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觉担心,却听顾又廷冷哼的声音从电话里飘来:“还应什么酬,儿子生病了,正过来医院。”
谨言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小胖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圆圆润润的,天天吃饱睡睡醒了又吃,连着寒咳嗽的情况都几乎没有,这才刚走了三天,怎么就病了,她有些急了,“医生怎么说?哪里不舒服了?”
他在那边似乎也十分着急,想起先前语气有些坏,她也是因为着急而没反应过来,再出声时,他已经稍稍缓和了语气:“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先去看医生了,等结果出来,我再打电话告诉你。”
检查完,医生让他放心,说道:“发荨麻疹了,不用太担心……”
医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荨麻诊?一般不是过敏才会吗?我儿子现在只喝奶粉。”
“这个可能和其它的也有关系,但是问题不大,拿点药片磨成粉放进温水里喂小孩,正常情况不会太久就能消褪了,如果红痒没有减轻的话,到时候再过来打点滴吧。”医生没有介意他的语气,仍是十分耐心。
回去后,和着管家一起,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小胖子乖乖喝下了含药粉的水。
然后又是哄了大半晚上,他微微合了下眼,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小胖子闹了大半宿这回正睡得正香。
他到浴室洗了个澡,洗到一半谨言电话过来了。
听到是荨麻疹,谨言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更加着急,“那一定很痒,他肯定会忍不住去抓,当时小熊起水痘时就一直想要去挠,但小熊听得懂话了会忍住,现在保姆没有在,你一个人怎么办?”就算保姆在,她也觉担心,何况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想到就更是令人着急。
顾又廷说,“还能怎么办?我在家里看着,昨晚忙到现在才有空洗澡。”
想到他昨晚肯定手忙脚乱的样子,一定很搞笑,可是她却没心情笑了。
那边谨言想了想,也没有其它的方法,只好说:“我很快就回来。”
但事与愿违,这边白母几十年的朋友有了孙子,要摆满岁宴,无论如何要白母留下来。
白母看上去也非常想吃完酒宴再走,谨言先前怕她担心没告诉她小胖子发荨麻疹的事情。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电话回家,听管家说小胖子这几日好多了,她松了口气。
但有的人却没那么好脾性了,当天晚上谨言打电话过去,说了当下的情况,还需要再呆多两天,也说明了原因,几年没回家难免会想要多留几天,当下他实在没好气,冷笑着:“哟,你还挺忙,我们现在见你是不是得提前预约时间才行啊?”
谨言也想念小胖子,但那边和他和管家在,自己还是可以放心一些,但这边白母思乡心切,想留多几天,而以后她有更多时间留在家里陪小胖子,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说:“我都跟妈说了留下来多俩天。要不,叫个看护来帮帮你呀?”
顾又廷的语气没有丝毫好转,冷不丁地说道:“不用,我先去洗个澡,把身子上吐得都是奶的衣服换掉,最后再好好哄已经哭了一晚上的儿子睡觉。你呢,不用管我们了,就在那边继续逍遥自在吧。”
谨言断定他是没有多少耐心带孩子的。
先前不过是小试牛刀,真要凡事亲力亲为,想也知道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而且本身有一位保姆时,她仍担心会没办法兼顾过来。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那边,面对几个月大状况百出的儿子,她想想,也是有些同情,便软下了声音:
“那怎么办?如果我能在的话就好了,老公。”
顾又廷正有几分恼意,听见那边柔顺的声音,皱着的眉不觉展开了。
他叹一口气,“我真不知道一个孩子能比生意还要让人头痛。”
谨言心想:可不是嘛!
他在外面经营着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但家里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一片天地呢?
但她还是决定陪白母留多俩天……
她沉吟一会,轻声说道:“你再多坚持两天,我这边事情完了后就立刻回去了。你晚上要是被吵得累的话,白天就尽量别让小胖子睡太多。”又哄着他,“我也想尽快回去,这几天在这边,我每天都想你们,做梦都梦到了你们。”
顾又廷气息再难平这会也舒畅多了,面对着那边的柔情似水,也呵斥不出声。
谨言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心里想到爷俩都是受折腾的样子,愣是把她乐到了。
想要和自家老公多聊几句,就听那边说小胖子又在闹了,人只好匆匆挂了去当奶爸。
她想到那边手忙脚乱的样子,又是一阵忍俊不禁,这时刻只好苦中作乐了。
白母洗完澡从洗手间里出来了,看到谨言拿着手机,知道她刚和家里聊完电话,便上前看着她关心的问:
“家里面怎么样了?没有什么事情吧?”
谨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慌:“没有,再说家里不是还有保姆呢吗?”
白母想想也是,感叹道:“没想到这回能吃到几十年老朋友孙子的满月酒。”
接下来的时间里,谨言更多的时间是打电话回家向管家了解情况。
有的时候碰到小熊放学回来了,便和小熊聊几句。
下午白母去人家里帮忙打理事情,这个点只有她自己在家里,想念煎熬的时刻听见小熊软软的叫着“言言”的声音,她恨不得能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觉道:“爸爸工作很辛苦,妈妈不在的时候,我们小熊要帮帮爸爸一起照顾小弟弟。”
小熊应道:“我想和小弟弟玩,但是爸爸说不行,弟弟的痒痒会传染给我。”
谨言心里软软的一动,更加恨不得能立刻回去了。
如此过了难耐的一个晚上之后,白母早上出了门,谨言实在忍不住了,立刻往里打了个电话。
虽然晚上吃完酒席明天早晨就能回去了,她仍是十分着急。
电话通了后,那边管家的回答终于让她松了口气。
管家说小胖子身子上的红痕已经慢慢褪去了,昨晚开始也已经能睡个好觉了,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呢。
晚上,顾又廷照顾完儿子睡觉,从卧室里出去,就见门口站着小熊。
小熊穿着粉红色的睡衣,不知道在这里站了有多久,正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
见到突然出现的顾又廷,她有些紧张,抿着小嘴巴直直望着他。
顾又廷知道她的主意,这些月她和小胖子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这几日也忍不住隔一会就要跑过来看一会弟弟,他便也顺着女儿,但这会小胖子已经睡着了,他的缓了缓因为疲倦略有些阴沉的神色,低声问她:“你洗澡了吗?”
“洗了。”小熊低下了头,“但是我作业还没有写完。”
“那就回去写,明天再过来看你弟。”
小熊抬起脸看他,小脸皱成一团,犹豫道:“我不会。”
顾又廷顿了顿,低头问道:“你平常的时候,不自己写作业的吗?”
小熊摇了摇小脑袋,“言言陪我一起写,我很多字都不认识。”
他一时无言,凝神望了她好一会儿。
谨言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有人正在绞尽脑汁的奋战一年级的学课,以至于没有时间去理会手机铃声,她这几天也习惯了,常常打过去没人接,过后他打过来时说起哄儿子走不开,心想这会估计也正在哄着宝贝儿子睡觉呢,便不再打过去了。
他看着小本子无从下手,问:“你刚说写多少遍?”
小熊反应敏捷,应道:“五遍。老师叫我们一个字要写五遍。”
见他没有耐心,拿起笔就要写,小熊又补充:“老师说要我们自己写。”
顾又廷看着她,慢慢问:“这些字你都会写了吗?”
小熊歪着脑袋想了想,纠结深思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又廷不做声,看了眼那些字,一会儿,道:“你试试。”
小熊握着笔埋头在小薄子上默默写起来,握笔的姿势一开始就不对,下笔的时候便更加歪歪斜斜,有的字只有丁点大,有的字笔画又一下瞥得格外大,那几个字看上去不算好看,最多是称得上整洁。
“力气别太大。”他看了一会,命令道:“这样写出来的字不好看。”
“我没有用力。”小熊摇摇头,肯定道。
“无语……”他觉得十分头痛,不懂怎么去教。
小熊按照他的话,将力气减轻,但这样写出来的字更不能看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一时无声。
过了一会,他可能是不耐烦了,就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开了。
他才起身,绕到女儿的背后,将笔放进她的小手里。
将她一根根握笔的手指姿势纠正,紧接着,他的大掌包裹住了她,写了起来。
起初时仍有些不习惯,动作稍显僵硬,很快动作便熟练起来。
这样的记忆,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很久没有拿着铅笔写字了,更从来没有这样写字的经历。
一只小手软绵绵的,被他握着一笔一画的勾勒,很快小薄子的页面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最后写完作业,又听她朗诵完课文,纠正几次读音后,他觉得满意了,终于在书本上给女儿签了名字。
签完见她正用小拳头揉着眼睛,他在她小脑袋上揉了几下,缓声道:“去睡觉吧,剩下的明天再写。”
小熊点点头,很快被他抱上。床,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
顾又廷嘱咐一句,“以后放学回来去看你弟弟的时候,不要碰到他。”
小熊点点头,甜甜道:“我知道。”
顾又廷见她乖巧的模样,面色犹豫,见她有些迷糊地瞧着自己,那模样像足了谨言,他想到过往的举止,觉得不忍,良久,只是伸出手在她脑袋拍了拍,接下来,看着小熊睡着之后,他才关了灯离开。
半夜外面打起雷下起了雨,顾又廷在第一声雷响起时就醒了,下意识从榻上下去,到婴儿房看小胖子,就见陪着的佣人正从卧室出来,看到他略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小少爷还在睡,我担心等会他醒了会肚子饿,准备去楼下冲个牛奶。”
佣人走后,他仍是不放心,进到卧室,见小胖子仍在呼呼大睡,才松了口气,一边安心一边又忍不住想,他这几天是越来越不相信人,好几回听人说完,他仍是要亲眼验证一遍。又想:奶爸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上一回这个时间点给惊醒的时候,还是一年前。
想到过往的那些事情,他一时恍惚,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很久。
经过女儿的卧室。
他微怔,仍是轻轻打开了门,本想看一眼安心,便回去。
他刚往里面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直到床前,才确定真的没人。
顾又廷望了眼四周,去客厅外面找,仍是不见人,忽然转回卧室。
将榻上那只巨大的熊拿开,后面正躲着瑟瑟发抖的小熊。
他松了口气,沉起了一张脸,责问道:“你躲在这干什么?”
小熊抬起脸,见顾又廷脸色不虞,便说道:“外面在打雷,我害怕。”
顾又廷的怒气忽然消失了,见她身子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将她打抱起放到榻上,再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一会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的迹象,命令她道:“闭上眼睛。”
小熊听话闭上了,他很快转身要离开,窗外忽然又响起一道雷。
小熊突地从榻上蹦起来,光着脚跑下床,抱住他的腿。
他爸脸色不是很好,“快到榻上躺着,你想感冒吗!”
小熊不肯,犹豫道:“可是,我不敢睡了。”
顾又廷没有出声。
小熊痛苦道:“能不能不要再打雷了,很快就可以天亮了呢?”
顾又廷这才出声:“之前打雷的时候,你也这样不睡觉吗?”
小熊抓着他的手,“每回打雷的时候,言言都陪着我,给我讲故事。”
顾又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见她正睁着水润润的眼睛,一时觉得不忍。
不多时,顾又廷弯腰抱起她,将她放进被窝里,半晌,自己躺了上去。
这种事对他而言,曾经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但这几日来,好些事情已经一而再打破了他的惯例。
顾又廷去望女儿,见她仍睁着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但更多的是好奇。
顾又廷低声道:“闭上眼睛。”
她愣了愣,很快乖乖闭上了。
屋里很快安静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一旁传来睡得香沉的呼声。
顾又廷很快从榻上起来,他来到写作业的桌上,在昏暗里用手机照着上面的薄子和画画颜料,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忽然瞥见一旁放着的画薄,拿过来翻了好几页,有些画法略显成熟,有些看上去明显青涩,先前那点少得可怜的相处时刻,他还记得当中细节。
他翻到画薄最后一页,一直到空白页,将画薄合上,重新放了回去,回过脸,榻上的女儿正揪着被子沉沉的睡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的闪进来亮光,看来这雷一时半会不会完,他站了一会,才又重新回到榻上,犹豫了许久,伸手搂了搂小女儿。
谨言和白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家里一片宁静,只有佣人在客厅里。
打听之下才反应过来,今天周末,家里那人没有去上班。
其实不止周末,这几****去集团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而小熊自然不用上班。
小胖子也还没有睡醒,听到小胖子,谨言放下行李,就立刻去了婴儿房。
见到小胖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皮肤白白嫩的,她心里一颗石头才终于放下。
经过小熊卧室时,她推开门,见到房间里的父女俩时一瞬间静下来,窗帘没有拉上,雨过后的晴天,暖黄的太阳洒了进来,投射在沉睡的相似的俩张脸上,她忽然觉得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的目光愈加柔和。
轻轻带上门后,谨言往了厨房的方向过去,敲了几个鸡蛋,将锅烧开,鸡蛋羹弄好的时候,她正要叫人去喊一大一小起床,转过身时,就见门口方向走来一个人,高大精壮的身材,修长的双腿,灰色的棉衣居家服扎进了棕色休闲长裤里,脚上踩着双棉拖。
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脸色不算好。
谨言几日不见他,此时见他板着脸皱着眉的样子,也觉得十分的耐看,虽然这些天电话一直没有断,但此时人就站在面前,却是不同的感觉,她微微笑了一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唉,你是不是瘦了呀?”
他无动于衷,依旧斜睨着她,冷哼了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看你气色却是不错。大忙人,你舍得回家了?”
谨言笑了笑,不和他计较,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然后去厨房端鸡蛋羹。
晚上写完作业,早早哄完小胖子,谨言很快就回卧室了,紧接着熄了灯,小熊睡前想起还有一道题不是很明白,就下了床跑去他们的卧室,想要敲门,叫爸爸,里面却传来了谨言的声音:“别……轻点呀……放过我吧……”
“嗯……不会有下次……我错了……”
“我真的不行了……”
小熊想到爸爸晚上吃饭时好像皱着眉头和妈妈吵架了,因为爸爸说让她回卧室,她不肯,说等会要陪自己写作业,爸爸就不说话了,脸色看起来很臭,他一定是生气了,爸爸生气起来的样子挺吓人的,她想了想,去外婆的卧室搬救兵。
白母拍拍小熊的脑袋儿,劝慰道:“不是的,妈才刚回来,你爸爸高兴着呢,怎么会和你妈妈生气呢!这么晚了,你不要跑去你爸爸妈妈的卧室,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过来找外婆,外婆也能教你,走,外婆去帮你看看作业。”
小熊还想说句什么,但是被外婆哄回了房间。
外婆说她是小孩子,不能管大人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谨言接连打了几个阿嚏。
顾又廷从床头柜抽了纸巾给她,看着她问:“感冒了?”
谨言接过纸巾,轻轻地“嗯”了一声,有些埋怨,“谁让你昨晚……阿嚏!”
顾又廷去按完电话,回来告诉她:“明天下午要去局里开会。”
谨言笑了笑,说:“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懂。”
顾又廷忽然不说话,心中五味俱全,突然很颓丧的叹了声气。
谨言不解,抬头看着他,“怎么啦?”
他没有回应。
谨言坐起来,轻声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顾又廷仍不语,翻了个身。
“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顾又廷沉默,过一会才沮丧道:“你说,我是不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