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几乎猜到了什么。
想想也是,若是时光倒退二十年,这样条件的女人也许不好找对象。
但如今的时代,思想却是换了几翻,已不是那时的光景。
老管家没再出声,似是默认,仔细做完手里的活,又去到一旁的墓碑重复做着同样的行为,待一番事情做完,也过去了些时间,他重新走过来,捡起刚才的话,“她啊,一看就是个死心眼的,若真的能想得开了,今天也不用再受着气,我孙女最近在家看一档娱乐节目,跟我说什么有的女人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她相反,坐在自行车上哭,怎么也不去宝马里笑呢?”
顾又廷觉着有趣,没有回答,只自嘲说:“那她也未必就看得上轮椅。”
老管家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怎么会不明白他在较真,叹气,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比谁都精,心里有着主意呢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对人家,其实你们啊,都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份量,心里都对彼此有着寄望,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还在一起,但就是不去证实,这样一个个圈子地兜下去,重复着之前的事情,不愿意做改变,这样到哪天能真正从圈子里走出来?”
顾又廷抬头瞧着老管家欲言又止,倒有几分明白,却没兴致再多说什么。
老管家看着若有所思的他。
经历了这些事情,眉目间却仍是往日的强势,但相比之前,倒是又多了些从容淡定。
想了一会,他才谨慎地道:“我怀疑你们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两败俱伤,失大于得。”
话音未落,顾又廷却已起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脚步迈出去,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身后传来语重心长的声音:“说真的,您和白小姐一看就是有缘分的人,虽是俩人离开谁都能活,但又谁都离开不了谁,可就是不愿意往前踏一步,何苦呢?”
路柏琛最后一天拍了片,骨头恢复良好没有错位,随时能够出院。
谨言下了班后仍是抱着文件夹直接来到医院,正好碰到医生巡房,又因出院的关系,吩咐了许多事情。
她坐在一旁等了会时间,一时闲来无事,看到一旁空空的行李袋。
从座位上起身,将他进院时的衣服折叠收拾好。
路柏琛来到她身边,“你来之前,我还在担心一只手不够用,只能劳烦你了。”
谨言笑笑:“不麻烦,只是顺手的事,”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她岔开话题,“路总,有件事,石海的傅总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因为您住院的事情,周三的预约一直廷着……”说完,等待着他的回答。
谁知路柏琛站着一动不动,静静望着她,面上现出与往常温和不同的神情。
好似有些失望,又似隐隐不满。
谨言不解,等了会,只好出声:“路总,怎么了吗?”
路柏琛叹息,复又失笑,“看来你还是不够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能不能换个称呼叫我呢?别让我时刻误以为自己还在工作,”微微顿了顿,他定定看着她,语气凝重起来,似有深意,“希望这回你能把我的话真正的听到心里去。”
谨言微微一怔,想起路柏琛在去年曾对她说的话。
那个时候她心里隐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意,当他提出那样的要求的时候,为了避谦,便含蓄的避过了话题。
如今这个话题再被挑起来,她无法再故伎重施。
谨言想说句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路柏琛打量着她,又是失笑,往前又迈了一步,与她近距离的挨站着,然后一只手缓缓放到她肩膀上,低头对视着,低声道:“你说,以后能不能,上班的时候你喊我路总,下班后就不要把我当作你老板,喊我的名字?”
谨言心里十分震惊,却有禁不住脸上有些发烧。
她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路柏琛的用心,她也明白了。
如今这个年龄,男女之间的事情不似十几二十岁的人群,大家表现得含蓄却是明显能感受到。
只是她以为他早打消了念头。
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足为奇,一开始她只当他一时兴起,可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心里肯定也清楚自己和顾又廷的关系,想必心里是会介意的,而自己虽是小腹挺的不明显,却也是看得出有身份的,他怎么还会对她有这样的念头?
谨言想不明白,面前的路柏琛是如此,那人也是如此,似乎从以前到现在,她从来都没有摸透过身边男人的想法,她从来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出错,但她有一点是知道的,就是自己看上男人的目光从来没有好过,不管是年少无知时期喜欢的严少齐,还是后来的顾又廷。
谨言忽然很懊恼,路柏琛看着她纠结的神情,不想再隐忍,开门见山:“顾又廷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越低微的人他越看不起,越低声下气他越不屑一顾,除非哪天你能高他一等,让他刮目相看。你如果心里放不下他,现在面前就有个机会,你想不想要抓住?”
谨言似有些为难,迟疑着道:“什么机会?我怎么不知道……”
“你如果想要忘掉他,正好趁这机会抓住我,替你板回一城。”
路柏琛细细打量她,微笑道:“如果你忘不掉他,我还有个办法。”
谨言不好答话,只无声低垂着微微颤着的睫毛。
他突然将手移到身子下,握住了她的手,谨言一僵,抬眼就看到他用热烈的目光望着她。
彼此呼吸很快,她微微挣了一下,见他握得更紧了几分,不知想些什么,便静静不动弹。
看着她无声抿紧的嘴唇,他知道她的顾虑,心知目前最重要的是打消她的顾虑,于是严肃起来,精心选择词句:“顾林集团现在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些,现在最大的问题找不到愿意出资的人,这也正常,那是个无底洞,就算有人拿得出一大笔资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见她神色微微动容,他继续说:“你知道的,因为拿下了振兴的项目,这单做完后,我或许能拿得出这笔钱了,如果你开口,我可以答应你帮他。”
谨言听到路柏琛的话,本来还红着的脸一下微微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手指紧紧绞着,她知道这个帮助背后意味着什么。
同时,这一番话几乎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表白了,几乎挑不出瑕疵,他这样说,更是意味着不会去计较她的过去,不去想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的身子上,这样的好条件她几乎想不到理由去拒绝,身为一个女人,也无法不为他的行为动心。
她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因为她知道,以后,她不能再拿那些奢望的想法过日子。
就像他说的,她需要抓住眼下的机会,让自己不再低人一等,这样才能抓住一切自己想要的。
而她独自晃荡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
谨言久久无声,足足怔了一会功夫,良久才被路柏琛的一声轻咳转回神来。
她抬头看着路柏琛,语气有些生硬道:
“可是你都说了,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你把钱投进去不怕收不回来吗?”
“确实会有这个顾虑。这次的事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金融风波,而是由于信誉导致的蝴蝶效应,但是我答应投入资金的前提,你应该明白,这样一来我一算是投资了个生意,二来我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你说,我何乐而不为。而且,你我现在都是单身的情况,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人说什么。”
谨言微一思忖,是啊,她是单身,有权利决定想跟谁在一起。
她忽然问:“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委屈?”
路柏琛顿时笑了,不解地看着她:“委屈什么?”
谨言沉默,就听他在耳旁说:“从头到尾,你没有强迫我,都是我主动,你很好,你的女儿也乖巧懂事,这样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他自己本身也有个女儿,这样几乎是处于相同的条件,他从来喜爱小孩,不觉得有一丝的介意,反而欣然接受。
良久,她低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路柏琛看着她,耐心地说道:“我家里父母尚在,还有个老爷子,也许你以后嫁过来不免会有些争议,但我可以保证,妮妮喜欢你,我喜欢你,相信不用多久,我的爸妈也会喜欢你,他们一直在美国生活,比我还开明,何况他们这十来年里一直催促我再次成家,也许前些年头还会在意门当户对,但如今已是赶鸭子上架,那些陈旧的想法不过是摆设。”
看来路柏琛做这样的决定确实不是一时兴起,心中早已有了长远打算。
她心中没有被欣喜占满,仍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你这么好的条件,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和你在一起吧?你觉得我哪点比其她人好呢?”
路柏琛却并未立刻答话,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谨言一眼。
适才那番话与其是说给谨言听的,不如是说给自己听。如今他到了这个年龄,如果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的情况特殊,女儿尚在小学,正是敏感细腻的年纪,他不愿意娶回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到时候叫她再受伤一回。
所以对于未来的另一半,路柏琛的脑子里一直有个框架,在他想象中理想的人选应该具备什么条件。
而谨言恰恰全俱备了:第一,性格好,有足够的耐心;
第二,能够和小孩好好相处,善解人意;
第三,有一定的见识和独立,偶尔能与他闲聊工作的烦恼;
第四,适合他且能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温声道:“恰恰正是因为我这样的条件,所以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以为我肯定名草有主,久而久之我身边又哪有人?”他知道这样一时半会让她答应根本是强人所难的事情,适当地后退一步,缓了缓,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试试,你如果觉得真的不适合就随时喊停?”
第二天周末,谨言数着时间该去检查胎心率了。
来到医院,走进诊室里面,就听见一道清脆且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