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能看出来,自然也是不必再问了,当年那个抢走了巨蛟孩子的,果然是掌门人,事情再凑巧,也不该凑巧成了这个样子。
掌门人威严的问道:"怎地了,可有事?"
"不曾有。"我摇摇头。
国师早像是知道了一切似的,微微笑道:"说的是,年少无知,总有那犯下了错处的时候。"
也许,大先生送信过来的时候,国师早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妖界查探了一番罢。
掌门人望着我们,也不曾说什么。
陆星河是一个面如死灰的样子,我忙道:"既如此,花穗且告退了。"
说着,便将陆星河拉了出去。
国师一副要看热闹的模样,忙也追了过来:"夫人,夫人,今日里,为夫带着你,去吃三花神雀的舌头,如何?"
我只做没听见,将陆星河拽出去,道:"大师哥,那个额角上的疤痕,可是一个好消息呐。"
陆星河望着我,道:"这样的一个出身,是一个什么好消息?"
"既然掌门人自己将你给接出来的,那么,这件事情,他一定知道,所以,他想着教你娶了花穗,做这个下一任的掌门人,不正是说明了,他是想叫你做继承人的吗?"
"我明白。"陆星河道:"既然师父知道这件事情,还定下了跟花穗的婚约,一定说明,这个号称是自外面抱来的私生女花穗,反倒不是自己的女儿,你这一来,师父明明早有所察觉,但还是假意不知道,也只是为着留下你,继续这一个婚约,是为着我顺顺当当的执掌太清宫吧。"
"所以,这称得上是好消息吧?"我试探着问道:"根本,不会是什么兄妹。"
"可是,我是巨蛟的孩子,这个事情,还是改变不得。"陆星河道:"巨蛟的孩子,是给师父当成了棋子,才成了眼下的这个模样,我一生一世,连一个家,也不曾得到过,那个巨蛟,又是那一副模样了……"
陆星河还是不大愿意称了那巨蛟,叫做"母亲。"
换了谁,谁能接受?即使,这是一个所谓的"好消息"。
"不成想,师父,要那样狠。"
若是这栽赃破冰子,放火烧妖界地狱抢回巨蛟孩子的事情,真是掌门人做出来的,他确实也可以给称作是一个无毒不丈夫了。
"大师哥,你别想的这样多,时隔许久,总有些个不曾理清的误会。"我答道:"待到那巨蛟夫人的神志恢复了,咱们总能问出来什么。"
"神志恢复,谈何容易。"陆星河清明的眼睛之内一片迷惘:"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掌门人,还有,太后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巨蛟的。"
"太后面前,我可以来想法子的。"我忙道:"趁着这一阵子,太后面前我说能说上了几句话的时候。"说着,我拉住了陆星河道手,道:"大师哥,你信我。"
"我信你,"陆星河苦笑一下:"可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我在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总是这个样子。"我忙道:"便是以前的忠臣,少不得也有奸臣陷害,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星河点点头,轻轻将我拥在了怀里,道:"以后的事情,我总是说不准的,但是我能保证,对你,我永远不会变。"
"所以,我上别无所求的。"我笑道:"这样,真的很好。"
"大师哥,请过来一下子,"一个师弟过来了,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个,有点事,想跟大师哥说一下。"
"什么事?"
"只,"那师弟抱歉的看了我一眼,道:"先说给大师哥一个人听。"
我忙道:"既如此,我先回去了。"
便一路往小院里走,一面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来跟太后复命。
回到了那小院左近,正巧见朱颜郡主也正往这一边走,我忙招呼了问道:"郡主这是往哪里去?"
"没什么要紧事,正想着过来瞧瞧你。"朱颜郡主笑道:"你近来成了大忙人,实实在在,也抽不出空来与本郡主闲话了,"说着那朱颜郡主自嘲的笑一笑:"只本郡主,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郡主是金枝玉叶,出去东奔西跑,像是一个什么样子。"我亲亲热热的将郡主往里面拉,道:"自外面给郡主买了牛家胡同出的那豌豆黄来,只还是一直不曾得空给郡主送了去,趁着这个机会,郡主紧着去尝一尝。"
那青鸾见郡主来了,高兴的了不得,忙将那藤椅藤桌搬出来,搁在了大栗子树的浓荫下面,泡了茉莉清茶来,那豌豆黄切成了小巧的菱花块儿,晶莹剔透油润润的,全数整整齐齐的码在了粉彩盘子里面,笑道:"郡主,这一阵子花穗小姐一回来,带了这个来,自己都没舍得吃呢,先问来郡主近况,可不是蒙受了郡主青睐,也来瞧花穗小姐了。"
朱颜郡主望着那豌豆黄尝了一块,笑道:"可不是香糯润口,外间的东西,总是比这太清宫的好吃,一日一日,只是那几样,实实在在是腻烦了。"
我笑道:"这一阵子外边卖吃食的不少,过一阵子得了空,再给郡主买了那松穰鹅油卷尝一尝。"
"本郡主便是羡慕你,来来回回,什么约束也没有。"
"有福的不用忙,没福的跑断肠,"我答道:"有喜欢的东西,花穗代郡主买。"
"命中注定,许还是出不去。"朱颜郡主因笑道:"这一阵子,在太后身侧可还好么?你啊,总是能做成了我想做的事情。"
"太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下人,再好不过的。"
宫廷里面生存不易,可是,也没必要说给了朱颜郡主听。
朱颜郡主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见了这一次面,满心的委屈,也成了甘愿。"
我察言观色,聊了半日,只觉得朱颜郡主全然像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郡主,那一日,太后娘娘与您说话,难不成教郡主想起来了许多的伤心事不成?"
"本郡主能有什么伤心事?"朱颜郡主道:"为国为民,留在这个地方,也是本郡主该做的。"
我心里一个突,难不成,朱颜郡主,也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了么?
正要问朱颜郡主,却见苏沐川忽然来了,怔怔的望着我和朱颜郡主在喝茶谈天,像是有话要说,我见状忙站起身来,道:"二师哥,怎的这般行色匆匆,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花穗,"苏沐川望着我,道:"关于大师哥的身世,流言蜚语传的哪里都是,你听见了不曾?"
"你说大师哥的身世?"我皱眉道:"什么流言蜚语?"
"便是,"苏沐川一咬牙,道:"那大师哥,本来是师父亲生儿子的事情!"
我大吃一惊:"这个话,是从何处传来的?"
"这个时候,整个太清宫和朝廷里面的人,都听见了,就没有不知道的,能往何处去查根源?"苏沐川蹙眉道:"自打哪巨蛟出现了,哪里都是人心惶惶的模样。你何曾知道,甚至,传言还说,大师哥的亲生母亲,正是那个巨蛟。"
我后背一凉,这样的事情,连我们也是才知道的,究竟是谁,将那事情给传播出去的?
朱颜郡主好奇的站了起来,道:"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有些个可笑么?大师哥怎地倒是成了那掌门人的儿子了?"
"是,真真是一个无稽之谈。"我忙道:"那,现下里,掌门人和大师哥,是不是也都听见了,他们如今是……"
"现下里,可不是都知道了么!"苏沐川蹙眉道:"掌门人正说为着平息谣言,须得教大师哥务必将那巨蛟交出来,大师哥头一次抗命,两下里正是一个僵持,众人可不是更议论纷纷,你知道,以下犯上,违抗师命,是一个什么罪责……"
我自然知道:"那,二师哥,咱们可快快过去,那个地方,可断然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正是为着这个,才来叫你的。"
不成想,一出了小院,只听一声呼唤。
"三师姐!"早有几个师弟过来了,道:"有宫中来人,要与三师姐传旨。"
"是,"我忙赶过去,果然几个穿着海蓝色服色的太监紧着过来了,道:"太后娘娘懿旨,请掌事大人速速回宫。"
我应了下来,道:"公公能不能通融一下子,花穗尚且有些个事情还不曾办完了……"
"实在不好意思的紧,"为首的大太监道:"还请掌事大人莫要为难咱家,太后怎生吩咐的,咱家便怎么做,太后娘娘请您尽快回宫,您便该即刻启程,抗旨不尊,那是大罪。太清宫,也承担不得。"
我没有法子,那苏沐川忙道:"花穗,你也不用管,我现今过去劝一劝,总会有法子的,你且放心的过去,太后那里,最好还是不要违抗的好,"
苏沐川的模样十分认真,我知道,他有他的本事,便点点头,且随着那几个太监过去了。
坐上了太后派来的那清油小车,连往陆星河那里看一看也来不及的,实在是一个心急如焚,现如今流言四起,也不知道陆星河和掌门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内各是一个什么想法。
进了宫内,拜在了太后面前,太后道:"巨蛟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我忙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巨蛟的事情,才刚刚有一点子眉目了……"
"那个巨蛟,神智不清?"太后显然也是听见了风声的:"太清宫的事情,哀家一向是十分尊重的,可是现如今,关于那个巨蛟,哀家很想多知道一些。"
"是,"我忙说道:"那巨蛟,一定不是有心要来冲撞太后娘娘的,还望太后娘娘息怒,事情,缘起于十几年前了,因着是陈年旧事,是以还需要一点子时日。"
"时日?"太后微微一笑,道:"要时日,是你们太清宫,想要寻了机会藏私么?"
果然,太后也听说了那陆星河的事情了。
"太后娘娘,花穗不敢,太清宫更不敢要来欺瞒太后娘娘的!"我忙拜了下去:"太后娘娘仁慈,一定会明辨是非黑白的。"
"行了,"太后道:"哀家知道,那个陆星河,本来是你的心上人,可是你也不知道,为何那陆星河偏生要与你定下了婚约的罢?是不是,掌门人,也不知道陆星河,其实是自己的孩子?"太后淡淡笑道:"这一场笑话,闹的实在教哀家也看不过去了。"
我心下一紧,忙道:"太后娘娘,花穗愚见,这件事情,现如今,并没有什么证据的,也许,也只是一些个没有根据的传言罢了。"
"传言么?"太后道:"这件事情,那陆星河自己,只怕也听到了什么风声了罢?你知道,哀家是心系太清宫的,但是太清宫出了这个丑闻,还怎能继续安然做皇家道观?这话说出去,身为道士,秽乱之罪,如何好听?"
"是,"我忙道:"多谢太后娘娘对我们太清宫的厚爱。"
"所以,你们屡建奇功,瑕不掩瑜,哀家并不忍心将太清宫一下子易主,"太后在那珠帘后面望着我,悠然道:"哀家倒是也想着,倒不如,巨蛟的事情,便用那巨蛟来解决,你说怎么样?"
我心下一沉,也猜出了几分来,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只要那掌门人和陆星河,能当众将那巨蛟以冲撞哀家的罪名给斩杀了,那些个攸攸之口,大概也能为着实际情况堵住了,瞧出来,事情不过是空穴来风。"太后道:"若是巨蛟真的与掌门人和那陆星河是有关系的,这一次,约略,还是会有些个下不去手罢。"
太后的意思,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要拿那巨蛟来开刀,我自然明白,但凡证实了那掌门人,曾经与巨蛟有过这么一段往事的话,那到时候太清宫掌门的位置,只怕,真的就要易主了。
掌门人虽然能够痛下杀手的,可是那陆星河,一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这件事情,究竟是谁放出的风声?破冰子?可是那个时候,破冰子大概早就逃了去了,怎么会知道,那个巨蛟的孩子,是陆星河,不是听上去更符合的私生女花穗呢……
陆星河和掌门人,还有太清宫,只怕那些个矛盾,现今都集中在哪巨蛟身上了。
巨蛟被处决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很多真相,也许,就永远也挖掘不出来了。
先给那巨蛟保命要紧。
我便顿首拜道:"果然是一场妙计,太后娘娘英明,花穗着实佩服得紧,感激的紧,不过,花穗想多嘴一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无妨,"太后悠然说道:"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未婚的夫婿,委实你也是十分委屈的,且,事情传出去,你们这一场婚事,只怕也是要作废的,你,也希望这件事情仅仅是一场误会,一场可以理清的误会吧。"
"太后娘娘说的是。"我口头道:"花穗自己倒是不委屈,但是花穗只是怕有人,借着这件事情做文章,想要挑拨了太清宫跟皇室之内的关系,太后本来宅心仁厚,事事都是为着我们太清宫想的,可是,那巨蛟,活下去,该还是有用处的,这样死了的话,实在可惜,也或许,便是有人心机深重要在这个巨蛟身上做文章,狼子野心,危害江山。"
"一头巨蛟,难道真真还能翻出了什么巨浪出来不成?"太后不悦的说道:"江山?那巨蛟,跟江山又能有一个什么关系?"
我忙答道:"那巨蛟并非是普通的东西,乃是天生神力的妖兽,常年居于水内,乃是水中的巨兽,花穗听说,水中的巨蛟,正能克火中的朱厌。"
"哦?"太后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凶兽出山天下乱,怎地,还有克星?"
我忙点头道:"那巨蛟留在了那太清宫左近,正也是有这个道理的,乃是一种不传之秘,旁人不知道的,方能做第二重的准备,万一凶兽真的给居心叵测之人放出来,那巨蛟,总能补救,但是倘若杀死了巨蛟的话,那朱厌的风险,可变大大的提高了,自然,这件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的,乃是一等一的机密,花穗,只敢偷偷说给太后娘娘听,若是您问起了旁人,只怕旁人便是知情,也不敢妄自泄露的,毕竟,隔墙有耳。"
"原来如此,"太后一时间有一点失神:"那个巨蛟,杀不得?"
我忙顿首道:"为着江山,杀不得,花穗倒是觉着,传出了谣言来,教我们太清宫蒙受不白之冤的,倒很可能居心叵测,逼着我们,去伤害了那个巨蛟。"
"听上去,好像也确实还是有点子道理。"太后淡淡一笑:"多亏,还是问了你。"
我忙道:"花穗不敢当。"
"可是,传言甚嚣尘上,没有什么证据辟谣的话,你们两个的婚事,可不就成了****了?"太后话锋一转:"你说,怎么办?"
我一咬牙,道:"花穗和大师哥的婚期,倒是也不算着急,什么时候寻的了我们之间并不是什么亲兄妹的证据,到时候再来成婚不迟。"
"你倒是很知道顾全大局。"太后笑道:"哀家便是喜欢懂事的孩子。"
我忙道:"太后娘娘这般的对花穗好,花穗满心里,都只想着给太后娘娘分忧,只要太后娘娘说高兴的,旁的什么,对花穗来说,都不打紧。"
"很好。"太后接着说道:"既如此,将事情好好查出来,倘若真是有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教天下大乱的话,那哀家,可不愿意善罢甘休。"
"花穗明白。"我忙道:"就此领命。"
得了令再去追查,这才出了皇宫,不成想,又一头撞上了风尘仆仆,骑着高头大马,正要进宫的国师。
国师见是我,且笑道:"夫人这是要回娘家去么?"
"多谢国师相问,"我答道:"要回太清宫。"
"回太清宫好啊,"国师笑道:"现如今太清宫乱成一团,正等着夫人回去了,主持大局呢!"
"主持大局?"我皱了眉头:"国师,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大师哥和掌门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不仅出了事情,也不是小事情。"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好像,大舅哥坚持不肯将那巨蛟给交出来,老泰山动了怒,老泰山那个人,夫人说知道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一下子发了脾气,想也知道,一定,是不好收拾的。""
若是掌门人真的动了气的话,那陆星河岂不是要吃亏?
我忙抽身便要走,国师却悠然的说道:"晚了,晚了。"
我回过头去:"国师,还请相告,什么晚了?"
"大舅哥是一个倔脾气,哪里那么好干休,梗着脖子倒是也斩钉截铁。"国师摇头晃脑的说道:"哪里能僵持了那么久,现如今,触犯了你们太清宫的门规,已经,给关起了什么落雁塔之内了。"
落雁塔。
"而且,听说,掌门人只给三日的机会,想开了交出了那巨蛟也就是了,想不开的话,便要自太清宫之中除名了。"国师靠近我,道:"老泰山,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
"我知道了,多谢国师。"
"夫人,这一次,可不是为夫如何如何,实在,是你跟大舅哥,天生没有这一桩的缘分。"国师笑道:"夫人终究,是要跟本座在一起的,本座可以保证,本座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断然,没有什么旁的兄弟姐妹,不可能是你的亲哥哥。"
我只抽身往太清宫内跑。
陆星河,怎么可能会将那巨蛟交出来,但凡那巨蛟到了掌门人手里,一定,就是一个死。
不成想还不曾进了那太清宫的大门,只见苏沐川早在那太清宫门口等着我了,见了我,先说道:"我便猜得出,你但凡听见什么风声,一定是会回来来求情的,可是,你该听二师哥先说一句,现在师父和大师哥,都正在了气头上,谁也不会为着那巨蛟的事情妥协一步的,方才的事情你不知道,是闹的怎样一个僵!"
我忙道:"二师哥,现如今大师哥他怎么样了?"
"锁在最底下一层,教阳春子师叔亲自看守着。"苏沐川道:"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师父也正在气头上,紫檀木的桌子,都给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