最后有两位年满十四的女娃子在声声厮嚎中被绑走,虽是爱女心切,却也是无能为力。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贝川坐诊的医庐,进的医庐便与那时的掌柜相遇,这掌柜也是面善心慈,更是佩服贝川医术医德,对于贝川所行之事从不过问,反而给予方便。和医庐内众人打过招呼转身言道:“素平你先去给这女娃洗把脸,之后来这堂前我与她诊治。”
其实那女娃并无大碍,贝川开一剂药于她服下宽慰素平:“这女娃吃了药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你尽管放心。”
待到素婉心睡熟,贝川起身与那素平接着闲聊,素平也是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
就说他们掳走两个女娃之后,天兆村又恢复平静,期间仍有流匪来犯,巫夜魂的人还来相助,反倒让村民忘记了昔日的罪恶行径,一时议论觉得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应该向巫神献祭。
第二年寒冬之日,记得那日暮霭沉沉,这炎石尊者又来到天兆,对百姓们豪言激昂:“乡亲们,天神接受了我们的献祭,平息的愤怒,严令我们护佑天兆,我石忠深感天意,我等也不得违背有违天恩浩荡,请乡亲们为全村的性命考虑,慷慨大义进奉‘香果’”。
这话乡亲们都懂,这是要向天神献祭,而且这祭礼还是稚嫩的女娃。百姓情绪低落心中不忍,可心中畏惧天威,只得照上年规矩由村长着急符合条件的女娃抓阄选祭。
三年过去了,这向天神献祭的事竟成了惯例,致使天兆村谁家有女便早早出阁,一时间竟有生女为祸的传言流出。
想我素平爱妻早亡,仅剩一女娃相陪,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怎么能忍心献祭巫神,无奈趁我女儿今年即将年满十四,我只有逃离天兆。
听完素平之言,贝川内心甚为悲愤,其孙下落不明本是祸乱之过,而今百姓之苦,身家性命竟这般如同草芥,着实让他心中不忍。
“素平,我有意收这女娃为徒,不知你是否同意哩?”贝川想着自己一身医术尚无传人,顿生收徒之心。
素平闻听此言受得惊吓急忙跪地叩谢:“老先生已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怎可再受大恩,实在消受不起啊”
“此言差矣,老夫收她为徒并非全然为你们考虑,我年事已高一身医术不甘带入棺木之中,身边也需帮手,你看你可舍得”贝川此言论说辞当真是真真假假,但这善行确实真情之举。
“只要老先生不嫌弃,这女娃子就给您当孙女,伺候您老身旁”素平也不矫情,略有思量之后也就应下。
只是到后来贝川才明白,为何素平说话之后的短暂思量。只是当素婉心痊愈之日,素平借口外出,便没再回这医庐。
期间贝川也带着素婉心回了一次天兆,只是那素平并未回到那里,这让满心欢喜去寻父亲的素婉心一阵失落。
四年过去了,素婉心出落的更加美艳不可方物,也已到了婚嫁之际,可她却怎么也不肯嫁人,只说:愿侍奉师傅老人家终老。贝川出于关爱也没有强迫于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贝川找回思绪劝慰道:“丫头别难过,只要你父亲仍在人世,总有找回的一天,再过几月老头子我陪你再去天兆帮你寻他。”
听见师傅的话,素婉心莞尔一笑轻声喊了一句:师傅,便已哽咽。此时她已经泪眼婆娑,静静地立在那看着院内熙熙攘攘,注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