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夯月和齐阳北门出城,穿过一片麦田,再奔入一片红叶树林,直到走入一片光秃秃的桃树林。虽然没有什么景致可看,但这个地方却散发着醇厚的酒香,还伴有桃花的味道。
澹台夯月下马,努力地吸气,似是在为这酒香着迷,又似是想用深呼吸的法子让内心平静下来。就这样来回三次后,她才慢慢地道:“嫁你之时,我以为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后来才发现真的很了不起。”
齐阳也下了马,只是他却无心情与澹台夯月缅怀过去。“你快走吧,蓟将军的人马上就会追上来。从这绕至东边的峡谷,就是去城乡危湖的路。”齐阳指着右边的小径道。
澹台夯月不在意的继续,“你今生可有后悔的事?”问完也不想听齐阳的答案,只引到自己身上,“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齐都认识你!”
齐阳终于放下了焦虑,认真思考澹台夯月的话。澹台思安逃狱是瞒着澹台夯月的,她多次找过自己求情,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再加上螟蛉子一事自己的偏袒,澹台夯月有这般感慨也不奇怪。
“不过我谁都不想恨,我想放过自己。”澹台夯月边说边靠近无垢崖边站着。
“夯月,你听我解释……”
“什么也不用说了。”澹台夯月打断齐阳,“我也希望你不要恨我。齐阳,今生我们两清。”
“你先回城乡危湖避一避,见到澹台将军你就明白我的心意。”齐阳补充道。
澹台思安的清白,只能澹台夯月亮出身份证明。昔日澹台思安视她如己出,她本就和澹台思安有了父子情义,今他蒙冤,她愿意牺牲自我。
她也许可以在卢至全的安排下,逃回大魏。但这乱世,齐魏边界从未和平相处过,不是齐国丢了城池,就是魏国备受打压俯首称臣。齐魏在澹台夯月心里缺一不可,但她又阻止不了两国的明争暗斗。
她累了,她想躲避一次,她选择置身事外。
蓟泰勇的兵马还挺及时,已经能听到远处大队人马的声音了。同时,她也看见朵尘在东城门外放的警报烟花。
“来的还真快!”澹台夯月笑道,“本想挖一坛你埋的酒,彼此饯行一番,看样子是来不及了。”
齐阳牵过马,正想说来日方长,却见澹台夯月往断崖走去,一身轻薄素衣随着侧来的风摇曳生姿,竟然是一副从没有的轻盈样子,轻的被那风吹入断崖,吹入空中。
齐阳瞳孔放大,甩掉缰绳,用尽全力,想抓住这一抹轻盈。只是自己不如这疾风,也不似这有魔力的悬崖,能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夺得先机,先把澹台夯月拉入深不见底的内心。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依旧摆着最快的步子冲过去,甚至不息在离悬崖的最后一步时一跃而起,只要还能抱着澹台夯月,就算和她一起踏入深渊他也不后悔半分。
眼看着澹台夯月越变越小,那一丝笑容慢慢消失,他也没能如愿以偿。因为相丘正拽着他的一只手。
齐阳回身,用力搡相丘,还不惜一脚将格挡的相丘踢出半步的距离,不过等他再次转身,想纵身跃下时,又被人拽住。
此时拽住他的不只是相丘,还有后随而来的蓟泰勇。两人死死扣住他,不让他动弹。
“陛下,你冷静点!”相丘道。
“陛下,此等妖女,挟持陛下,死不足惜!”蓟泰勇道。
“放开我!……放开!”齐阳边哭边喊,直至趴在无垢崖边声嘶力竭地睡死过去。
有泪有血的现实,却像一场因为睡姿不妥而做的梦一般,齐阳努力想挣脱出来。他寻找无垢崖澹台夯月跳下时站的地方,从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姿势一跃而起,果然在失重后遇到了一片漆***迫他睁开了眼睛。只听好多人在喊:“陛下,陛下……”
齐阳缓过神看去,满屋子的人。太后站在前面,正向他走来,等她坐下时,齐阳才看到她哭肿的眼睛。
“陛下!你好好养着,切勿多想。”太后拍着他的手道。
齐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便起身想继续奔往无垢崖,可是他嗓子里夹着的什么东西突然很痒,他用手下意识地捂住咳出,他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太后以及太医已经急急忙忙地赶来扶着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按倒在床。
“陛下,你就好好歇着,先养好身子。”太后本来是说劝的语气,可突然变的抽搐起来,“母后求你了!”
“夯月呢?”齐阳已经认清现实,“母后快派人去崖底找找夯月,母后,崖底向北,不见阳光,多蛇虫鼠蚁,夯月最不爱这种地方。母后,你快派人把她接回来啊!”
“陛下!”太后狠下心来,“那是万丈深渊,崖底又是鸷江,江水寒冷湍急,从那跳下去的不死,也被江水冲走了。”看着齐阳已是生无可恋之态,太后既害怕有担心。
“陛下!”一旁的蓟淑妃突然插话,“那澹台夯月并非澹台思安的亲生女儿,她乃是魏国长平公主独孤台,也是魏国置齐的一名细作。她死不足惜!”
“你闭嘴!”太后突然呵斥道。太后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只会对齐阳雪上加霜。
“母后就算责备我也罢,陛下该知道的就不能糊涂。”蓟淑妃倔强地继续说道,“在她宫中,搜到了淑诚公主写给静诚公主的信,信里面的内容清清楚楚写明着她的身份。陛下这么多年对她情深义重,她却是不择手段,利用陛下的信任,在齐国挑拨离间,借江志忠回齐都时,让魏国夺了岭南……”
齐瑶只站在人群中默默不语。因为当搜出的那些信摆在自己面前时,知道澹台夯月就是独孤台是其次。令她惋惜的是齐雪出嫁多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及时与她分享和承担她在魏国的幸福与忧伤。她两次孕子,但因为身份特殊备受排挤,但独孤豪却总是站在她的前面护着她;得知江皇后之死,更是痛心疾首;一人独处异地,想念故土。
听完蓟淑妃的话,齐瑶却生出对独孤台的可怜之心。因为她与齐雪经历的好像似曾相识。
齐阳突然听到这话,深觉空穴来风,可挺着肚子静立一旁的齐瑶给了他答案。
这就是澹台夯月说的:“今生我们两清吗?”齐阳想到成婚当晚他把澹台夯月就当成独孤台,再想到澹台夯月经常去恒昌酒楼,还有那王鼻,还有那次接澹台夯月时撞见刚献完人头去吃饭的外史卢大人。
无风不起浪啊!
齐阳又咳了几声后,用干净的毛巾擦去手中的血渍,对着众人道:“朕累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