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这天我半夜就爬起来,跟云娘一起给妖姬准备行李。这院试要考五天,与外隔绝,且自备干粮,我给村里元老头洗了三天衣服才给我雕刻了两个模具,一个是流氓兔,一个是佩佩猪,这元老头是个老木匠,这个时候的木匠完全是了不起的艺术家,打出来的家具都是件件雕花刻凤,我用毛笔歪歪扭扭的花了两个样拿给元老头,他嫌难度太低不肯做,我是拍他马屁给他按摩洗衣烧水连续伺候了三天。他将我唤进屋子里,指着混在一堆木屑杂物中的磨具,淡淡的说:诺,拿去!
我用这两个磨具做了一些饼,栩栩如生,元老头生不逢时啊,要是晚生个几百年也是位不朽的人民艺术家。妖姬见我做的饼,爱不释手,蓝色双眼迸射出璀璨的火花,以为是瑰丽珍宝呢,可怜的娃,少见多怪。我和云娘给他包了五天的干粮,这政府,既然要修文德,居然连个盒饭也不提供给考生,太不人道了,我在心里骂骂咧咧,穿上了妖姬的衣服打扮成小男孩送他去考试。
出门的时候忘记烧香拜佛,结果路上又遇到了武家少爷这个瘟神,他带着两个家丁,似乎也是去考试,他一见我,恨得牙齿痒痒,对身边两个家丁低语了几声,那两个家丁便冲过来,抢过我的包袱,就在空中丢来丢去丢着玩。今天确实不想惹事,且三狗子不在,我们两个打不过,妖姬还欲去做个拼命三郎,我一把扯住他,对他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对那武少爷低声下气的说:武公子,上次是我的不对,多有得罪,你想要怎么出气过了今天随时来找我,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坏笑的看着我们,居然说;好吧,今天放过你们了。说完便示意手下家丁将包袱还给我。
我真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这少年也不算坏嘛,还有救。
他们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们也急急往考场赶,据说这院试主考官都是朝廷派下来的高官,今年更是当朝太子的老师李太傅前来主考,氛围格外严肃。入场的考生都在排队接受检查,那队伍中有毛发胡须皆白的老者也有年纪当时的中壮年还有像妖姬这般年纪的儿童,可怜天下读书人!很快就到了妖姬,那检查的士兵打开妖姬的包袱,就是一些衣物和干粮,咦,不对,我们的干粮大部分都是我做的卡通饼,为何这里没有卡通饼。我正在疑惑,只见那士兵拿起一把剑将那些饼一个个劈开,那饼中间居然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士兵严肃拿起那个火柴盒交给一个当官的人手上,当官打开看了看,勃然大怒,下令道:大胆刁民,科考违规携带《五经全注》,按照《大宇律例》戴枷二个月示众,仗一百,终身不得参考。
我脑袋嗡了一下,什么,那个火柴盒居然是《五经全注》?妖姬似乎也懵了,一脸茫然。冲上来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就把妖姬给五花大绑走了,妖姬还冲我大喊:月儿,无妨,速回家去。
人群一下子炸开锅了,个个指指点点,头头是道的说:看那双蓝眼睛,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抬头看向四周,有一双眼睛正得意洋洋的瞄向我,正是那武家少爷,心下顿时明白了,只是此时,百口难辨。我便朝那当官者跪下来,哭着说:大人,家兄冤枉,还望大人明查,饼是我做的,《五经全注》是我塞进去的,家兄并不知情,我怜家兄夜夜苦读,恐其不中,才出此下作。
一瞬间人群矛头指向我,个个义愤填膺的说:看那额头的胎记,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的喧闹似乎惊动了场内的人,走出来了一个穿官服的人,立马全场鸦雀无声。我面前的当官者屁颠颠跑过去,这般那般的禀告了一番,那人朝我走过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喜,这位大叔看起来好眼熟。
他看了我一眼,也略有惊讶的问:你是那位卖柿饼的少年?
我立马点头如捣蒜:大人,正是小的。
他便吩咐道:先押下去,待我亲自审理。
于是又来了一帮士兵五花大绑的将我捆下去丢进牢房里,牢房里阴暗潮湿,一声声“冤枉啊冤枉”此起彼伏,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妖姬,估计是怕我们串供,分开关押了。我寻了一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下去,这件牢房加上我一共关押了六个人,有四个人正在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喊冤枉,还有个人浑身是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送押我的人刚走,那四个人就不喊了,热情的过来询问:小兄弟,所犯何事?
我立马伤感的说:快别提了,为求富贵,科考作弊。
那几个人似乎很理解我,都安慰我,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起自己起来了,张三偷了隔壁的鸡蛋,李四爹刚死一个月就跟相好的约会,王五打群架,刘六骂朝廷。就这些事,晚生几百年真不算什么事。我也好言安慰他们,情感最低潮的人儿,彼此安慰是最好的生存良药,此时的牢房一派其乐融融。这种和谐时光坚持到下午送晚饭的来,丢了两个馒头进来,那张李王刘跟恶鬼转胎一样扑过去抢得你死我活,撕扯中馒头都被抢成碎渣了,他们捡起来就往嘴里塞,另外一位还企图从这位嘴里给抠出来,这位连带将那位手指头给咬了,那位痛的哇哇乱叫伸手去打这位,四个大男人正在上演人身肉搏战。
患难现真情,饥饿露本性。
有一小块馒头被他们打斗到我面前,我赶快捡起来藏到袖子里。等那四位斗累了呼呼大睡的半夜,我轻轻走到从我进牢房就没动过的伤者身边,那是个年过五旬的老人,瘦骨嶙峋,手指脚趾血肉模糊,我将馒头掰成指甲大小塞进他的嘴里,他却没有反应并不吞咽,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跳动微弱,我赶紧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刚喊一句这老人就睁开了双眼对我摇了摇头,龟裂的嘴唇动了动,我将耳朵凑近,微弱的声音传来:不要喊,将我扶起!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到里侧,扶起来靠着墙角坐着,这期间,我一直在担心,我会提前要了他的命,因为拖过的地上血迹斑斑,不忍直视,我束手无策的盯着他。
他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说:姑娘与我缘分不浅!
我拍了拍脑袋,这是什么话,他怎么能看出来我是姑娘?生命垂危的他能与我有什么缘分?莫非我这个罪名会杀头,黄泉路上前来后往也能做个伴?
他又说:男怕初一女怕十五,你生存八字特殊,本命强劲,不易受到刑克,死不了!你是八月十五出生的吧?
这位什么来头哦,摸骨算命也没这么准吧。我疑惑的看向他,就一个将死的老头,没啥特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