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石楠来说，事情已经彻底变味，本来应该认真对待的审讯，俨然成为了一场有趣的喜剧。
长台对面的警官，已然进入一个死循环，每当他们触碰到某个开关，总会在不久之后一阵恍惚，随后又疑惑地重复着刚刚做过的一切，犹如演技精湛的一流演员，完美地再现一模一样的场景。
时间便是在一次次重复中不断流逝，而石楠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已经不打算辩解了，因为这毫无意义，对于离开这里没有半点帮助，还有可能引发无法预知的状况，维持现状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石楠已经有所打算，目前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他也等得起。
终于，房间里的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
在不知道多少次查看资料之后，杨警官扶了扶额头，开始轻轻地按摩起头部。
今晚是怎么了？这才刚开始审讯，怎么会这么累？
“我有点累，你去帮我倒杯茶吧，这里我先看着。”杨警官对着身旁的警员开口，语气透露出些许疲惫。
“好的，我去给你倒去。”警员会意起身，从他们身后的另一扇门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对视的两人，石楠意识到，机会来了。
杨警官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白衣少年，心中略微有些诧异，大大小小的案子办了多年，各式各样的犯人已经见过不少，但坐到对面这位置还能这么镇静的人倒是少数，更何况对面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拿起身旁的文件看了一眼，对于少年的名字已有概念。
想来应该是刚才离开的后辈做的记录吧。
“你叫石楠是吧，这里有三份资料是三个证人的证词，都指认你是今晚命案的嫌疑人，你与被害者是什么关系？跟三个证人又是什么关系？”
石楠仍旧默不作声。
“你应该明白，只有实话实说才是最……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切台词都将回放，然而石楠不打算坐以待毙了。
杨警官回过神，却是见到一个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警官，你没事吧？可以开始了吗？”少年人关切地询问状况。
“开始？”杨警官虽然略显迷茫，但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审理什么案子。
不过，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种才回过神的感觉？而且……自己是什么时候接的案子？
“……你先坐下吧。”多年的办案经验让杨警官迅速恢复状态，习惯性地拿起手中的资料开始新一轮查看，毕竟不管怎么着，总得先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案子。嗯？杀人案？
“警官，不是说取证很快的吗，麻烦你快点，这么晚不回去我家人会担心的。”少年人轻声提醒。
杨警官闻言，看了一眼少年人神态紧张、举止拘束的模样，倒也“想通”了目前的状况，估计对面坐着的是案件的证人，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貌似有什么不对。
完完整整看过一遍手头上的资料，发现上面描述的嫌疑人却跟眼前的少年十分相似，而且，身旁记录上的笔迹绝不是自己的，那是谁做的？
石楠？是谁的名字？眼前的少年的？
“你叫……？”杨警官出声询问。
“我叫刘贵。”少年人打断，坦言说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既然已经知道源头，只要避免触发，就不会让别人忘记，那么假名便是最明显的选择，至于叫什么名字，对于石楠来说都无所谓，只因脑海中闪过刚来时与那名警官的谈话，既然那年轻警员叫那人刘队，那就“刘贵”吧。
杨警官虽感到奇怪，倒也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低头确认手头案件的疑点。
自身的迷茫导致其无法正常判断，这时旁人的话便很容易左右他的想法，特别是对面的少年一副认真的模样，更增添了些许说服力。
石楠心头一喜，现在种子已经种下，只要顺着往下说，不露出言语破绽，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摆脱这件麻烦事，从中脱身！
然而，剧本虽然定好，但也只是单方面一厢情愿的产物，演员如果不配合，再可行也是没用的。
当石楠又一次看到杨警官神色间的恍惚时，躯体顿时一紧。
“你叫石楠？”又是无比熟悉的问题，再次面对遗忘所有的杨警官，石楠压抑的怒火终于再也隐藏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石楠猛地站起身，对着前方怒吼。
明明已经摸清了原因，为什么又变了回来？！难道不是名字的问题？难道自己猜错了？那会是什么？！
他已经受够这种不明不白的打击，事情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握，平生第一次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给我老实点！”石楠突然间的情绪爆发让杨警官微微一愣，却也在瞬间做出反应，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发出一道洪亮的响声，“回去老实坐着！这里还没有你吼的份！”
对方的严肃让石楠恨恨地磨了磨牙，倒也平复了些许情绪，缓缓地坐了回去，虽然脸色依旧很难看。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石楠左思右想一直没能想明白，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让他发狂，十分邪门却又无可奈何。
难道会一直持续下去？石楠打了个冷颤，对于自身的状况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果情况一直存在……那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所幸，一道敲门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僵局，传来的方向却不是警官后方，而是来自石楠后方。
“进来。”杨警官见石楠乖乖坐下，神色稍缓，招呼敲门者进来。
石楠往后一看，发现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刚才带他过来的那名年轻警官。
只见他瞄了一眼石楠后，向杨警官开口：“杨队，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赵啊，倒没什么大事。”杨警官看了看石楠，“只是有点不老实而已。”随即又转向那被称为小赵的年轻警员，“你不是回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没有啊，我今晚都在跟着处理这案子呢。”小赵纳闷，“这还是你给我的任务，我哪敢回去。”
“我给你的？”杨警官又糊涂了。
“对啊……没出问题吧，这都快审了两个小时了还没结束，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进来看看。”小赵走到石楠身旁，盯着不放，“这小子很难办吗？”
看来他是误认为石楠采取不配合的态度，才会让审讯持续这么长时间。
“两个小时？”杨警官更懵了，“我这不才刚开始吗？”
“……我带他过来那会是九点，现在都十一点多了。”小赵无语，这也叫刚开始啊。
“这……”杨警官已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啊。
而作为当事人的石楠，只是沉默相对，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名年轻警官记得自己，而那位杨队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忘却。
从进这房间到现在，自己实际上并没有说上什么话，而与这名小赵在来时的路上也只是粗略谈了几句，要说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就只有……名字这一项上。
果然是因为名字么？那为什么刚才明明没提到，还是导致了那名警官记忆的缺失？
对于石楠而言，在没有确切事实依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这并不要紧。
虽然还不确定是什么导致了自身发生的状况，但是，既然这名年轻警员进了这房间，那么，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遗忘的连锁恐怕会波及到他了。
杨警官眉头紧锁，对于小赵的话感到一阵困惑，他知道小赵不会骗他，因为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并没有意义，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没有察觉，这案子在他看来也陌生的很，毫无头绪。
“你叫什么名字？”杨警官一边低头看资料，一边询问。
小赵在旁边听了直奇怪，怎么审了这么久，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又看了看杨警官认真看资料的模样，脑子里的疑问更深。难道真的才刚开始审啊？
石楠闻言，挑了挑眉，略微沉吟过后，目光炯炯，以极高的声量喊出名字：“石楠！”
其余两人都觉诧异，有必要突然喊这么大声吗？这少年人虽配合，倒也奇怪的很。
“小声点！你嗓子很大吗！”小赵呵斥，却是见到石楠已经站起身，迅速走到了小赵的身后，却没有离去，只是在他后面静静地站着。
“你干什么？回去坐好！”然而石楠依旧没理会小赵的要求，只是单纯地看着两人，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放老实点！”小赵见石楠纹丝未动，不禁恼怒，伸手就要挟持住石楠。
霎那间，双手却僵在了半空。
……
作为案发地点的小巷，围观的群众早已散去，如今倒也清净了许多，现场只剩一两名警员，与匆匆赶来的少女做着交谈。
“警官，他是为了我才打人的，不是故意的！你们千万不要怪他！”少女激动地辩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