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被挂了电话的顾思全收起手机,叹了一口气。
李韵敏见他的哀声叹气,急急道:“思全,他还不肯接你电话?妙亭……”
顾思全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都没用,我们家算是要和他交恶了。”
李韵敏瞪大眼睛:“怎么会?那葬礼上,我瞧着他待我们还挺和气的。”
说这话,只因是妇仁之见,而且也不了解他那侄子,他苦笑:“和气?那是人家特意摆出来给你看的,你好好想想,若真是如此,为何到现在一个多月不肯见我们一面,也不接电话?还有那被牵连其中的许家,如今都成什么样了?”
“按你这么说,那……”
李韵敏被他一点,想通后,不由愁肠百结:“我们妙亭,她,她……”
说起这个女儿顾思全就头痛,厉声道:“她?她做得出这种事情,我都替她觉得羞愧,叫我百年以后怎么面对我哥……都是我们平日里太过纵容她,才让她今天做出这种事情!你去跟管家说,从今天开始,不准小姐踏出家里一步!她若不听话,就家法伺候!”
经过门口的顾妙亭正好听到这番话,一下蒙了,想也不想就推开门进去。
看着正是一脸愤然的顾思全,“爸,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
顾思全看见她,也不似以往般宠溺,只道:“我说什么?我说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你那大伯母平日待你不薄,而你却连和外人勾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让我心寒!你再敢胡作非为,当心我下回就把你的腿打残了!”
顾妙亭从出生到现在都未受过一句重话,何况是现在这般严厉的责骂。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这些日子她整日忐忑不安。
如今再被责骂,一时委屈涌上心头,投入李韵敏的怀里:“妈……爸从没有这样骂过我……”
李韵敏这几日想着事情,心中有些顾忌,先前再听到顾思全说到许家的下场,更是不由得担心。再看委屈的女儿,怜惜地抚着她的头:“乖,妙亭不哭,你爸心情不好,所以才这样,你别哭,听妈跟你说。”
顾妙亭被轻声哄得平静了一些,李韵敏低声道:“这次的事情,虽然你不知情,也是叫人蒙蔽其中才会犯糊涂,但是你表哥前几年没了爸爸,现在他妈又走了,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小事,所有老夫人身边与这件事没关系的人都难辞其咎,何况是你。”
顾妙亭闻言,忽然有些惊愕然,凝神的看着她。
李韵敏顿了顿,道:“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想必你表哥也不会糊涂到那个地步,你年纪也要小他小的多,等这两日,我带你一起去给他道个歉,求他原谅,这件事情自然就过去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顾妙亭,闻言,一万个不答应:“我不要!我才不要!”
顾思全见她一副不受教的模样,瞬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要?你仔细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是一个晚辈该做的吗?不什么不,这件事容不得你!说起来,听说他那个老婆最近回来了,到时候挑个她也在的日子上门陪罪道歉,有她在,到时候帮你跟表哥说几句好话,这件事情也就容易解决些了。”
顾妙亭顿时哭了起来,紧紧抓着李韵敏的衣服,抽泣道:“我不要……妈……”
顾思全平时最疼这个小女儿,这回却是铁了心肠,沉着脸:“你若是不要,就不要怪我以后不认你这个女儿!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去给我向你表哥道歉!第二个是从此不是我顾思全的女儿,我说到做到,谁来求情也没用!”
顾妙亭何止被今日这般对待过,被骂得委屈难过,抹了把泪,咬了咬唇,直接就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李韵敏要来哄她,听到背后父亲的吼声,她微愣,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边哭边跑回了卧室里,大力甩上门,一头栽进枕头被子里,不停的哭,哭的声嘶力竭。
恍惚间,一个多月前的记忆在大脑里走马观花地闪过……
除夕那日,天气异常的阴云密布,不过是上午时分,眼看就要天黑了般。
从车子里出来,司机要跟上,顾妙亭朝他摆摆手,“不用,你在这等着就好。”
司机见顾老夫人没异议,便也坐在车里,没有尾随而上。
顾老夫人往超市方向走去,也不去看身后的来人,一直到有人开口喊她。
“顾老夫人!”
那声音有些熟悉,她厌恶的皱了下眉,并不理会,不理会。
许雨晴一愣,没想到她的态度仍是如此的恶劣。
看着她要走进去的地方,是专卖婴儿用品的地方,更是愤然。
她凝了凝神,立刻又是奔到她面前挡住在老夫人面前。
顾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神情漠然,“你做什么?”
许雨晴平复下心情,微笑道:“妈,你来买东西吗?我陪你一起吧。”
顾老夫人却是不领情,只冷冷的扫她一眼,“让开。”
许雨晴瞧着面前的老夫人,一时料不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再看顾妙亭,也带着狐疑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发觉让她心中感到了耻辱,一下也不再对要通过老夫人去到顾又廷身边而抱有希翼,恼羞成怒:“老夫人,你瞧不起我吗?”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老夫人并不回答,只看着她,神色无动于衷。
“顾老夫人!你瞧不起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前我是怎么会逃婚的?顾又廷是怎么对我的?我那时候才二十几岁,他那样一直冷落着我,让我怎么受得了?我当时难道有做错吗?”许雨晴瞪眼,控诉道。
顾老夫人听完,也不心软,只淡淡道:“许小姐,真不知你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开口闭口就指责我们又廷!殊不知这门婚事,你当时不退,他也是要退的!”
许雨晴怔了一怔,问:“你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老夫人只恨不得以后能不再见到这人一眼,想到这,便铿声道:“凭着我们老二的家世,他的出身,整个港城哪家的千金娶不到?当初若不是着急要成亲给老爷子冲冲喜,你以为能答应和你的婚事?凭着我们顾家的声望,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许家!”
许雨晴被当头一棒,一下气焰少了一半,“那……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答应?”
顾老夫人冷笑道:“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这么多年,你没去问问许耀华?当初是他主动上门说的亲事,你不知道?若是你不信,回去便可问问你那爸!待确定了后,就不要再对我们老二痴心妄想!好好过你大小姐的日子!”
这一番话说的又狠又急,许雨晴听的直咬牙,浑身发颤,强自忍住。
顾老夫人见她如此模样,也知够了,不再说下去,只淡声道,“妙亭,我们走。”
顾妙亭点头,忙要和老夫人离开,就见许雨晴笑道,“我不配?真是可笑!”
“老夫人,你觉得我配不上他,那你觉得谁配得上?是你现在那个前儿媳妇,好像叫白谨言的?她就配得上了是不是?你说我被瞒在鼓里,那你呢?”许雨晴豁出去了般,狠声道,“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个儿媳妇又是什么样的货色?”
顾老夫人刚迈动的身影顿住,转过脸去望她。
顾妙亭劝道:“大伯母!我们走吧!天看着就要下雨了!”
顾老夫人没理会,只瞪着那面容扭曲的许雨晴,“你说什么!”
“要听是吗?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告诉你,你那个儿媳妇怀孕了,你知道吧?但你又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智障儿?因为她发现怀孕时,去吃了堕胎药,结果没流成,所以要是孩子生下来,以后不是残废就是个智障!”许雨晴理智一下瓦解,全数的吐露出来,狠声道。
顾老夫人身子一下不稳,心息急喘,半晌,才冷声喝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呵呵,因为她去做人。流的时候,找的医生就是我朋友,你说巧不巧?”许雨晴笑了几声,又说:“你不相信我,可以问你身边的亲侄女,她也知道这件事情!”
顾老夫人喘着气,不再看她,只去望顾妙亭,质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顾妙亭犹豫不决,忽然想到什么,在老夫人的凝视下,点了点头,“我当时和少齐一起去医院,确实是碰到她去检查,我手上还有她的检查单,可以看到上面有负责医师的名字,我问过,小孩确实是不好,因为她服过药……”
说完,低下脸,咬紧牙关,心里暗想:那个女人水性杨花,就算是被老夫人逼得把孩子打掉也是活该,谁知道她有过多少男人,目前距她所知就已经有少齐和表哥……想到这,更是愤然不平。
等再抬头,神情忽恐慌起来,就见老夫人脸色开始发白泛青,瞬时有些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心头一紧,赶紧跑开去跟司机拿药,而那边的许雨晴忽然见到一辆摩托车朝着她们的方向飞驰过来,赶紧步履踉跄地退后数步。
只听身后瞬间响起连连尖叫声,顾妙亭猛地回头,看到老夫人软软倒下在地。
许雨晴也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喘了口气,慌作一团,想也不想就转身跑走。
画面从脑海里消失,顾妙亭埋在枕头的泪脸净是惨白,牙齿不可抑制的咯咯互撞。
她根本不知道许雨晴是故意策划的这一切,秀骗她约老夫人出来在超市门口见面,明明只说让老夫人知道真相,回去令那个女人滚出顾家……可她为什么要买凶杀人?想到当时见到的最后一幕,她仍是忍不住颤抖。
车开到一半,顾又廷要回集团处理些事情,谨言便直接去工地。
到了工地,王婧正在和工人交谈,看到她,远远招招手打了声招呼。
她扯了扯唇,便往另一边的方向去巡察着工地。
见那次大火后所损失的已渐渐完善起来,工人们更是战战兢兢,
愈加认真对待工作,不敢有半分忪懈,颇有些因祸得福。
晚上下班,王婧打算请路柏琛吃饭,商谈工程货款的事项。
王婧在打电话前,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身子方不方便。
自那次后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面,当时刚好碰上年假,回来后她又要工程家里两边跑。
有些需要交谈的事情都是王婧出面,但这样避谦却不是长远之计。
白谨言想了一会,点了下头。
而后便又给那人发了条短信过去,简单说明自己会晚些回去。
王婧这回定的是港城颇有名望的西餐厅。
宁静雅致的包厢里,她们一进去,就见到坐在里间的路柏琛。
他早早就来了,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
坐下后,大家几番寒暄几句,很快便直往主题,路柏琛态度温和,只道这两日便让人安排,由于已熟络,席间聊完工作上的事情,王婧说起最近顾林和许民商业竞争的热门话题,对这件轰动一时的新闻,路柏琛亦有耳闻,低声回应,谨言低头不语,只听着他们交谈。
“都说许民的股份以后会涨呢,我叫我朋友不要抛,到时候也许会翻几倍。”
“嗯,这是个没准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许民集团什么时候会被顾林集团收购。
若是到时候股份转到了顾又廷名下,他要逆转局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婧兴奋的看着他,“路总你也觉得啊?那我回去叫我朋友一定不要抛!”
路柏琛点头,又道:“手上现有的可以暂观局势不抛,不过最好是不要买进了。”
王婧刚心里确实有涌现要去买几分来增值的念头,听见路柏琛这样说,一下疑惑的看着他,就听他道:“我曾见过那个许耀华几面,虽是已有年纪,但待人接物的态度都恰到好处,与顾又廷强硬的作风相比,更得同行的赞誉,许民集团的人力财力赌不过顾林集团,但人脉却是极好,有人出手相助想翻身不是件多大的难事,不似他,虽是年纪小,但作风强硬,虽是能令人信服,却难免得罪人,所以目前……一切都只能说是未知数。”
谨言正喝着温水,听到路柏琛的话,动作有些微顿。
王婧住的地方稍近些,路柏琛将她送回酒店,再叫司机开去谨言的住所。
车子很快在小区的门口停下来。
谨言向他道谢,开了车门,她正打算下车去,路柏琛出声道,“谨言。”
谨言定了定神,回过脸,也不再避嫌下去。
她应了声,又问:“路先生,有什么事吗?”
路柏琛视线在她小腹上停留几秒,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上回我的问题,你考虑好了吗?”不等她回答,他又说:“我离婚到现在已有六年多,我现在的岁数也再拖不起,相了几个对象,各种性格的都有,但还是想找个沉稳些的,你明白吗?”
谨言明白,却无法回应:“您的条件摆在那里,想必是没有多大困难的。”
路柏琛微一怔,很快又微微一笑:“这是你的答案?”
她的声音也很自然,“嗯,是的。”
路柏琛点了点头,不再为难。
谨言向他道了声别,很快便下了车,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就见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谨言看了眼时间,又去卧室找了下,却没看到人。
从卧室出来准备去洗手间看看时,经过厨房却看到个身影,正在打着鸡蛋。
她愣愣的瞧了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走上去:“对不起……抱歉……”
听到声音,顾又廷抬眸睨向她:“对不起什么?”
谨言从他手里拿过碗,挑出里面琐碎的鸡蛋渣壳:“我回来晚了。”
顾又廷望着她,目光兴味:“你们工地晚上好像不用干活。”
谨言点头,说:“今晚陪客户吃饭,我发过信息告诉你。”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他没说什么,手机又响起来,转身从厨房出去了。
顾又廷是个工作狂,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
他这些日子来,人不到集团,但却一件事情也没有落下,除了林时启不时过来汇报工作,递文件资料合同,还有就是那只敬业的手机,几乎没有休息过,有时吃个饭都有两三个电话进来,一日下来,公事电话接不完。谨言也不觉太大的惊讶,只是她没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工作的狂热没有减少,反而直线飙升,达到了某种可怕的偏执程度。
谨言看了他一眼,很快将注意力收回来,就见开着火的锅里煮着烂成一团的面,同时沸腾的开水煮得快干了,而他也没有发觉,再看手里那碗鸡蛋,谨言叹息了声,将一整锅面倒掉,将锅煮净,再从冰箱里拿出些瘦肉和葱花,伴着鸡蛋,重新煮了个面。
顾又廷只手拿着拐杖,另只手拿着手机靠在耳畔,“收购的事情怎么样了?”
“比想像中顺利,那边一直在抛,从早上收到现在。”
那边说完,又有些担忧,“但是现在外面传的很难听,说……”
“说什么?”
“说你仗着有钱有权欺负比你弱的人,说你遇上这事仍不忘挣钱,过于冷血残忍。还说你……”那边没有再说下去,顿了顿,问道:“我觉得这事是不是缓缓,等风头过了再干?”
顾又廷没有出声,走到了阳台,才说:“什么残忍不残忍的?他许耀华不残忍能坐到今天的位子?整个儿胡说八道。想做成事就不能瞻前顾后,就要往死里打,斩尽杀绝,让他死个痛快!”说完,他似笑非笑,“按你刚才的说法,是要给他一线之机,好到时候东山再起来找我报复呢?”
那边听完似乎悟出点什么,一下赞同的点头,也不再犹豫不决。
交代了几句,顾又廷不罗唆,迅速结束通话,回到客厅。
他半个身子倚在墙上,看着厨房里忙录的身影,脑海思潮起伏。
到时候,要怎么庆祝这一仗呢?
是出去吃一顿大餐狂欢?还是找个温度适宜的地方在那呆几天玩几天?
这次的收购计划历时近两个月,到时只待时机到来,让他全军覆没。
报了仇,解了恨,才算是真正的出了一口恶气。
他吃面的期间里,谨言又去卧室收拾早上俩人换下的睡衣。
从卧室出来,就见从十分钟前就不停响的手机仍在响着,他也不接,直接扔在一边。
谨言经过时看了他一眼,敏感的发觉他心情不悦,预感到有什么事情。
半晌,只抿了抿唇,径直走去阳台,将衣服放进洗手机里。
出来时他已经吃完,她收拾碗筷去厨房,再将锅一起洗起来,从厨房出来后,谨言警觉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收拾好餐桌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走去阳台,正看见顾又廷正从洗手机里拿衣服出来套进衣架子里。
他从来不懂得收拾,每回都是吃完就走,衣服脏了往旁边一扔。
她顾不得惊讶,上前要拿过衣服,柔声道:“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