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保把符点燃后,又抓了一把酒米到处洒,一边洒一边念,他念的声音不大,又快,根本没有人听得清。
就这样在堂屋门口舞了会剑,又到地坝边上那桌子前面舞了会剑,烧了几张符,洒了几把米,最后到堂屋里的桌子前面舞了会剑烧几张符洒几把米。来来回回做了三次,我保保头上冒汗,人也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时才停了下来。
然后又是他师父念经,念得跟刚才有点不一样,我哥儿听到几句是:“..四方神灵来相助,魂归魂位魄归魄位,三魂七魄七魄三魂,魂不离魄魄不离魂..”可能他也只记到这几句。杨道士这次没念多久,就在三处桌子前面烧了很多纸钱,就又开始休息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十二点了,杨道士看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又准备开始了。这时锣鼓震天,大概敲了十来分钟,接着我保保又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下面这场戏是做给阴间的朋友看的,阴间的朋友呢很喜欢热闹,所以大家看到高兴处多喝哈彩,多鼓哈巴巴掌哈,多谢大家的配合。”顿了哈又说:“大家喝彩鼓掌没得事,但不要乱说话哈,得罪了阴间的朋友就不好了。”
然后杨道士又穿了那件唐僧服,这次将帽子扎紧,身上披的袈裟也扎紧,提着那根禅杖走出堂屋来到地坝里,地坝里其它道士已经摆好了我妈煮好的九个猪心,我哥儿说听别人说的是按九宫方位摆的,他不懂啥子叫九宫,我也更不懂。
这时又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可能又来了三四十个吧,加上先前的差不多百来个人了,几乎我们小半村人都来了,还有些是外村的,我保保他们就不是我们村的。
杨道士穿好袈裟提起禅杖来到地坝里,其它道士和我的保保一人戴一个很吓人的鬼面具,手里拿着些稀奇古怪的好像兵器的东西跟在后面走出来,我保保的娃儿和那个小徒弟没有戴面具,就在堂屋门口烧纸钱。
所有道士都来到地坝里后,戴鬼面具的道士就把杨道士围着中间,只听杨道士吼了声:“何方妖魔鬼怪,敢在这里撒野?”,那些道士也没回话,一群人就在地坝中间跳来跳去打来打去的。我哥儿说他们几乎没有打到对方,只是在那里比划来比划去的,当然都没有踩到那九个猪心子。
他们一边跳,围观的众人就一边喝“好!”,然后猛拍巴巴掌。
在蜡烛和烧纸钱的光线中一群戴着鬼面具的道士在地坝里跳啊打的,看上去就有点渗人,真的好像是一群鬼在那跳,而且烧纸钱的烟和香的烟笼罩着他们,影影绰绰的,我是不知道,我哥儿说他当时背皮子都有点麻了。
跳了近半个小时,我哥儿说看见那些道士头上都出汗了,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来,杨道士好像真的会武功,他还经常翻几个空翻,跳起来比人还高,在那些鬼面具道士中跳来跳去的,一把禅杖舞得虎虎生风,我哥儿说他过后去拿了一哈那禅杖,起码有十几斤,看来杨道士真的厉害,不但法术高强(那么厚的板凳手朝天一指就断了),功夫也厉害得很。
看那些道士都流汗水看来有点支持不住的时候,杨道士用禅杖一指其中一个道士,吼一声“灭”,那个道士就应声倒下。他指到哪个道士喊声“灭”,哪个疾走就倒下。等所有戴鬼面具的道士全部都倒下了,杨道士做了个收场式吼了场“啊呀呀呀.。”,也歇了下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直喘气。其它道士也都坐起来,摘了面具,也不爬起来,直接就坐在地上喘气。
看来跳端公这活也不好干啊。一般的跳端公是不需要这么累的,但这是跳大端公,又是做戏给鬼看,所以这些道士就拿出看家本领,玩命的做了。
休息了一阵气也缓过来了,那些道士就把地上的猪心收起来,这时杨道士也脱了唐僧服,然后吩咐人把我抬出来,放在放猪那张供桌的外面一张躺椅上。
我当然还是闭着眼睛的,这么多人看着呢。看见我被抬出来了,大家都静悄悄的。先前虽然我保保喊了大家不要说话,但还是有人窃窃私语的,只是后面做戏给鬼看的时候才没有说话,也因为杨道士他们打的确实精彩,看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功夫说废话哦。但现在看我抬出来后真的就没有人说话了,简直是鸦雀无声。
这时又是我保保出场了,他把刚才他师父杨道士那件唐僧服穿起,没有拿禅杖,拿起他那把桃木剑,这下看起来才真的不伦不类,一个和尚拿着一把桃木剑,你们可以想像一下唐僧拿着一把桃木剑,做着道士的动作有多滑稽,但我们那里的人可能是见多了,自然见怪不怪,也没有人起哄,因为都等着看他咋个把我的魂魄归位。
这时我保保先点了几把纸钱,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地上各烧了一堆,朝四个方向拜了几拜,又用那把桃木剑串了两张符,在那里又唱又跳的。我保保的身体也真不错,刚才才累得气喘吁吁的,现在又能唱能跳了。
我保保唱了一阵跳了一阵,拿剑朝四面八方挥了一圈,然后剑交左手,右手抓了把酒米一边跺脚一边朝我身上洒米,一共跺了三脚,洒了三次米,然后喊了声:“魂魄归来!”就用右手朝虚空一抓,然后在我额头上拍了三巴掌。
提前我妈就跟我交待过,我保保这样拍了我三巴掌我就要睁开眼睛。这时我就慢慢的睁开眼睛喊了声:“妈,爸爸。”这时旁边大家都看我醒了,呼起了一声欢呼声,然后就是很长时间的巴巴掌声音。
我保保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旁边小道士递了个碗给我保保,里面装了半碗水。我保保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喷了我一脸的水,然后对我说:“起来跪倒。”旁边就有人把我扶起来跪在那两张桌子前面。
我保保把碗放在桌子上,又拿起他那把剑,这次只串了一张符,也没怎么舞剑了,直接用手指一指,将那张符点燃,等符快燃尽时,将纸灰抖在碗里,然后喊了声:“亲人们都过来。”
这时我哥儿大姐娘娘堂哥堂姐太姑大姑爷反正有血缘关系的都走了过来,我老汉儿也咔咔咔的边咳边走了过来,起码二十来个,根本挤不下。
我保保看这么多人走过来才又喊道:“直亲,直亲,就王文武妈老汉儿和哥儿大姐过来就行了,其它的人都站回去。”然后又喊了声:“开灯。”这时就有几个人去把所有的电灯都打开,这时亮晃晃的,不像刚才鬼影重重的了。
等其它亲戚都站回去了,我保保拿了一把小刀来对我们说:“每个人滴两滴血到碗头。”小刀很尖,我不敢刺自己的手指头,我哥儿帮我刺的,等每个人都滴过后,我保保又喊人把叫鸡(公鸡,我们那里把公鸡叫做叫鸡,把母鸡叫做鸡婆)拿来,把公鸡鸡冠掐破,也滴了几滴鸡冠血在碗里。
然后我保保左手端着这碗水,用右手手指在碗里搅了几下,然后右手食指在碗上飞快的动着,好象是在写字还是画符,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念好了以后,把碗递给我说:“喝!”
我看了一下那碗里,符纸灰和那些血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要多恶心就多恶心,哪个敢喝哦。我皱着眉头不敢喝,这时站旁边离我不远的娘娘发话了:“四娃儿,快点喝,喝了就好了。”其它人也跟着附和:“喝嘛,喝了就好了。”感情不是他们喝,我真想晓得如果是他们端着这样一碗东西别人叫他们喝他们是啥子感觉。
但是没有办法,再难喝也得喝啊。我闭着眼睛咕咚咕咚的几口就把半碗水喝完了。我保保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我,刚才他给我碗后就在桌子上不晓得整啥子东西去了。他说:“哪个喊你喝完喽?你妈老汉儿哥儿姐姐还要喝的。”我“啊”的一声,早点不讲,等我喝完了才说我妈老汉儿他们还要喝,我心里当时真想以后也整碗这样的水让我保保喝喝看是啥子感觉。
“没得办法了,只得再来过。”我保保说着又叫人去打了半碗水,又像刚才一样将符灰抖进碗里,我们的指头伤口还没凝固,又一人挤了点血进去,又把刚才那只公鸡抱出来取了点鸡冠子上的血,然后像刚才一样搅和了一下,又念经画符,然后递给我:“这回不要喝完了哈,再喝完了鸡冠子上的血都没得了。”旁边人听到哈哈大笑,这些家伙,以后他们屋头出了事也让他们喝哈这种水,看他们是啥子感觉。
我喝了两口,然后递给我哥儿,我哥儿看见这个水也皱起眉头不想喝,妈用眼睛盯到他,他就捏住鼻子硬喝了两口。我大姐就没得那么娇情了,咕咚喝了两口递给我妈,我妈眉头都不皱就喝了两口,我老把子更像是喝茶一样,半碗脏水就这样被我们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符水我就想站起来,我保保看到我想站起来,连忙喊:“跪倒跪倒,还没完事。”我就只好又跪倒了。要不是我早就醒了身体恢复了好多,如果真的是魂魄离体八九天才归体,又还没有吃东西,这样子折腾我我早就会受不了,上次四天魂魄归体都没力气,更何况大家看来这次是八天魂魄才归体(当然除了我家人和驼背表叔我保保,其它人不晓得我魂魄早就归体了。),如果真的是八天魂魄才归体,他们这样一折腾,可能魂魄归体我也会死悄悄了。
这时杨道士又过来了,手里拿了一副卦,两个半月形的,跟半月又有点区别,中间是平的可以合在一起,外面是弧形的,不晓得是啥子东西做的,中间是空的。杨道士走到我前面蹲下,嘴里念着:“..诸位神灵,各位王家祖宗..。今日问个吉凶,如是大吉,就来个阳卦。”说完就将两只合在一起的卦朝地上一丢。
他丢下去后一只卦平面朝上,一只卦弧形朝上,我当时经常见有打卦的,也明白卦朝上的叫阳卦(平的那面朝上),朝下的叫阴卦,一只朝上一只朝下叫圣卦。刚才杨道士说要来个阳卦,却来了个圣卦,看来是不太对头。
杨道士把卦捡起来说道:“耶!哪儿没有敬到位哦?”,然后起来朝我堂屋拜了几拜,又蹲下来嘴里说了声:“来个阳卦。”说完又将卦丢到地上,这次是两只朝上了。然后杨道士又问了其它的几个问题,我以后的运程啊,家庭运道啊之类的,几乎都跟他说的想要啥子卦就是啥子卦了。
就这样问了七八次卦,杨道士就走开了,这时我保保过来对我说可以起来了,我这才爬起来,克膝脑壳(膝盖)都给我跪痛了,差点没站稳,我就又在那张椅子上躺下来。
这时我保保又拿出锣来,当当当的敲了几下,大声说:“今天王文武的魂魄已经归位,但是他现在还虚弱得很,不是至亲就不要去打扰他了,来两个人把他扶到房间里去。”
我两个堂哥来把我扶起走,虽然我完全可以自己走,但为了做给大家看,我只能由他们扶着走。走进门就听到我保保又在外面说:“这场法事完美结束,下面请帮忙的撤桌子烧饭。”他一说完,就有人来把猪抬下去,那个鸡鸭供品也都全部撤下去了,桌子也都全部放回原位,大家又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因为现在才开始烧菜,起码还要等一个把小时才有饭吃。
我亲戚他们有好几个就在我房间说话,因为他们觉得我魂魄刚归体,不方便跟我说话,就自顾自的聊起天来。
没得好久就开始吃饭了,我又遭他们扶到外面桌子上去吃饭。
堂屋里是那些道士吃的,他们的菜是单独小炒的。外面才是来看热闹的和我们本家的人吃的,是大锅菜,虽然也是鸡鸭鱼肉都有,但跟道士他们的比起来,档次就差了好多,反正大家都习惯了,不管是跳端公还是死了人做道场,道士们都是开小灶,大家都吃的大锅菜。
不得不说厨师的水平确实好,虽然是大锅菜,也有可能是大家好久没有吃过好的了,才都觉得好吃,我是差不多又吃了四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