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额上冒汗,不再去注意对面那人的神色,硬着头皮一一应了。
真雅很满意,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闻言,她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此时就听法官问道:“辩方律师,你有问题吗?”
“有的,法官大人。”
辩方律师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白谨言面前,对着她笑了笑,“白小姐,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工作?”
白谨言:“销售部经理。”
辩方律师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问:“你担任经理一职?”
白谨言不明白他那神情的深义,微微点了点头:“嗯。”
就听对方又问道:“白小姐,你有个妹妹叫白家瑞,你们关系怎么样?”
谨言想了想,说:“还不错。”
“据我所知,白小姐和你妹妹的关系,称得上非常好!你去美国后,怀孕那几个月,由于你找不到工作,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所有的花费和开销,都是由你妹妹出的是吗?我想你明白,虽然你之前担任过教师一职,但却是中文专业,你的英文并不是很流畅。”
谨言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应道:“是的。”
“你刚进公司那半年的业绩怎么样?”
谨言明显怔了一怔。
她那半年的业绩,几乎是惨不忍睹。
真雅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道:“法官,辩方律师提出的问题与案情无关。”
法官敲捶道:“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问与本案有关的问题。”
辩方律师点点头,说:“是,那我这样说吧!白小姐,据我所知,你现在这份工作,是由你妹妹白家瑞介绍进去的,而刚进去前三个月,由于没有经验,业绩几乎是零,后来好像第一个订单也是经由你妹妹的手,你才做成的,对吗?”
谨言抿了抿唇,点头,“是。”
辩方律师满意地扬了扬唇,从文件夹里抽出份资料,让人转递上去给法官:“经我调查,这里面有八成的客户,都是说因为你妹妹的人情,才愿意和你合作,纷纷表示如果没有你妹妹,会随时取消合作。可是,你妹妹一个多月前已经被调离回国,请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看着神色一紧的谨言,他迅速加快语速,咄咄逼人地发问:“你有信心可以保住这工作吗?没有了工作,你怎么在美国继续生活下去?资料里显示,你除了要抚养女儿,还有个年迈的母亲需要你照顾!”
“你口口声声说我当事人,五年里没有对你的女儿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可白小姐,请问,是谁剥夺了我当事人想要尽一个父亲责任的权利?我当事人为了家人,在外工作奔波,一时顾不上你,所以你就一直记恨我当事人!长达两年的记恨!尤其当你生病时,我当事人由于在国外没有及时接到电话,你的记恨就终于爆发了?当你发现怀孕了,却没有告诉我的当事人,为了报复我当事人,你五年里都不让我当事人见女儿一面,你嫌报复得还不够,甚至要让我当事人一辈子无法见女儿吗?”
此时,四周嘘声四起。
咄咄逼人的言语外加身后传来的喧嚣,谨言的耳边只觉嗡嗡响。
辩方律师又道:“法官大人,我这里有段视频,证明原告不适合抚养孩子!”
接下来,辩方律师的助理拿了个碟盘,递交上去。
一分钟后,大屏幕上出现小熊穿着病服的身影,看到她小小的身影挤入了电梯里,只够到成人臀间位置的小熊,被几个人不停地挤着,小脸紧紧地皱着,额头那缠着的绷带让她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接下来,又看到小熊被挤出电梯,无助地四处张望着,手揉着发痛的脑袋,也没有注意到面前有人,猝不及防地被个大汉狠狠撞倒在地上……
视频里的画面,谨言十分陌生,几乎没有相关的记忆
混乱间,就听那狠厉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上面的视频,是上周医院的监控摄像头录下的,当时孩子从楼梯摔下时,丢下孩子的白小姐正在球场与人惬意地打着高尔夫球!而且,像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在本周的17号晚上,酒店的服务员亲眼看到,你打扮得十足惊艳的出门,却独自将孩子扔在酒店里;距酒店的摄像来看,孩子几乎很少踏出酒店,永远都是被困在酒店内。可是你却是经常夜不归宿!”
这个景像,几乎和前两次的梦境相叠合,谨言暗自深呼吸,强自控制住情绪,去看真雅,她也有些愤然,眼神示意她镇静,收回视线,她又再深呼了一口气,迎上那律师尖锐的目光,微微启唇,却觉嗓音哽咽,发不出声音。
她指尖微颤,拼命地抓紧桌角,生怕会一个站不稳,身子软掉。
谨言几乎深呼吸了又深吸呼,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想把脑海里那些练习过无数次的台词一一番出来,却是一片空白,她脸色惨白,摇头说:“不,不是这样……”
“是吗?白小姐,请问你,这个孩子才四岁多,却由于你的私心而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父爱,而你也没有给予她足够的母爱,你觉得自己适合当一个母亲吗?恐怕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利用一个小孩,去打击如今依然无子的顾先生,又可以一解多年前的不甘,又能报复他从此沉浸于失女之痛里,多好!可你想过没有,孩子需要父亲吗?孩子明明需要,可你却生生剥夺了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
“反对!反对辩护律师任意捏造事情!”真雅从位子起身,喊道。
“反对有效!辩护律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法官皱眉,沉声命令。
“抱歉,面对这种情况,我没控制好情绪,诸位,我没问题了。”
辩护律师看着脸无半点血色的白谨言,微微眯了眼睛,朝法官以及陪审员鞠了鞠躬。
法官敲捶,休庭十分钟,再继续开庭。
目睹全场的顾蓝琛,此时从旁听席上走下来。
他上前与辩护律师握了握手,毫无领导的架子,声音温温润润:
“邓律师,刚才很精彩,接下来还要劳烦你多费心了。”
那律师也不谦虚,信心十足:“顾局放心,目前看来,这个案子十拿九稳。”
顾蓝琛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顾又廷,和他交谈了几句,有人上前催促,他看了眼那不远处脸色难看的女人,心下不忍,正要说句什么,又见催促的电话也过来了,便只好先告辞了。
来到外面的走道,凉风拂过脸颊,顾又廷站了会儿,把手伸进口袋里。
拿出烟,正要点,却被一只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的手掌轻轻按住。
谨言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脑袋从三十分钟前就一直混乱不停,神智也开始模糊不清,却在看到他离开的身影后,稍稍清醒过来,就追了上来,她咬着唇,神色十分痛苦:“你这样算计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脸色微顿,看着她,不说话。
谨言原是十足的愤然,这会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觉想躲开,却迫不得已只能呆在原地,任由他肆无忌惮的视线,她想了想,一会儿才换了个方向,道:“顾先生,关于小熊,你别看她很懂事也早熟,但其实她比任何小孩都敏感,也更容易受伤,你整日不着家,而小熊需要家人的关爱陪着她成长,所以,你并不适合抚养小熊。”
他神色不变,存心耍弄,凑过去低声说:“这番话,你是不是留着跟法官说,效果会更好一些。”
“小孩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对我却是必不可缺的,我不能没有她。”
这一个多小时的轰炸下来,一直忍到现在,她终于眼圈发红。
所以这事儿,你与其跟我谈判,不如当初把衣服穿严实点,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你说呢?”
谨言神色一怔,面上立刻挂不住,上秒还白得吓人的脸,立刻涨红。
不像个大人物,像个痞子。
顾又廷半个身子倚在走道的栏杆上,低着眸,看着面前红着脸的小女人。
谨言惊觉,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这才分开。
几个人这时正好经过他们,正是旁听席上的人,看见他们,眼神不免惊讶。
几人朝他们打量了几眼,才走远,低低的谈论声却传来。
听到那只字片语,谨言微怔,很快回神,去看顾又廷,声音含着一点愠怒和委屈:“是的,你说的没错。你是出了力,可是你没有怀胎十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不明白,你如今有名有利有地位,何必跟我争孩子……”
话说到这里,她也无所谓其它了,心一横,忽然提高了声音,“那些录象,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让律师拿来对付我,你一个堂堂的大人物使这样的手段,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顾又廷眉头微锁,也不说话,狠狠盯住她,眸光讳莫如深。
她胸前微微起伏,又说:“为什么我们几年的婚姻,会闹到这个田地,还有小孩为什么不肯认你,我觉得你最好能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否则,你接下来肯定会栽跟头的。”下定主意说完这番话后,就转身往前走,脚步匆匆。
走了几步,又听他低沉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