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忽间,木胜发现自己到了崇山峻岭之间,正站在半山腰上修建的大门紧闭的一座木屋前的一个小小的练功场上,似是自己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现在回到了七八岁的童年一般。虽然欣喜大山间美丽的景色和新鲜的空气,却毫无惊讶之意。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梳道髻,颌下留着一屡山羊胡,满面红光,身着道袍的老道士来。木胜见到这个道人,欣喜不已的跑上前去,拉着道人的右手叫道:“师父,你出关了?”老道士用左手摸着胡须,向木胜微笑着说道:“嗯,为师这次闭关两个月,你在山下李婶家里住的还习惯?”木胜说道:“师父,我在李婶家住的可好了,李婶的儿子铁柱经常把他家里好吃的拿出来和我一起吃。不过还是在我凤凰山,在师父身边更适意些。”老道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笑呵呵的道:“你这小猴子,就知道吃,为师教你的功夫,可有耽搁?”木胜听到师父问起自己的功课,忙正色道:“不敢有负师父教诲。”
老道士听了木胜的话,不由得左手抚须,背负右手,头微抬,脸带微笑,露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来。心中想到:木胜这孩子,虽然不过才八岁,却已然微露峥嵘。老道我得此佳徒,甚慰,甚慰啊。
只听得木胜语气一变继续说道:“嘿嘿,师父,我看你满面红光,身上的衣服却脏的不成样子,一定是闭关有所悟吧。”老道佯怒道:“你这小猴子,敢说为师脏?要讨打吗?”正要动手,却听得木胜叫道:“师父,看招。”一只小小的拳头已经向自己腰腹间快速的递了过来。老道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格开木胜的拳头,右手成掌向木胜左肩拍了过去,木胜身子向右微侧,避开来掌,左脚向前猛的踢出,老道微屈右膝,膝尖正打在木胜的脚底,木胜用力向上一蹬,身子腾空飞起,一个空翻,从老道头顶越过,稳稳的站在了老道身后。
老道转过身来,看着木胜笑着说道:“嗯,还不错,看来这两个月练功还算勤奋。”木胜听得师父这样说,也不敢上前再打。只是悠悠说道:“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象师父这样厉害。”老道训道:“不管做任何事,都不可好高骛远,要一步步来,练功更是如此,不然到最后会害了自己,知道了吗?”木胜看师父说话语气有些严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嗫喏道:“是,师父,我知道了。”老道看他装可怜的样子,又想到他小孩子心性,心中叹了口气,怒气也自消了,温言对木胜道:“徒儿啊,你现在还小,只要你练功勤奋,以你的资质,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比师父更厉害的。”木胜听得师父的这番话,不由得眼睛一亮。没有再说什么。
老道看他沉默不语,只是眼中微露坚毅的光芒,不由得暗暗点头。“天色已晚,师父做饭去,吃完饭后,为师还要考验一番你的真气修为。”木胜点点头“嗯”了一声。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此时暮色霭霭,前方大山的山腰之间起了些许薄雾,天上的太阳散发出红光,穿透薄雾照在木胜身上,让这一副小小的身板显出一些别样的神采来。
晚饭后,老道对木胜道:“徒儿啊,象你这样的年龄,你的外功已然不错,两月不见,只是不知道你的内在修为如何,伸出你的手来,让为师给你把把脉。”木胜伸出左手放在老道五指间。老道微微翘起尾指,搭在他的脉门上。木胜只觉得一条火线沿着手臂,经过手肘停到了肩头,心里一惊,急忙运真气向那火线迎去,那火线再慢慢沿身侧向下行来,木胜只得用全力挡住火线的来势,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老道见状,眼里全是满意的神色。突然间,老道极轻微“咦”的一声惊呼,眉头紧锁,象是有什么事百思不得其解一般。嘴里喃喃道:“真气有些不对啊,真气有锋,这种真气是炁吗?难道说他修炼出了炁?”说完放开了木胜的手。
木胜两腿发抖,颤声问道:“师父,怎样?我有进步吗?”老道问道:“你打坐练功时有没有异样的感觉?”木胜疑惑道:“没有啊,一直以来都很好。怎么了师父?”“没什么,你洗澡了就去修练吧,为师还要看会道经。”木胜点了点头,径自去了。一夜无话。
当第一屡阳光照射到小木屋时,老道和木胜就已经坐到练功场的石头上打坐练气了。过不多时,老道和木胜同时长长的吐了口气,睁开眼睛,相互看了一眼。
老道说道:“徒儿,为师教你的道家功法共有十大类,每一大类又有若干小类,你十大类皆有涉猎,唯有武术和练气的功法你修习得最为勤奋,切记以后不可凭借自己的能力为非作歹。”木胜连忙应道:“徒儿一定牢记师父的教训。”
“嗯”。“当年为师下山为我大国办差,回山时路过一孤儿院,偶得见孤儿院护工怀中的你,其时你已两岁。为师见你双眼灵动,体格与常人有异,便生了收徒之心。”木胜问道:“师父,我是捡来的吗?”
老道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微微一笑,“不是捡来的,是领养。”顿了顿,继续说道:“为师抱你回山,用珍稀药材和真气为你洗髓伐筋,以致短短六年,才使得你有了你勤习不为,不出十年,当可达十级,到时离筑基就不远了。”说到这里,老道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指向练功场十来米远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只见老道指尖的空气变得荡漾起来,食指粗细的气流象利箭般迅捷无比的射向石块。“啪”的一爆响,拳头大小的石块炸裂开来,化为数十块小石子。向前方和上方激射而去,击得石块不远处的大树上不知掉落了多少树叶。
木胜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说道:“师父真厉害。”“这就是为师教你的玄心气。练到极致,可以以掌崩山。可惜啊,为师此生怕是难以登顶了。”老道叹息道。
“师父,那不成神仙了吗?”木胜问道。木胜一句话似是引发了老道的心思,漫不经心的道:“成神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说完抬头看向天空,满脸向往之色。
过了一会,老道开口又道:“人们常说,要想把事情做好,就得先把人做好,为师虽为道,但也常常翻阅儒家典籍,今天为师就为你说一说儒家的君子九思。君子九思乃为人之道。一为视思明,二为听思聪,三为色思温,四为貌思恭,五为言思忠,六为事思敬,七为疑思问,八为忿思难,九为见得思义。”
说到这里,见木胜满脸疑惑问道:“师父,什么是君子?”老道说道:“君子泛指善良,高尚,团结,心怀天下之人。不要疑惑,待为师一一为你讲解,视思明说的就是要分得清是非,辨得明真假,要把人和事看得透彻;听思聪说的是要多听,要善于听不同的声音,还要听得聪明,要听得出什么对,什么对自己有利;色思温说的是有时候太激烈和明显的表情能瞬间转变周围的气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君子应该有比常人更大的气量,比常人更稳定的情绪;貌思恭说的是只有尊敬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那些目空无人,总是高高在上的人,不懂得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谦虚和恭敬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言思忠说的是要重承诺,自己的话要对自己的心忠诚,自己的话要对自己的行为忠诚;事思敬说的是只要是对的事,就要全心投入的去做,只有仔细思考,周密准备,态度认真,才能有可能把事情做好;疑思问说的是要好奇,要有疑问,要多问。只有能不断发现问题,不断思考问题,才能不断解决问题;忿思难说的是要克制自己的情绪,要学会三思而后行,学会忍让。当然,这些都是在自己的最大限度以内的,不能因为需要做君子就让那些小人们得寸进尺。首先是要忍让,其次才是反击;见得思义说的是不可见利而忘义。”
木胜说道:“师父,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不过,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我们修真之人,修的就是本心,本我,修的就是一个争,修的是长生。那这君子九思和修真之道似是有些背道而驰呢。”
老道微笑着说道:“君子九思是告诫人们做人的道理,修真却是仙家的道理,那是不同的。其实我们道家也是讲个清静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反对斗争的。”
木胜说道:“师父也曾经说过,道家也有无神论倾向的。”老道说道:“你这孩儿,记性倒也好。”木胜得意的嘻嘻笑道:“弟子我可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
老道说道:“道家是有无神论倾向,但那也只是限于凡人,道家修真修长生,但又有哪个凡人长生了?”木胜问道:“那我们修道之人呢?是不是个个都得长生?”老道说道:“修道之人也都是凡人,就连为师也未证得金丹。”
木胜说道:“师父,那你为什么肯定有神仙?”老道说道:“我大国道典曾载得有人白日飞仙,就连为师我也曾亲眼得见,只是可惜和那仙人无缘一见。”说到这里,老道满脸遗憾之色。
木胜听到师父说出这番话来,那颗稚嫩的心生出极为强烈的向往之意,灵动的双眸透射出坚毅的光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