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又廷从容地与人握手意思,神情没有以往高高在上的倨傲,还带着几分晚辈该有的礼貌。不得不说,他对不同人的表现出的神情和诚度都掌握得很到位,而往往对方也会十足的受用,那副局往里间走,他望着了眼她水盈盈的眸子,随即,转开脸去。
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谨言盯着顾又廷往前走的身影,就见他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她很快收回视线,心里头痛地寻思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王婧的家人在国外,这个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王婧在S市港城这个地方,就只有她一个朋友,她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又想到那人过来可能是遇到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也有可能是来和上级的人联络感情,反正都不太可能是因为她过来。
在谨言头痛之际,就见顾又廷和那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那副局拍了拍顾又廷的肩膀,中年男音蕴含着浑厚:“放心,不是杀人放火,都不是大事。”
罢了,他看向那脸上有指印的人,声色俱厉:“你这是办的什么事?抓人之前不先看看,就随便把人抓进来?人过来担保了,你怎么还坐在那一动不动,这是什么办事效率啊?我看局里应该请你当局长!朱局,你坐在那歇一歇,工作交给我来做,你说好吗!”
始料不及的当头一喝,朱成见他神情一改以往的和气,被吼得有些不知所以然,看了眼立在那神色不动的顾又廷,又看了眼眼神飘然的白谨言,他面露诧异,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头儿,可是那人她打伤人,还袭警……”
听到这番话,谨言又觉得十足的头痛。
顾又廷抬了眸,扫了神色不平的朱平一眼,狭长的眼眸微顿后,缓缓道:
“被一个拎不起几斤东西的女人唬住,S市警员的本事不如以前。”
“我……可是了”
看着男人冷漠间又带着鄙夷的神色,朱成一下红了脸,语气已经有些变调。
“可是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放了!朱局!”
王副局皱眉冷斥,刻意加重了最后两字的语气。
朱成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再不敢出声,闭上了嘴。
不甘地扫了眼那神情自若的男人,仍还是从位子起来,去办理手续。
王副局再看向顾又廷,神色又恢复成长辈的慈祥感,温声道:“你小子,自从你爸不在后,这几年愈发的有出息了,但也越来越见不到人,我都记不起上回和你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顾又廷神色缓和,对他点点头:“这几天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王副局看他一副受教的模样,感触略深地拍了拍他肩膀。
“行了,我知道你小子存着什么心思,我也不打扰你,领人去吧。”
顾又廷薄唇微抿,不言语。
那王副局没有再多逗留,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过头瞧了谨言一眼。
瞧得谨言平白有些不自在,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就看到谨言刚松了口气,顾又廷一双利眸扫过她神色异常的脸,看着她,开腔,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不走?还是你想继续留在这?”
谨言闻言,没有多想,赶紧拔腿跟上他。
“是啊,给副局订的餐了”有个人走过来,“太烫了,你别碰到了啊。”
两个人正从门口进来,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面前匆匆走过的谨言。
待说完话,转过头时,就见面前横然出现个女人,始料不及,和她撞了个满怀。
手里的那碗鸡汤直接被撞开,滚烫的液体喷洒开,有一半淋到谨言身子上。
鸡汤还冒着热烟,谨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却还是被浇到不少鸡汤。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被烫到?”
那男同志手被烫到,正泛着红,一时顾不上,连忙去关心白谨言。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男人横进了他们中间,手掌握着谨言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谨言穿着高领毛衣,那汤不过是淋到身子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手掌被溅了几滴。由于肌肤太白,很快泛起的红点显得特别鲜眼。见那人宽大的手掌正无半点顾忌地握着她,想缩回,却被紧握住,竟比先前应付那黑脸警员时还要觉得紧张几分。
顾又廷她低着脸,耳根晕红,语气不觉温和了几分,“疼吗?”
“还行。”白谨言尴尬地摇头,脸上微红,直觉地否认。
顾又廷没话说,可跟她比起来,他的表情却稍稍有些严肃。
那个男同志插入他们之间,说:“得用冷水冲一下,不然等会要冒水泡了。”
“哦。”谨言皱皱小脸,就跟那同样烫了手的男同志一起往洗手间方向去。
手掌上溅的油太烫,有一两处已经有冒水泡的迹象。
她开起水龙头,冬天里,那水格外冰,淋在手掌上,减轻了伤口的痛意。
想到刚才的事情,那人的异常举动,心跳有些不稳。
她叹息,先前在一起的那两年,却也从未见过他这有举动。
又想,他们居然已经离婚,他恢复单身,就算是脱去上市集团总裁的称号,
凭他的外形,也多的是艳遇的际遇,这样三番两次的究竟是图什么?
谨言不敢再往深处想,就怕自己道行不够,回头又陷入了死胡同里。
这回,不止水,连带着脸也浇了些冷水。
好半晌,谨言从洗间出来,就见男人正靠在墙上,蹙着眉吸烟,毛衣长袖已被折到臂膀上,目光平视前方,深邃而悠远,神情沉静而讳深,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声响,转过眸扫了眼她。
谨言走过去。
他没说话,就站在那看她。
谨言忍了一会,没能忍住,神情微顿,“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里是陌生的地方,有着复杂的人际关系,如果对方铁了心要扣押王婧或是开天价勒索,她一时也无它法……所以,这个时候,其实他的出现,还是让她感到了些许安心。
这阵子,和面前的小女人几乎都是僵持的状态,像这种平静温情的时刻,严格来说是第一次,盯了一会柔眉顺眼的她,他坚毅的脸不觉柔化了几分,忽然看着她,嗓音低和道:“昨晚我说的话,估计你还是有一些误会,要不这样,我明白一点跟你说?”
对于他要说的话,谨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单单在榻上应付一个你,就已经倾注了我全部的精力……”
他上前,双手揽着谨言的腰,“同时让两个女人怀孕,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走开。”
对付她一个她,对顾又廷来说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他身子沉沉压制住她。
她深吸一口气,碍于此时的环境,又生怕等会惹恼了这人,还害得王婧的处境更加麻烦。
她不能去喊,只能被制住,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顾又廷瞧着她有些被打湿了的长发,白腻中透着红的脸,脸上犹有水滴,
谨言料不到这人胆子大成这样,身在警局就敢乱来,喊道:“会被人看到的。”
她神色认真,向来淡泊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急促。
他俯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怕被人看到呢,是觉得羞耻,还是厌恶?”
他低声说:“你说呢。”
谨言知道,但不说,也说不出口。
几乎相信,他会做得出来,咬紧牙关,紧紧地瞪着他。
神情委屈多过于愤怒。
挂断了没一会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谨言立刻接起,是家瑞的电话,那边,问她今天下午还能不能赶回去,又问怎么不接电话。她看了眼顾又廷,神色不自在地说刚才遇到点事,一时没有顾上,又问小熊在做什么。家瑞说小熊一直在等她,不停地问几点了几点了,说一点就能见到言言,巴巴地在大堂等着她。
“我一会就过去,你看好小熊,不要让她从大堂跑出去。”
听到那边应了一声,谨言收了线,正寻思着从这出去,就见顾又廷瞧了她一眼,神色里不复欲,掐掉吸到一半的烟头,独自站了会儿,似是在想什么,转身,打开门,出了杂物室。
从派出所出来后的事情发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从杂物店出来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着她接王婧一起出来。
受了惊吓的王婧看到顾又廷,有些惊愕,看着谨言问道:“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谨言随口敷衍,“刚才在门口遇到,打了声招呼,知道你的事情后,他就帮了下忙。”
有过上回在有关部门的经验,王婧深信不疑,对一面之缘的顾又廷的做法,感到激动不已,连忙道了几声谢,接下来顾又廷又顺水推舟地送她们,谨言直觉要拒绝,王婧却十分乐意,拉着她就坐上了车,等把王婧送回到酒店的时候,她累得直接躺在沙发上,衣服鞋都没脱,睡着了。
然后,她就他送到酒店大堂。
下了车后,身后还跟着个他,几乎是如影随形。
她正感到头痛,没一会,一个小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一头及肩的头发被编成两条羊角辫,小脸红扑扑的,有着父亲的浓眉大眼,但长得很清秀。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一到她面前,她的目光直接定在了站在谨言身后的顾又廷身子上。
“大灰狼?”
小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微微张着嘴,看着顾又廷。
小熊看看顾又廷,又去望白谨言,睫毛忽闪。
慢慢的,那双眼睛褪去了讶异,换成了不平的气焰。
小脸皱成一团,清秀的五官纠在一起,她嗖地一下,冲进谨言怀里。
“言言了”
小熊心思很细腻,几乎一下反应了什么,紧紧地抱着她的大腿。
谨言被她突如其来的冲上前,撞得身子有些不稳,往后退了半步。
小熊的身子也跟着她颠了颠,待谨言站稳后,缠着她,把她拉到一边。
“言言,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谨言弯下半身,低头用手顺了顺她有些乱了的刘海:“因为有点事耽误了。”
“是不是因为大灰狼又欺负你了。”
小熊鼓着一张脸,眼睛去瞄不远处的顾又廷,俯在谨言耳边低低地呵气。
谨言看着小孩红扑扑却格外认真的脸蛋,笑了笑,说:“不是。”
小熊还记得上回在医院,言言被抢走了,仍是对顾又廷怀恨在心,凑过脸,把嘴巴更凑近谨言的耳朵,小声说话:“言言,我知道大灰狼喜欢欺负你,你别怕,我可以保护你的,只要大灰狼敢再欺负你,我会帮你的,我再去找小姨一起赶走他……”
白谨言低头看着小熊。
小熊清澈干净的目光里,带着严谨认真的神色。
这是,一个小孩出自于对母亲的爱。
谨言将她抱到怀里,摸摸她肉肉的小脸蛋,说:“我知道了。”
“呀。”就是这么一会,小熊似乎吓了一跳,“言言,你的脖子怎么了?”
小熊那个角度,谨言看不到,只能摇头说:“没什么。”
小熊眨着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盯着那块红色的印记,目光带着疑惑。
她不相信谨言说的,又再执拗地问:“言言,你的脖子怎么了?”
谨言仍是感到不解,不明白小熊为什么那么惊讶,顺着小熊的视线去望,感觉是脖颈偏后点的位置,迟疑了一下,想起之前在那间杂物室里发生的小插曲,瞬时恍然大悟,红了脸,稍稍扳过她的脑袋,转移她的注意,说:“小姨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小熊刚刚还瞪大眼睛,听到她的话,因为心里的小九九,有些扭捏,“小姨呀,她去买披萨了呢。”
白谨言看着她:“那你一个人在这么?”
“不是的。”
小熊反应很快,立刻说:“我想要吃披萨,小姨就叫酒店的姐姐和我玩。”
谨言这才松了口气,握了握她有些冰的小手,说:
“我们去穿多件外套,等会小姨来了,一起去游乐园玩。”
小熊转头看了眼顾又廷,说:“大灰狼也来?”
谨言这才发现顾又廷还没有离开,已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正低垂着眼眸抽着烟,不知看向何处,和她的视线撞上,他挑眉,一双漆黑的眼眸透过薄薄的烟雾望过来,她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对小熊说:“小熊呢,希不希望他去?”
小熊含糊地哼了一声,没有明示的回答。
谨言亲了她一下,发了条信息给家瑞,然后抱着她,走进电梯。
电话响起,顾又廷看到号码,微拧着眉,直接掐掉,再抬头,就看到白谨言纤细的手臂托着小熊的身子,游刃有余地往前走着。小熊在她怀里表现得十分乖巧,圆圆的小脸儿靠在她的肩膀上,两只小手环着她的脖颈。
一眼看上去,就是母女的模式。
望着小熊红扑扑的脸蛋,跟她有极其相似的五官轮廓,若有所思……
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他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在那一刻,顾又廷去回想两年前和她一起相处的细节,却大多是生意上的画面,饭局里的谈天说地,私底下的勾心斗角,唯一有关她,比较鲜明的画面就是她穿着睡衣光着脚丫从榻上起来,替他拿过脱下的大衣,那种仰着脸看他,极力装淡然却带着羞怯的神情湮没在记忆中,已模糊不清。
薄唇微抿着,他把烧到尽头的烟蒂掐灭,又再点了根烟。
白色的烟雾,将他复杂的面容淡淡地隐去一些。
穿好大棉衣外套,谨言看着圆鼓鼓的她,忍俊不禁地扯了扯唇。
又再替小熊戴上毛线帽,她满意地点头,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谨言将小熊抱到榻上坐着,才伸手去拿手机,是家瑞的电话。
她接了起来,家瑞开口,有些无奈:“姐,你和小熊现在在哪里啊。”
“在酒店房间,很快就下去。”谨言刚才发了信息给她,让她在大堂先等着。
“姐,我不能过去了,公司有点事,我需要立刻赶过去,披萨我放在前台了。”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啦,我挂了!”
谨言“嗯”了一声,这才挂了电话,去牵小熊,从房间出去。
这端,酒店大堂里。
有电话进来,铃声紧急地响着。
他也没在意,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陷入了沉思。
除去分开的五年,他们在一起的两年时间里,按理说,他们相处的时间甚少,更是对彼此没有过多的了解,对于他这个曾经只是冠名个丈夫的人,应该是没有多少感情在才是,可是……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究竟是什么支撑着她十月怀胎生下他的孩子?
怀着小熊时,她已经是二十四岁,一个足够理智的年龄……
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
他吸完手里的烟,也没有想要再抽的欲了,正要去掐灭烟蒂,
也是在这个时候,眸光忽然掠过电梯里间出来两人,一大一小。
小女孩仍穿着刚才的黑色的,搭着灰色的铅笔裤,白色打底毛衣里,外面套着红色的棉衣外套,两条羊角辫被重新梳理过,整齐,利落,整个焕然一新,脸色也红润不少,只见她正仰着小小的脸喜滋滋地说着话。
这边小熊想到要去玩,兴奋的神情掩饰都掩饰不住,一会儿说:“言言,我们这回要去坐船,”又说“知道吗?彼得说鬼屋真的真的很好玩”,一会儿又摇头,直说还是不要去鬼屋了,因为凯莉上回就吓哭了。
听着小熊软绵绵嗓音,谨言正要去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不经意见,就见前方沙发上坐着的顾又廷。
动作不由得一顿,神情略微讶异,他居然还一直在那坐着……
顾宅大院里,管家刚浇完花,正要回屋,就看到一辆奥迪驶进来,很快停在门口,顾老太从车子里出来,他知道老太今天去购置年货了,便迎上去说:“老夫人,回来了啊?”
顾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神色沉重,一句话没说,往屋子里走。
管家在顾宅工作三十多年,很快察觉出不对劲,赶紧跟上。
“老张,你现在就过来家里一趟!”
顾老夫人进了客厅,就坐在沙发上,拨了个电话,直截了当。
一会儿,大门很快进来一个人,正是给顾又廷开车的司机,老张。
“进来吧。”
顾老夫人的神情十足严肃,眉头也皱着,看上去十分的凝重。
老张和管家互看了一眼,半晌,才走了进去,站到顾老夫人面前。
屋子很大,但由于僵持的气氛,令人觉得十足的压迫感。
顾老夫人,沉声开口:“老张。”
老张连忙应了一声。
顾老夫人紧紧地盯着他,问:“我问你,我们家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