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刘大人呢?”人群中有士兵喊。
人群中回过神来,骚动的涟漪拍打着军心,一波高似一波,冲击着士兵们触之可倒的脆弱神经。
“不会是跑了吧?!”一声尖叫如同巨石砸进小水洼,把所有的水珠都砸得粉碎,不知所踪。
人群惊呆了。
“胡说!”将军的嗓子真的哑了,用了最大的力气,说出的破声只有身边的几个人听得见。将军急忙回转身,登上高台,站在主帐火烛的光亮下,好让所有的士兵都能看见他。
军营里却乱了套。乌合之众!这都是些什么人马?没见过场面的孬种们一点小事就慌了神,都是些什么废物!将军心里骂道。他示意旁边的人擂响了战鼓。
这些人的确是乌合之众,临时拼凑起来也不过一个月,在战战兢兢中打了几场胜仗才免了溃散的命运。一通鼓后,那些人像没听见似得,依旧慌乱不堪。将军又叫守卫主帐的一千雍州兵排在高台前列好队。这可是刺史大人仅剩的嫡系部队了,他们会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
二通鼓响了,士兵们意识到将军要动真格的。各个小官也行动起来,踹那些还在不知所措的士兵们的屁股。二通鼓响毕,士兵们总算组成了一支有模有样的军队。
一名护旗手高举雍州军的大旗,移步在将军的身后站定。将军清了清嗓子,预备重新收拾起士兵们的士气,另一名副将站在不远处,着急地看着他,准备随时大声复述将军的话。
营门口忽地警钟大作。黑暗中,队伍里有人发出了惨叫。士兵们发现有人中箭,慌忙举起盾牌遮挡。
将军见状,急忙跳下高台,跨上战马,护旗手也接着跳下来,把战旗在马上装好,骑上马紧跟在将军身后。
“是敌军!是敌军杀过来了——”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声哭喊。
“怎么办哪——”
“快跑吧——刘大人都跑了!我们在这不是送死吗?”
将军手持长矛,正要骑马前冲。忽然一阵阴风刮来,裹着军旗,将军身后装旗那马立脚不稳,随风往后侧退,护旗手竟拉扯不住。又一股阴风袭来,那马似乎受了惊吓,一声嘶鸣,把护旗手颠落马下,扭头就跑。将军发现那马带着军旗跑了,急忙调转马头去追那马。大伙儿一看将军和军旗向后跑了,一窝蜂也跟在后面跑。
乱了,全乱了。当将军发现部队都在他后面跑的时候,他知道已经控制不住形势了。心里叹道,天意!既不能成事,不如索性撤回雍州,再做打算。
心意已定,前头那旗马也慢了下来,将军也得以扯住那马。护卫军官接着到了,大队人马也渐渐跟上来。将军吩咐军官们一边向深山撤退,一边让雍州刺史府的人马组织起后卫,提防张方军在后掩杀。
跑到天亮,张方军没有追上来。在一个山头后,将军重新整顿了一下队伍。点齐人马,发现跑散了一千多,剩下的还不到五千。幸得士兵们装备齐整,每人随身带的粮食都没丢弃。将军让大家埋锅造饭,歇息一下。慌乱的队伍里终于出现了一丝祥和的气氛。
还没吃上饭,哨探抓了个俘虏回来。将军连忙询问,才得知昨晚抢了雍州营寨的不是张方,而是张方的部下。并且得知他们今早天不亮就造饭,现在应该向这里追击了。将军重赏了哨探,让人把俘虏押了下去。属下们劝将军立即动身向深山撤退,将军却说,士兵们跑了半夜了,早跑不动了,好好吃顿饱饭才好上路。
山雾,浓厚,稠得像山。韩虎不知道钟离将军为什么要带他们来到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坠在里面,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茫茫的分不开颜色。幸亏有感知阴阳强弱的能力,就算看不见,他们也知道周围的的是草木还是禽兽,是生命还是死亡。
离张方军偷袭雍州营寨已经两天了。韩虎看钟离将军几天来舞风弄云的手段羡慕极了。虽然不是清楚他弄这些是要做什么,但他认为能拥有这种能力的肯定是神!绝对的神,神了!他也幻想有一天自己也拥有这些能力,哪怕只拥有一晚也值得!看着在前方大石顶上忙碌的钟离将军,韩虎叹口气,被于思听到了,问道:“头儿是累了吗?”
“累?头儿会累?!头儿是无聊了!”没等韩虎开口,黄丰就抢着说。
韩虎看了眼黄丰笑了笑,道:“你太无聊了吧!”
“无聊?你无聊吗,豹子?”于思问鲍维。
“我?有活干就不无聊。我们不是正在守卫钟离将军吗?”鲍维道。
“鸟嘴,你呢?……算了,问你也白问,我从来没见你‘有聊’过。”黄丰不说了,但遭到乌隹盯了一眼。
“看到了没?境界,有境界就不会无聊。我都不无聊。”于思指了指自己。
韩虎问:“什么境界?”
“我们这里可分为三种情况:不无聊,豹子;无聊,大哥、鸟嘴和疯子;有聊,我自己。”
“什么呀?你和豹子都不是有聊吗还分什么分?臭鱼子?”早习惯被封为“疯子”的黄丰不失时机地反击于思。
于思道:“你少插嘴,一会儿你就知道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不用一会儿,我现在就知道你和豹子不一样。”黄丰道。
“哦,你知道?”于思有些喜出望外。
“当然知道。他没你瘦,他没你白,一阵风过来,他没你飘得远。他还没你会耍嘴皮子……”
“够了!”于思有些恼怒。“从现在开始,你闭嘴。等我说完了,你才能说!”
“疯子”闭上了嘴,止不住还乐颠颠的。
“好了,鱼子,你就接着说吧。”韩虎道。
于思侧过身,背对着黄丰,向韩虎他们凑近了些,才说道:“我刚才说到哪儿呢?”
“境界……还有我们分为三种情况。”韩虎道。
“好。”于思又露出喜色。“豹子,你那个不无聊是低层次的,还不如无聊呢,天生就是劳累的命。头儿他们三个的无聊就有点意思了,最起码是有想有自己的想法了。但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又没有找到,所以才会无聊。我这个有聊,可跟你们不一样。怎么说呢……比如说呢,擦兵器这件事,每晚都要擦是不是很无聊?如果这样想确实很无聊。但是擦兵器擦到什么时候‘有聊’呢?要擦到寒光四射、削铁如泥这样的程度是不是就‘有聊’了呢?”
“不错!真不错!”韩虎赞道。
于思更得意了,眉飞色舞道:“所以,你们在这里守卫钟离将军,眼睛就只盯着钟离将军,当然无聊了。可我就想了,这里的奇峰、溪流,小道、山谷,哪里可以是我们的布兵之所、用兵之地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钟离将军健步如飞过来,朗声问道。
韩虎他们一齐起来,施礼道:“将军!”
钟离将军笑道:“刚才你们说什么布兵、用兵什么的,说的挺热闹啊?”
韩虎道:“将军,刚才是我们几个瞎聊。于思的话很有谋略。”
“哦?”将军看了看于思,看得于思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说说,我们周围哪里用兵最好?”
于思抬头看了看,说道:“现在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依照来时的情形,最好的用兵之地就是下面这片树林。”
钟离将军道:“说说看。”
于思道:“这一路上山道崎岖几十里,唯有此处是个开阔些的空地,旁边还有条小溪,正是布兵的好地方。只要守住这进山的狭口,纵使千军万马也休想过来。”
钟离将军道:“不错。若是要在此处歼敌呢?”
“歼敌?”于思没料到,但随即说道:“我们埋伏在溪水里,就可以突然袭击。”
钟离将军哈哈笑了几声,道:“你们几个认为呢?”
韩虎道:“不知将军要歼的敌是谁?又是谁要打这个仗?”
将军听了,又忍不住大笑几声,才道:“好……好……。这个问题问得好。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让大家见识到一场歼灭大战,你们可都要认真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