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很平静的请后母去一趟,这个女人只是精明地说着油滑的话。“我身体不好,也没有收入。我怎么去?这么多年来,你父亲也没有给过我一分钱,就这么一套房子。我要生活的。你要是娶媳妇了,我可以租给你一间。”骨头一阵沉默,他是明白的,他请不动她的,她不跟他开口要钱就不错了。然而这大半年来,骨头都没有给青木买过东西。大部分钱都差不多贴补家用了。很多事他不能提,他从父亲那里知晓,塞北的小院租金全是后母在拿,那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差不多有3000多平吧。租金比骨头一年的薪水高的多,养活一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他父亲说,这是君子协定。你们不知道的。骨头无从分辨,但他看的出,后母的生活过的并不去她自己所抱怨的那么拮据。他又不能逼迫谁?他只恨自己能力不够,他渴望能有更多的时间,这个曾经自信的男人是坚信自己可以事业有成的,可时间怎么就那么紧迫,我们的人生很长啊……有时候,并不是时间不够,有些人,并不是经不得等待。意外与突然让她没得选择,如果青木都已经到了需要逼迫骨头的时候,她一定遭遇到了最大的压力,她没有办法,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们都无从得知了,一个人的苦与痛已经不被另一个人知晓了。有些经历骨头无从知晓,但那滋味骨头是真实体会到了,他能体味到,青木的疼痛就绝不会比他少一丝一毫!他更带不去父亲,他在电话里讲起这些事情,语气近乎乞求。父亲冷冷的拒绝了他,要知道他已经信奉佛教几年了。骨头逼迫不了谁,这些天,他一次次的踏入那些曾经绝对不会进去的门,用尽各种的办法,到最后只剩下一次次哀求,只剩下一次次的绝望。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他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这古怪的家庭。然而一切的理由背后都最终归于自身,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依旧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善意。
这个年过的很快,骨头制造了一场又一场场的闹剧。他不会再给青木打电话了。他本来也不太爱给青木打电话。因为他说了,他累了。也因为他把这些当做是一次争吵,他知道。他会被迁就,她爱的比他深刻。无论多么烦恼,人总得吃饭。骨头不得去图个温饱,这样的人,活着已然艰难至极极,其他种种都太过奢侈。从那个夜晚开始,骨头知道了自己有多么脆弱,也知道了自己爱她已经到了无法断绝的地步,真正悲哀至极。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一生的眼泪开始不断地流淌着,一直流泪到生命终结。过去,无论遇到多么艰难与挫折,他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当悲惨的人生中出现一个女人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青木是一把开启幸福的钥匙,却被不小心的骨头扭断了。他不工作的时候还好,只有精神的疲惫,工作时却是万分痛苦,身体的疲惫还好,精神上的困境是最大的折磨。整日整夜的思念懊悔,悲伤幻想。骨头第一次知道心会抽搐得发疼,每一个突然的念头,每一个被想起来的痛。曾经的简单美好与不可得到的幸福美好,不甘与软弱。仇恨与希望各种各样古怪的东西就如同千万根牙签扎紧了胸口。那时你会浑身颤抖,冷汗会把衣衫打湿,会把床单被褥润湿。如果你想要体悟那种痛,拿起一支牙签轻触一下皮肤就能了解。
骨头的精神状态很差劲,身体是最先抗不住了,他开始消瘦。因为他已经很少吃东西了,不是不饿,是真的吃不下。这种折磨使他变得憔悴不堪,他本就是个不修边幅的人,看起来就更加落魄。他开始不回家,他也没有一个家。他在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里落魄的像个乞丐。骨头的体力很差,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到单位给他安排在5公里以外的寓所。
住在单位旁边的小姑娘们干脆就把他安置在女生宿舍,不得不说,骨头是被放心的。也被担心,他是照顾不好自己的。骨头经常会对青木说要对世界充满善意,意外随时会发生,我们无法预知将来的某一个夜晚,我们将如何安睡。也不知到我们流落街头的时候会不会碰到一个善意的帮助,却总会换来的青木的教训――你只要努力,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的!
感谢生命中那些善意的人,老实来讲,与他共事过的人,相识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唯独在亲人面前,爱人眼里。他一无是处。这究竟是一种多么奇怪的反差啊,骨头困惑多年的问题他只找到一个理由――他不会爱。同事的帮助也只能善意地提醒骨头吃饭,休息。更多的,她们也无能为力,她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并不会开导人,虽说都是幼儿老师,却也都是孩子。他与她们的关系也就是有两个标签――朋友与同事。这就是一份美好的善意,骨头心里是充满感激的。他因此又多活了几年,他可以多爱青木几年,也可以愧疚几年……
初春的塞北,春寒料峭。天空飘起了丝雨,这是一个周末的傍晚,睡了一整天的他骨头突然想出去走。披了一件薄外套就出门了。塞北的街道变得很宽阔,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他很迷茫。透过路边的德克士时,他瞥了一眼那明亮的灯光,突然感到一起温暖,一霎那仿佛风不寒冷,雨不湿衣。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略带友善,稍带轻松。他的样子仿佛是看到一个人,正努力的向前追寻着什么似的。
“你好,先生!需要点些什么?”
大厅里空荡荡,只有骨头一个客人。他仿佛被惊扰到了,有些慌乱。
“啊?哦!两杯冰激凌,草莓味。”
说完,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静静的看着雨。刚才一瞬间,他又看到了青木。青木就飘荡在他的眼前。骨头自言自语到:“今天不要折磨我了,好么?我请你吃冰激凌。”不知是雨下的越来越大缘故,还是他舍不得离开。这一晚,爱吃甜食的骨头吃了五个冰激凌,这些甜蜜又可以让他好多天吃不下饭了吧。
柔韧是不容易被折断的,却禁不起折磨与耗损。这与坚强不同。坚强是一种被打击摧毁后的重建。而柔韧却是一直面对着残酷现实的无奈之举,明知道它会断掉,也要挡在身前,它保护不了我们,当它被摧毁时,会被压死的柔韧的骨头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他的状态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爱情与家庭已经被划断了,只有一丝一缕地柔韧还在努力维系着名为生活实为活着的东西。
他开始精神恍惚了,坐公交车会过站,走路会摔跤。有时候,你叫他好几遍他都在发呆。枕头开始天天变湿,安眠药也开始吃一些了。周末的兼职课早就停了,本职工作都开始不能处理了。
他写了一份辞职信,他只想见到青木。想她到死,想她到绝望。想知道她的遭遇。他永远无法的知晓那些东西了。但他明白,她与她经历过同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