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回神的时候，顾念才发现自己竟然停在唐绎琛所住那套私人公寓的门口。
她望着眼前这幢自己曾经住过近半年的小公寓，一时间心里不由生出物是人非的悲凉感。
脑海里不禁浮起那晚在跑车上，男人问她的话。
他问她，可不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过日子。
如果过去真的那么容易说放下就能放下，当初他也不会为了报仇，处心积虑地接近她了，不是吗？
可是，现在自己的肚子里很可能又怀了他的孩子，她心里很痛苦也很矛盾。
如果明天去医院检查完，只是肠胃炎还好，万一真的怀孕了呢？
她该把孩子拿掉，还是生下来？
当年发生意外，她生下顾宝虽然从来不曾后悔过，却也自责自己没有给过他完整的家庭。
如果肚子里又有一个宝宝，难道她还打算这样抚养这个小生命吗？
对顾宝已经亏欠良多，她不能再自私第二次。
可是，如果真的要拿掉孩子，她又怕自己狠不下心。
既然来了，便是缘分，既然来了，便是生命。
她怎么忍心亲自杀死流着自己骨血的小生命，剥夺它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呢？
顾念心里很乱，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忽然停住，金属门缓缓打开。
顾念听到身后传来‘叮’的轻微声响后，下意识地转脸朝声源处看过去。
当视线落在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俊美男人身上时，她脸色一僵。
愣了两秒钟后，她突然像是反应过来，转身就走。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顾念，唐绎琛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心中更多的是欣喜。
没有想到她看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
来不及多想，他长腿一迈，大步朝她追过去。
“念念。”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迫切，紧追而至。
下一刻，唐绎琛轻而易举扣住了她的手腕，手臂微微用力，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撞进他的怀里。
清冽好闻的男人气息带着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细细密密地包裹住。
顾念只愣了半秒钟，立即用力推开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唐绎琛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声音，眼角微扬，嗓音中都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愉悦，“念念，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她今天身上穿着米色毛衣，外面套着长款烟灰色大衣，脚上穿着双白色平底鞋，看起来偏休闲，比她最近刻意的成熟打扮要显得年轻活力，又不失漂亮。
“不是。”顾念想都没有想地回绝。
他身上是依然穿着一成不变的深色西装，也依然是一成不变的俊美无俦，只可惜，她已经不会再放纵自己对他动心。
唐绎琛垂眸看着她，薄唇边染着浅浅的笑意，“那你为什么会站在我们家门口？”
他说这话时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我、……”顾念一下子语塞，大概是出来散步的时候，一直想着她和唐绎琛这半年多来的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相杀，每一段回忆都带着无比甜蜜的美好。
只不过，当想到这些美好都是某人的逢场作戏时，她的心里又溢出浓浓的苦涩。
就在林雅芝猜测说她有可能怀孕的时候，顾念当场就懵了，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眼下，他们势如水火，她却有可能怀了那个男人的宝宝，现实真的好残忍，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顾念微微仰头，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到分分寸寸，又带着丝丝缕缕陌生感的男人，她的心底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复杂情绪。
很难受。
唐绎琛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满都是疼惜与柔情，就连薄唇也是淡淡含笑。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走廊上，似乎连空气都突然安静了，是一种死气沉沉又蠢蠢欲动的安静。
过了片刻，顾念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安静到诡谧的气氛，淡淡出声道，“我该回去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的下一刻，男人便淡淡启唇，“我送你。”
“不用。”顾念说完，就想往电梯方向走。
她今晚不该来这里，既然已经一刀两断，她就不该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她的肚子里真的怀了宝宝，那也只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与他毫无关系。
毕竟，他们早就离婚了，不是吗？
然而，在与男人错身的那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他再次捉住。
“太晚了，我送你。”唐绎琛望着她漂亮的侧脸，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顾念微微转脸，淡粉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温温凉凉的笑意，“如果我拒绝呢？”
他对上她的视线，温和出声，“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女孩子？”顾念轻笑出声，笑容明艳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唐先生是不是搞错了，我现在只是个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狠狠蜇了一下，带起迟缓的、闷闷的疼痛。
是的，她在控诉，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赐。
“念念，不要这样说自己。”他深深地凝着她，嗓音沙哑。
“怎么，唐先生心疼了？”顾念嘲讽地勾起嘴角，顿了顿，又道，“送你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个男人就不要犯贱，别让我瞧不起你。”
男人的瞳孔狠狠一缩，扉薄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顾念轻笑一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的手腕处掰开，“唐先生，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今天再明确地答复你一次。我们之间没可能了，所以，就算你让银行贷款给我们顾氏，我也不会感激你。”
说完，她从他旁边擦身而过，弧度皎好的脸颊上，表情决然到无情。
是的，就在刚才，她已经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
就算自己是真的怀孕，她也绝对绝对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也许这样的行为对一个还未成形的生命来说，很残忍。
但是，却也是她作为母亲所能给它的最大的仁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