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果然是出事了。
眼见是绿灯了,前面的车子开始往前驶,他立即发动车子。
她很快从他怀里出来,坐好,勉强镇静下来。
原先还觉得这人的车速快得令人心惊肉跳,这会,无论他车速如何快,一路只要面前没车,红灯黄灯照闯,却也不觉快,双手紧瞅着还滴着水的衣角,心里忐忑着,神情不安。
十分钟后,银灰色的路虎停在了医院门口。
顾又廷一进去,就有医生护士迎上来,“顾先生……”
“人呢?”
在这之前,这几个医生护士已被折腾了不少时间,这会疲惫不堪,对他说:“她受惊过度,头部的伤口受到碰伤,重又破裂开,刚才已经包扎好伤口了,但情绪一直很不好,这会路医生正在里面哄着,让我们先出来等您。”
谨言连忙问:“她在哪里?”
说话的人诧异地看着谨言,又迟疑去看顾又廷,只见他点了点头,便回答她了。
推门进去病房,小熊头上包着白色的绷带,上面还泛着红色的痕迹,医生和几个护士围着她,手足无措地哄:“你不要乱动,等会头上的伤口又要裂开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痛?就是因为你调皮,撞到了头,所以才会这样,所以你不想痛的话,就不要动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没见,感觉却像过了那么久。
看着那张紧皱着的白嫩的脸,谨言控制不住的红了眼。
“言言!”所有人里,还是小熊最先发现她,奶声奶气地唤。
谨言担心自己双眼发红的样子会吓到小熊,没有立即上前。
独自站了会儿,平息心情。
小熊扁着嘴巴,眼泪如同豆子一般大颗大颗往下落,双手往前伸着,急急地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喊着:
“言言……你快来抱我……我要你抱抱我……”
小熊和同龄的孩子不同,并不是个会特别怕生的孩子,胆子也不算小,不知道是遗传了谁,有时候很独立,像昨晚放她一个人在酒店里,她也不觉得有多害怕,能自己找事情做自己玩游戏,但小丫头又遗传了她一半的性子,心思细腻又敏感,许是察觉什么,难得表现出一副受惊的模样。
听到小熊的声音,房间里的人都望了过来。
在所有人猜忌的目光里,谨言直直走向小熊,将她柔软软的身子抱到怀里,摸摸她受伤的额头,又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小孩儿,“小熊乖,言言今天工作太忙了,你告诉言言今天去了哪里?见到什么人了?为什么又把头弄成这样了?”
小熊本来一肚子委屈,还准备大哭一通……
听着谨言一句又一句的问话,却是反应不过来了。
四岁半的孩子注意力被转移,很快就转着小脑袋瓜子,寻思着,回答一个个的问题……
聊着聊着,谨言默默把她放到榻上,又问她其它的问题。
小熊情绪渐渐被安抚,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窝在谨言的怀里,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嘴微微张开着,呼出了几个小泡泡。
谨言拉过被子,替小熊盖上,若有所思地想着。
待小熊睡熟后,她轻手轻脚从榻上起来。
想到短短一天内,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再看着小熊受伤的额头。
她神色一凛。
那男人还在外面,她要去找他谈谈!
顾又廷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墨色的眸黑沉黑沉的,就见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不停地震动起来。
男人不觉皱眉,拿出手机看了眼,继而到走廊上,沉声地接起电话。
良久,那边还在嘀嘀咕咕没完没了,顾又廷只敷衍一句,二话不说就掐了电话。
隔一会,又有电话进来,他直接关了机,然后摸了包烟,点了一支。
顿时就有细微的烟袅袅而起,一会功夫,就见不远处的病房里的门从里打开了,出来一人,那人早在之前就把身子上的湿衣换下,穿了身医院的病服,托了纤细的福,那宽大的病服穿在她身子上却也显得身段窈窕,男人抽着烟,透过烟雾看着一脸有备而来的白谨言,挑了挑眉头,面上带着素日的冷峻和淡然。
谨言出去之前又看了看榻上熟睡的小熊,确定她不会醒来才轻轻关门离开。
她不知道顾又廷现在这么纠缠有什么意义?
这两个月见的面说的话吵的架,几乎比起那两年还要多得多。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顾又廷对她抱有什么感情。
他们当初结婚,都抱着各自不纯的目的,所以两年的时间里,由于各自心中的疙瘩,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现在又过去五年,再谈感情,未免有点太天方夜谭……
谨言刚转身,就见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她微怔,那烟草味有些熟悉。
心随着心里的那点猜测而跳动,看着不远处模糊的身影,步伐再走近些,果然看见那长长一排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垂落着,插在西裤口袋里,另外一只手夹着烟,正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天色已黑,医院的人潮变得稀少,四周空荡荡。
听到声响,那人抬眼和她对视,眉头了然地挑了挑。
他表情淡淡的,没有半点多余的神色,以往神色里的冷漠倨傲,也被那迷雾般的烟遮住了不少。
谨言静静地打量他,心想,这男人身材高大,一身奢侈不凡的衣物穿在身子上,更是衬得气势迫人,
再加上那令人遥不可及的身家,更是为虎添翼,他确实是有处处高人一等的资本。
但这样的人,不应该属于她的世界,太远,远得像幻境。
谨言这样想着的同时,轻微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下来,朝他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谨言低咳一声,抿唇,平静地看着他:“顾又廷,我们谈谈。”
顾又廷把白谨言的神色里的决然都看在眼里,他隔着那一圈圈的烟霆打量着,也不出声。
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冲她点点头,嗓音低沉地说:“可以,就这里吧。”
谨言的本意是不想在这里,因为不远处就是小熊的病房,他们之间每每的谈话模式,她不是不了解,几乎无一例外的争吵辩论和哭诉,显然这里面的每个对象都是她在扮演,所以才更心虚,这样的她,会被小熊发现。
又见他神色决然,没有半点要挪位的意思,也不反驳,屈从了。
“我想过了。”谨言想了想,将组织好的语气平静地述出:“我和你,分居五年,完全可以上诉离婚。关于小熊,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和你打官司,争小熊的抚养权。”
无论在公在私,小孩跟着她四年多,自己也有稳定收入,
从哪一方面上,她都是占更大优势。
顾又廷甚至都没有站起来,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侧头看着白谨言。
头顶的照明灯在他脸上打下斜斜的一道阴影,他抽了口烟:“你想清楚了么?”
谨言听得一怔,又在心里斥责自己意志太过薄弱,不如这人冷硬表情。
先头也许还有些顾虑,瞻前顾后,但现在,只要想到小熊在他身边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遭受的罪,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就算是拼着一丝希望,她也不会让女儿留在他身边。
她轻轻地应了句,只见他挑眉看着自己,她则坦然地回视他,“你现在的身家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一定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得多。我想过了,这几年的婚姻,可能房产我分不到,但离婚的话,我有权拿到公司的股份,还有你外面那些生意每年的分红,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匪的数目……”
他不说话,凝眸看着她,双眸暗涌,浑身的气场都张开。
她停了停,又接着说:“你在S市有一定的影响,到时候打官司,也许大家会对你有一定的顾忌,但我相信不管你有着多大的影响力,你的身家,分到我手里再少也不会少于上亿单位,因为那都是我应得的!”
谨言背脊挺直地站着,能听见自己愈跳愈快的心跳声。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完全不适合扮演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角色。
他信手拈来的东西,对她却是艰难的挑战。
那些违心的话,说起来也并不如想像中简单。
她的心嘭嘭嘭直跳,看着神色微变,近乎生气面容冷峻的他,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的神色,抿了抿唇,忍了很久,说:“但我的要求很简单,那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只要小熊的抚养权!”
只觉得效果差不多了,说完转身就走,她脚步十分迅速,生怕身后那人发飙,到时候弄得一发不可收拾,走出了些距离,站了会儿,又担心自己还是不够狠心,返过身,眸子里一片坚决的神色:“顾先生,你的生活并不算光彩,和我争抚养权,胜算未必会大。”
看到他被气得有些恶狠狠的脸,这才满意了,赶紧回到病房,紧锁起门。
听着那愈加放肆的言语,顾又廷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初,双眸一缩,面上有点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刚要开口,侧头就见那人似乎猜测到他会发火,这会已经溜得极快,身影越跑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