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摩罗及时赶到了。
韩虎匍匐在摩罗的脚下,哀求摩罗搭救乐葿。
摩罗俯下身,坐在地上,摸着韩虎的头道:“我佛慈悲!扫地恐伤蝼蚁命,何况亲如一家的你们?这三年来,我一有机会,就出去找寻适配乐姑娘的阴气。结果如大海捞针,至今一无所获。退一步,就算找到一个也不行,只有上到百数,才可补益。你们俩个是天生的一对,这就是机缘。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活着,她就活着。只要我在铁城,她就会活下去。”
“我去找!”
“不,你忘了你最初的目的吗?”
“最初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当逃兵?”
“我——找我的父亲。”
“你为什么要找他?”
“我感觉他有危险。”
“这件事你可没有做完。”
“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
“你父亲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什么?”
“答应我,去做你该做的事。从此以后,再不要回霸王的铁城!”
“为什么?”
“乐葿的事你就交给我。如果她有机缘恢复了,我会把她送出铁城。”
“我为什么不能回铁城?”
“这是你唯一可以活着离开铁城的条件。”
终南山。韩虎再次流落到终南山。
终南山啊终南山,成了韩虎的落难之山。
父亲没有了乌木牌,要找到他可就没有一点线索了。这里孤魂野鬼虽多,但他们对自己毫无意义。这里的领导者是白鹿,就去找白鹿。白鹿还欠着自己的一个人——柳瓷。
白鹿对韩虎的到来有些吃惊,它完全可以不理他,拒他于洞外。
但白鹿觉得毕竟亏欠着韩虎,顺便也要给韩虎一个了断。
白鹿来到洞外。韩虎没有提柳瓷,只是请求白鹿告诉他父亲的下落。
白鹿也没有提柳瓷,它告诉韩虎它并不知道他父亲的下落。不过,它知道有一个人信息灵通,耳目便天下,可能会知道。
韩虎忽然觉得白鹿目光闪烁,感觉它是在推诿。韩虎心里起了变化,目光如刀子一样射向白鹿。
白鹿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恐惧,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连白鹿也觉得惊奇。它随即稳住了心态,详细告诉了韩虎那个人居住的地方。
韩虎向它道谢。白鹿也不再摆出神的姿态,反而更添魅力。
韩虎没有转身就走,白鹿知道他在等什么。
白鹿踱到韩虎身边,示意韩虎坐在石头上。而后自己并排坐在石头下的地上,那棱角分明的头颅顶着高耸威武的大鹿角,比韩虎要高出太多。
白鹿仰起头,和韩虎一起看漫天的繁星。
白鹿说:“如果我会饮酒的话,这些话我一定会留在和你一起饮醉后再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样的命运。但眼前的星星却是确定的:一定有我的一颗,也一定有你的一颗。你相信吗?”
“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永远得不到。”
韩虎站在石头上,他仍需仰望白鹿。他爬到一块更高的石头上,仍然没有白鹿高。他爬上了石壁上的一棵树,终于在树梢上可以和白鹿持平,对视着那双同样坚毅的眼。
蝙蝠在前面带路,韩虎找到那个人轻松多了。
两夜后,韩虎来到那个人的住所。门半开着,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韩虎闪身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
“冥王星来了。”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韩虎闪出门,看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躺在屋外的长条石上,头也不转地看着星空。
“我是韩虎……”
“你别说了,小美把你的事都给我说了。”
“小美?”
“它呀,它是带你来找我的蝙蝠。我给它取得名字。”
“哦,有趣。”
“它还有姓呢?”
“是吗?”
“那当然了,它是我的家人嘛。它姓韩,叫韩小美。”
“原来是韩老伯。”韩虎作揖道。
“你在叫我吗?我可不姓韩。”
“你刚才不是说……”
“我的家人姓氏可多了,都随一个姓,都没法取名字了。”
“那也是。”韩虎想起了韩小美,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这个姓是我刚刚给它改的。”
“你把它改成了我的姓?!”
“啊——你过来坐在这个石头上,我给你说件事。”
韩虎疑惑地走过去。
“快扶我一把。”老头挣扎着要起来。韩虎上前去扶,自己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怎么也扶不住。
“谢谢你,小子。要不是你,我就要在外面躺一夜了。”
“我没扶你,是老伯你自己起来的。”
“唉,胡说。老汉我百岁有余了,我自个起得来吗?现在的小子不错啊,做好事不留名哪!”
“老伯错爱了。”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出过什么错,倒是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我都一百多岁了,你还叫我老伯,那还不错了吗?”
“那我叫你——太爷还是太太爷?是几个太?”
“随你的便,但至少要有一个‘太’。”
“那就叫——太爷?”
“你坐好了没有哇?”
“坐好了,太爷。”
老头踉踉跄跄跪倒在地,就要拜。韩虎吓得赶紧起身去扶老头,怎么扶也扶不住。只好也跪在老头面前道:“太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老头拜罢,又费劲地起身后才说:“这是民拜官。以后你小子不能找我的麻烦。”
“我可不是什么官,我也是民,太爷。”
“少啰嗦,看以后。我可告诉你,我只拜你一次,以后你可要拜我了,这个次数你定。”
“这……这个……我可定不了。”
“现在定不了没事,以后时间多的是,你慢慢定。”
“太爷刚才在看星星?”
“是啊,我看见冥王星来了。”
“哪个是啊?”
“冥王星我看得到,冥王我可看不到哦!”
“太爷你说什么呢?”
“太爷我看不到你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有没有太爷这么丑?”
“我原以为太爷是个通神的人。”
“你错了,太爷我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岁数大了些而已。”
“可是白鹿……”
“别听那白鹿的,它可是骗人的老手。”
“白鹿是调虎离山?”
“小子,很明显,你中计了。”
“我这就去找白鹿讨说法!”
“去吧,快去快回啊!”老头哈哈笑了起来。
韩虎从老头的笑声中明白过来。“哦——原来我是中了太爷您的计了!”
韩虎和老头一起笑。
“太爷,白鹿说您耳目众多,你的耳目在哪里?”
“韩小美啊,韩小美就是我的耳目。”
“这么说还有韩大美、韩贰美、韩三美啦?”
“不止呢,还有曹四美、刘五美、孙六美、司马七美……”
“是啊。还没请教太爷尊姓呢?”
“管哪!”
“太爷不愿说,我就不问了。”
“我说过了啊。”
“您说什么了?”
“管哪!”
“太爷……您姓管?”
“嗯!”
“太爷……你节奏快,我有点跟不上了。”
“快?小子,太爷我一百多岁喽,快成乌龟了,还快?”
“管家多出奇人。远的有管子,近的有前朝的管辂。以太爷的年纪应该和管辂同过朝吧。”
“太爷我就是管辂。”
“太爷又说笑了。管公明仙逝起码有五六十年了。”
“那是太爷我掩人耳目的手段。”
“太爷……这该不是您的计吧?”
管辂哈哈哈笑了起来。
“我父亲的下落您有消息吗?”
“你父亲长什么样?”
“我父亲名讳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的家人们知道了有什么用呢?它们又听不懂人言。告诉我能一眼就能认出他的特征。”
“这……”韩虎语塞了,这让他感到愧疚。自己的父亲,自以为那么熟悉的一个人,竟然忘了用心仔细端详过。
“他……他没有耳朵……他不是聋子……他是个医者……很好的医者……”
“好吧,小子,好好想吧,这事不怪你。等你想好了,告诉我一声。不早了,我要去睡了。”
韩虎陷入沉思,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