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昨晚上踢被子着凉了,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就喷嚏不断,一瘸一拐扶着墙把脸洗了,清鼻涕就止不住的下来。果然是擦了流,流了擦,后来烦了,索性拿卫生纸团塞住鼻孔,结果没半个钟头,竟然把卫生纸都浸透泡软了。
雪莲倒也来的是时候,正准备起身扯纸塞鼻子,她就进门了。哎,正好,病号待遇不是天天有,能使唤一天是一天。我难得说了句奉承话:“请我们高贵典雅,贤良淑德,温婉可人,爱岗敬业,乐于助人的雪莲同志帮我递一下卫生纸。”
果然,这种马屁的结果是拍到了马蹄子上,一卷卫生纸直接砸在我头上,颇有些投掷铅球的力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喂喂喂,我这是夸您呢!”我那臭嘴属性又自然发动,“还有,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象牙呢?这是科学问题,不要这么草率好不好。”接着还没等说下去,大喷嚏就跟机关枪似得,连发五六下,打得头脑里一片空白,眼前花花绿绿的,好像进了万花筒。
“感冒了吧。”雪莲揪着我的鼻子,就好像在逗三岁小孩,“肯定是踢被子了吧。不哭不哭,姐姐给你打针哦。”
“亲,卖萌不能选个时候么?”我面瘫道,“我还是上床挺尸等死算了。哥们儿坑,媳妇儿坑,一个比一个坑。”说完作准备起立状。
“谁是你媳妇?”我的鼻子被捏得更紧了,有被人用尖嘴钳夹住的感觉,“还有,你说谁坑你?”
我可不想鼻子被揪下来扔锅里煮疙瘩汤,连忙求饶:“亲,看在党和人民的面子上,能给我鼻子个宽大处理不?何况我鼻子也没负隅顽抗,怎么就从严从重处理了呢?”
果然,此话一出,鼻子果然舒服多了。雪莲在屋子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扔了瓶药给我,要我吃药。我一看,这不是年初感冒时候买的扑尔敏么。这药药效还行,就是有点不好,吃了就打瞌睡,但是现在冷被窝睡得着才是怪事,别得没睡着就又受凉了。这药,我是不吃呢?还是不吃呢?不行,这大鼻涕都流成两条“浊水溪”了,再不控制,估计屁股上得挨针,多大岁数的人了,给护士扎屁股,好意思说么……
正在我纠结之际,雪莲趴在我的肩头说话了:“又想什么呢?快吃药,不然我就捏你鼻子给你灌下去。”
“我说雪莲同志,你不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照顾一个患有腿疾的感冒患者,”我倒是知道雪莲做得出来这种无厘头的喂药方式,“雷锋同志说过,对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我这不是觉得“被窝同志”还像冬天一样寒冷么?”
雪莲看了看床上早已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揪了揪我的脸皮:“真会讲条件!”接着立马起身把床铺好。接着就脱下了外套,钻进被窝了去,“还不吃药?”合着这妮子是准备给我“人工暖床”的干活。
“雪莲同志,你的良心果真大大的好!”我满脸奸笑地立马把手里的扑尔敏干咽了下去,然后竖起大拇指,“果然你的,大大的良民,大大的花姑娘的干活,太君大大的满意。”
“喂喂喂,你别胡思乱想好吧!”雪莲横眉倒竖,“转过身去,不许看,再看!你再看个试试!”
我恬不知耻道:“再看能怎么样,花姑娘的大大的好,太君我大大的喜欢!”
“作死!”雪莲顺手抓了个什么东西就朝着我面门扔了过来,“信不信我这个“冯婉珍”把你这二鬼子的皮拔了。”
“八路来了,皇军逃命的干活!”我眼见砸过来的是挂在床头的军用水壶,偏头闪开,铝制水壶一下砸在墙上,一声脆响之后,铝壳竟然也凹进去一块,“你的是要死啦死啦滴啊?算了,太君我的度量大大的宽。”转头继续玩我的电脑。
“你个死人!”雪莲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我和朱岳林怡萌几个学出来了,越来越不着调了,“下次再敢这么轻薄本姑娘,就不是水壶这么简单了。”
“领导啊,我怎么了?我不就多说了两句,就算“轻薄”了?”我对着电脑不敢回头,“那以后结婚,您还不得说我“**”么?这样下去谁还敢娶你过门儿?”
“还想作死?”雪莲又怒,“还不闭嘴!给你暖个床还这么多说的,你就扯淡吧!”
“行行行,”我唯唯诺诺道,“小的下次不敢了。”自个哼起歌来……
扑尔敏果然是好药。吃了几分钟,眼皮开始打架了。我试着撑着椅子的扶手起身,估计是力道没控制好,那淤青的脚踝一下着力,顿时疼的钻心,一时不慎,整个人摔了个够呛。
估计是药效加感冒,躺在地上的我脑子一片空白,那躺在地上的数秒过得异常漫长,感觉好像是在雪地里躺过了好几个世纪似的。直到雪莲穿着毛衣,光着脚把我扶上床,才回过神来了,立马问了句:“我是不是摔傻了?”
被刚才突然我摔倒吓得略显惊慌的雪莲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是摔傻了,傻的我也跟着你一起犯傻了。”
我听了这话,拉着雪莲的玉手,顿时感觉整个心里都暖烘烘的:“有你真好,要是我们能这样一直到老,我这辈子也真的没什么可奢求的了。”
雪莲的俏脸淡淡的红了:“讨厌,说这么肉麻干什么?想揩油啊!”说完缩回双手。
我拉上被子,里面一股女子的体香,熏得我有些心跳加速,正准备合上眼。却听见雪莲道:“睡进去,我得好好看着你,免得你又踢被子,白吃药了。”说完进里屋翻出了老娘在家时候的被褥,铺在床边。
我的床不宽,勉强挤得下两个人。我困的要死,没心思反驳什么,裹着被子,靠在墙边就睡着了……
“催猪起床,大天白亮,”不知道睡了多久,总算是醒了,是雪莲揪着我耳朵把我揪醒的,“死人起来啦,都吃晚饭了!”
“我睡了这么久?”我自己都奇怪,平时没怎么嗜睡啊,“你就睡在我身边?”
雪莲有些脸红,却作镇定状:“那当然,量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谢谢。”我没有还嘴,然后托起雪莲的玉手,吻了一下手背,“谢谢你的关心。”
雪莲脸一下红得犹如苹果一样:“死相!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抽回玉手,转身进了厨房。
雪莲做饭的手艺一般,只能说吃得下去,和朱岳比差距太大,和我自己比也有些许差距。当然,话说回来,这年头有人不收钱给你做饭那也是天大的福分,身在福中不知福是要不得滴!
我准备下床端碗,结果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酥酥的,根本就使不上劲儿,明显是侧卧习惯的副作用,另外半边还瘸着腿,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道了句:“我不饿,你先吃吧。”
雪莲没理我,拿着碗筷盛了碗饭,随便夹了些菜端到床前道:“都让你懒出毛病了!起来!张嘴!”
合着直接喂我?我今年贵庚?要人给我喂饭?我自己都有些难为情:“你还是自己先吃吧,我一会下床自己吃的。”
“快张嘴!”雪莲有些微怒,佯嗔:“别来这套,装可怜骗不了本姑娘!”说着竟然把我小弟在城里时候用的汤匙拿起来,舀了一勺子饭菜就往我嘴边送。
我心想,哟,不打自招,装可怜骗不了你,你还给我喂饭?自欺欺人也不带这么露骨的好吧。反过来一想,又不是第一次让人家给我喂饭了,何况今天早上,人家还给我暖过被窝,再让人家喂次饭又算得上什么?便不再客气,张嘴任凭雪莲一勺一勺的伺候着吃这顿外人看来温馨得不得了的晚餐,当然,我也觉得这顿晚餐是我这一年来吃得最温馨的一餐。
雪莲喂了我几口,有些牢骚憋不住了:“你呀,就是不让人家省心,昨天才伤了脚,今天又感冒,谁家闺女摊上你倒霉。”
“嗯,这菜不错,下回继续发扬!”我对这牢骚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雪莲同志你的手艺有进步啊,朱岳什么的都比不了你做的饭。好吃,那个油菜给我多来点,真不错!”夸赞女人做饭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女人的虚荣,更多的时候也能让男人减去许多家庭负担,至于为什么,已婚男人应该都明白。
“真的?”雪莲自己尝了一口,满脸疑惑道,“没什么啊。朱岳是二级厨师,他做的菜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没多做解释,“在乎山水之间也。你愿意做的话,让我吃到去见马克思汇报世界革命形势一片大好都没有问题。”
雪莲的脸一下就红透了,而勺子一下砸在我脑门上。“得了便宜还卖乖!死人,说这么肉麻干什么?生怕人家以后不给你做吃的么?”
“疼!”我摸了摸脑门,“下次下手能不能轻点!今天早上的水壶要砸着我,我今天准去医院。”
雪莲满脸的不屑,道:“活该,谁让你说些让本姑娘不高兴的话。”
“姑奶奶,今天算是我说话最好听的一天了,”我反唇相讥,作大倒苦水状,“平日里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过这么多的只让你听的好话?”
雪莲嘴角笑了一下,又沉默了,三下五除二把我喂完了,自己拿起筷子吃饭。估计是有心事,心不在焉的,过油豆腐都夹烂了好几筷子也没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刨着饭,活脱脱的食不知味。
我半边身子过了几分钟,大概能活动自如,悄悄下床,想拍拍她的肩膀,问问她究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却不料,刚沾着她的肩头,就被一个擒拿手摁在地上……
由于着陆姿势不对,受伤脚踝还蹩着,就被摁住了,可算是疼死我了,不过咱好歹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咬牙关,也没叫一声疼。只可惜半边脸全压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感觉自己就跟被制服的犯罪分子一样。
“怎么了?”雪莲回过神来,“吓死我了!”这才把我松开,拍拍自己胸口,吁了口气。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我爬上床,也不想追究这“误伤”的事故责任,靠在床头,“看你有心事的样子。想什么呢?”
“没什么,”雪莲有些难为情,纠结几秒,“就是在想,这几天我爸妈非要让我去考大学,我到底去不去。”看见我半边脸上黑乎乎的灰尘,连忙找了毛巾给我擦干净,擦得很小心,还不停的问:“弄疼你了没有?”
“你想不想上大学呢?”我反过来问雪莲,“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肯定是想去。”
“没有!”雪莲争辩着,“我走了,你有个三长两短,有谁来照顾你?”说得很激动,眼圈也红了。
“我光棍这么久不是照样过来了?你放心好啦,我妈都安心把我这个小子一个人留在城里,就说明我不会有事的。”我有些想开导雪莲的冲动,“如果你真的想去,我觉得你还是去的好。你好学,起码不会给人生留遗憾。”
“不!”雪莲突然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小声抽泣,“如果昨天晚上你不受伤,今天没有感冒,也没有说那些话。我或许会动心。”
怎么?女人都要用哄的才行么?看来这招今天用得真有特殊效果。“想去就去嘛,”我还是不敢说出心里话,“我能照顾自己的。”
雪莲抱得更紧了:“什么大学有你重要?你不是以前说过,世界上比一切物质都重要的财富,那就是人么?有了人,所有的物质生活都才有意义。而你就是我的最重要的人!你就是我的大学!我最珍贵的财富!”说着眼泪都顺着脸蛋下来了。
我听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第一次听冷静的雪莲这么激动的表白,确实不容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示感动,只有拿着手一点一点擦拭着雪莲的俏脸上那两道泪痕。
估计摁地上那时候手弄上了灰,本来准备擦拭雪莲的俏脸,结果越擦越花,雪莲脸上有明有暗,条纹错节,全然被我搞成了大花脸。
“你怎么了?”雪莲看出了我表情变化上的端倪,再一看我那黑灰色的手,立刻明白了。本来举手想打我,笑了,却又放了下来,道了句,“叫你不讲卫生!把我的脸都弄花了。”说着泪痕已失,笑着拿着毛巾进了厨房。
我大概明白雪莲昨天晚上那些话的意思了。合着尹叔和何婶希望她去考个大学,回来也好找个正当工作。不过看得出,雪莲必然是要想着我的,加上我的脚伤,她问我这些问题只不过是想求个给自己打气的答案,和尹叔二老对抗,毕竟,现在把她捆在这小地方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不过想到这里,我觉得恐怕二老做不通雪莲的思想工作,势必要来和我摆谈摆谈了,到时候得小心应付……
我倚在床头,看着窗外早已黑透的夜色,听着雪莲在厨房里洗碗的声音。脑子想了很多,很纠结,不知道如何走下一步。一方面,尹叔何婶二老待我不薄,如果一意孤行,以后恐怕会把关系搞僵,我可不想让雪莲学老娘那样为了男人和家人翻脸,这样一来恩人变仇人,我他娘的还算是个人么?
但是,另一方面,雪莲现在看我这样,加上这两天我嘴里那抹了蜜的话,势必是不会妥协的!就算我愿意为了她光明的前程而离开她,以雪莲的心智,此时我和她翻脸吵架,逼她离开,我只有被痛揍一顿的可能。何况这么久了,我也觉得我俩就是一体,谁也离不了谁,强要分开恐怕会出事!我可不想两年前气跑李子雨那样把雪莲逼走,也逼不走,我既然知道雪莲如何想问题,以雪莲的心计,又怎么会看不穿我的心思?哎,果然遇上知己知彼的女人,她还真是百战不殆!
我想了半天,没有个头绪,干脆不想了,等二老来了之后再说!但是脑子却老是雪莲考大学的思绪,我不想让雪莲搀和进这种算计长辈的事情中,闭着眼,假寐起来。
雪莲今天晚上好像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见我又“睡着”了。坐在我的电脑前和Q群里的网友聊历史话题,是不是还把聊天记录念出来,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全然不知我的心事。我很想和她再谈谈,但是一想到她要离开我,又十分的不愿开口,就这么在她的无意和我的有心之间默默僵持着。
估计是下午睡久了,我闭着眼,直到十二点还是没有困倦之感,反正是神游了几个钟头的太虚幻境。反倒是雪莲看我没什么反映,推了推我,捏着我的鼻子道:“死人起来吃药了!”
我不好说自己没睡觉,只好揉了揉眼:“天亮了?天还没亮啊?让我再睡会儿!”
“吃了药再睡!”雪莲的手也够快了,敢在我说话闭口前竟然把该死的扑尔敏又给我塞了进嘴,然后水杯捏着我鼻子强给我灌了下去。
“哎呦喂!”我呛得差点鼻子都快喷水了,“尹雪莲同志,组织上没教过你这样灌水是会死人的么?”
雪莲没理我,转身就走。我以为她会回家,扯了扯被子,还好没掉地上。结果刚躺下。耳边来了句:“睡进去!给我让出半边来!”
有门儿!有门儿!我脑子里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回头一看,屋子一片黑乎乎的,一个身影站在我床边。有门儿!有门儿!我挪了挪身子,还没等我开口,雪莲发话了:“不许动手动脚的啊!自从认识了你,操碎本姑娘的心了!”
我不好说什么,只好问:“你怎么不回家?”心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全然忘了雪莲昨夜留在我脸上的五根指痕。
雪莲铺上被褥,钻了进去,有些小性子道:“然后明天又看着你感冒加剧?为了免得明天更操心,今天我就破例一次,看着你睡觉!”
“这样影响不好吧。”我打趣地说,“你这样夜不归宿,尹叔和何婶知道了怎么办,要是让他们看见我们在床上……”还没说完,鼻子上就挨了雪莲一记无产阶级铁拳,险些把我的鼻子打成和伏地魔一个造型。
“再胡说八道,胡思乱想的,我今天晚上就让你去下面报道。”雪莲有意地卖着萌,“放心,我会把你和月娇合葬的,保准你不会因为找不到朋友而寂寞。”说完还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得,没戏!没劲!没意思!身边睡个美娇娘,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换谁心里也跟猫抓似得。罢了罢了,我现在就祈祷扑尔敏这烂药赶紧发挥药效,别药效没来,我先难受死了!
黑暗中看着雪莲那味吐兰香的脸,我真的有种再一次爬上去来一次激吻的冲动,可是一想到雪莲要和我分开,心里就复杂起来了……
扑尔敏还真有效果,雪莲的体香弥漫在床头塌尾之际,我开始困了,闭了眼就睡着了,梦里梦见了雪莲和我在雪山之巅一览群山小,雪莲一次又一次的给我搭上松开的衣服,好像感觉搭上了她给我的外套之后,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暖乎乎的,真的感觉就像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