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们的事情,那天晚上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那个时候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我们……”
顾又廷忽然有一种憋不住想笑的感觉,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而且和他的下半生甚至是下半身的幸福攸关,她连续说了几次我们,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不外乎接下来还有更直截了当的话在等着他。
“我已经决定好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所以……”
谨言停了会似乎在等他的说话,但看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抿了抿唇,更将话说得更加明确:
“你不需要做什么,以后也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说完了?”男人终于出声,低沉的嗓音格外的平稳。
谨言摇摇头,她心里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你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顺从你,只要你低声下气说两句话或是勾勾手指,我就会迎上去,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而你为什么不去找别的女人,偏偏是我,当中肯定还有很多细节我不知道,或者说至少我不明白,以前我曾经痴心妄想过,但现在我不想再在这上面花时间了。”
“在一个坎上跨不过去,第一次摔倒可能是坎的难度的问题,但第二次仍然在那个坎上过不去,甚至摔倒受伤,就是自己本身的问题了,”谨言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一下,去看他的反应,他嘴角正噙着一丝笑,似带着嘲意,正若有所思看着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快。
她想了想,便再继续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目前的问题还是在于我自己,我们的起点不同,你再往下跌多几次,起点也许还是会比我高太多,我本身就摆着一个很低的位置,这样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没有地位,没有可以一直和你生活下去的信心,就很难维持好一段感情,从来都说门当户对,我想这其中真正的含义不仅仅是钱和权,而是相同出身地位的人有着同样的底气,不担心另一半什么时候会瞧不起自己,也不会天天担心他什么时候不回来,比起他身边那些事情,自己的位置永远被摆放着在其次的位置。”
谨言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说完了,胸口好像还在一起一伏的,也不再去看他的神色变化,她停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别处匆匆赶路的人,好半响之后才又艰难地开口:“所以,如果你只是想找个愿意陪你上。床的女人,我想我不会是个好选择,我是贱过,但做不到能够一直贱下去。”
这些日子她从没说过这么多话,也许是隐忍久了,终于找到机会宣泄出来。
顾又廷听了以后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你和路柏打交道多吗?你觉得你对他了解吗?”
他为什么要提到路柏琛?
谨言猜不到他的心思,很难实话实说,她也没有信心把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但是还是决定把话说透了,不然像今天这类的纠缠只怕日后会更加没完没了。
他没有再有耐心,她也已经没有心情应付。
她轻声说,“嗯,这一个多月每天相处,大概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上司。”
顾又廷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嗤笑,令人感到耻辱,这是他贯有的本事,能让人轻易的恼羞成怒,他也不在乎,毫不遮掩话里的鄙夷,说:“那你就说说看,就你这一个多月的日夜相处,你怎么看到路柏琛这个上司的?”
谨言听着那话里的形容词,觉得让人难堪,抬起眼睛忐忑地看着他。
她抿着嘴,不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只怕就算回答了,也会被定义成另个意思,她握了握紧拳头。
过了一会儿,那人却不想放过她,又追问道:“你们独自相处时,你都能看到他身子上有哪些问题?”
谨言听到这,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忍了忍,却是忍不住,她挺直了腰板,驳斥道:“我在上班的时候,只认直对待我的工作,从不去关注工作以外的事情,也不关心我上司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有,我也没有发现,不仅是对我,他尊重任何的员工,所以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她知道现在和他谈论另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话题,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上司,她行事坦荡,路柏琛同样是正人君子,她不觉得有什么耻于对他言的事情,不过是正面谈论上司的人品,有什么问题?
等待着,他只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吗?”
话音刚落,就见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接通了电话,是季特助打来的。
电话里季特助客气地说,“白秘书,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现在方便吗?”
谨言看了眼前面前的男人,还是说,“没事,你说。”
“我是想问下路总明天下午两点有没有空?我这里有点事要安排。”
路柏琛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排得很密切,但是明天下午似乎要比较空闲,她想了想,说:
“他明天一点有个饭局,不过路总说过只是走下过场,估计两点前可以赶回来的。”
那边季特助连声道谢,然后就挂了电话,安排工作去了。
谨言收起电话,再看到眼前的男人,想到他的问话,轻声道,“难道不是吗?”
顾又廷看着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向她走过去,只手揽住她的肩,耸下肩膀低下脸凑近她,触到她的鬓角,沉着声音,嘲讽地说:“他为什么要让你当秘书?在你之前就有两个高材生去应聘,港大毕业那个有过两年经验,就是前年从我集团流出去的,还有另外一个耳观四方,对突发况应对如流的应聘者,他都看不上?”
这些都是谨言始料不及的,她没有说话,猜不出他要说什么。
她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剧烈地跳着。
头顶上的男人没有动静,过了一会才传来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陪他加夜班啊?”
男人的口气很轻松,甚至有些调侃随意的,似乎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关心。
加夜班?
谨言沉默,抬眼有些茫然地看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愣住了,不知道他的真正意思,一时没想到应该如何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轻声说:“他这么帮你,是从你身子上得到了什么好处?”
“无语……”谨言心头一震。
她脑子里转得飞快,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已经想了很多东西。
路柏琛对她的感情,她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样。
但她知道他那人无论有什么想法,都会设身处地为她人着想,绝不让人因为他而感到半点难堪。
这点她亲身子会过,也是如此才答应到他公司工作。
她想起顾又廷之前撞见过几次她和路柏琛在一起的场景,也许他有什么想法。
但她没有想过他居然抱着这样的念头。
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他居然就这样坦然自若地说了出来,而且是毫无顾虑直截了当的。
她盘算着,他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存在多久了?
谨言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心好像掉到谷底般剧烈的跳着,呼吸都觉得紧迫。
她懵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却在下刻发觉他正搂着自己肩膀,半个身子贴着她的胳膊。
她的心一下硬了起来,毅然地推开他,低声斥责道:“在你眼里,我真是那样随随便便的女人吗?”
刚说完,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脸上流下来。
她倒退两步,同时用袖子去擦掉那情不自禁掉落出来的眼泪,气呼呼地看着他:“没错,我是贱,所以才会这样一次次和你纠缠在一起,无条件陪你上。床,但是,我没有和其他男人上过床。”
他很烦躁,刚要说句什么,谨言却是抢先在他面前,沉像是下定了决心,很坚决地说:“你别说话,我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要听见,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完了,如果现在没有其它的事情,你赶紧走,我,我看见你就烦。”
顾又廷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自觉说错话,却拉不下脸面,点了点头。
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第二次暗笑自己的滑稽模样。
扯了扯衣领,抬脚转身就往车子走去。
随即汽车的引擎声传来,马达声随着渐远的车影缓缓消失。
白谨言呆站在原地,看着那毅然决然的身影还有转眼消逝的车子,愣了一愣。
忽然回过神来,不禁笑了一声,自嘲。
前一秒还不敢确定,但一直到这刻眼看着车子拐弯离开,终于是醒悟过来。
谨言像个失魂落魄流落街头的人,怔怔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在渴望奇迹的出现,心想也许这个人会突然回心转意,过不久会把车子重新开回来,他开着车子想要回来不过是一小会的功夫,但等了十分钟,一开始仅存的那点希望也渐渐变成绝望。
他走了?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一阵风迎面吹来,在深夏里并不冷,反而有些凉快,却让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心不知不觉间已凉透,谨言这次下决心闭紧眼睛,在心里暗数十下,在心里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待睁开眼睛后,看着前方,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做了个黄粱梦,她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心想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拐角处隐蔽的位置上,一辆隐身于黑暗里的车子静静停着。
男人正坐在里面,嘴上含着一支烟,脸色黯淡,神色郁郁。
看着女人钻身进去出租车里,一直到出租车向左一拐,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来。
想起烟久久没点燃,去拿打火机,打了两下都没有打着火出来。
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着,无论怎么较劲都没有出火的迹象……
他直接扔了,抬手往方向盘上猛拍一下。
好半天,想起来给那个行长打个电话,却是不见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