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绎琛掀开身上的被子,清冷的嗓音透着疲惫的沙哑,“我也回公司。”
“哟!高烧到四十度八还想当劳模啊!”沈墨言摁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说话语气连威胁带讽刺,“我告诉你,你要是工作累挂了,别指望我每年会按时去你坟头上烧纸钱!”
漆黑的眼眸眯了眯,唐绎琛皱起眉头,“我是高烧?”
“岂止啊,你还低血糖呢!”沈墨言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不减,“我说,你不会是嫌自己身材不够标准,在偷偷节食吧?竟然饿到直接晕过去,我要是报料给媒体,明天应该能上头条吧?”
短暂的沉默后,唐绎琛抬眼望着他,眼神忽然似笑非笑起来,“不如你打个电话给宋恩琪,我还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个独家专访。”
沈墨言脸色顿时一变,抄起他后面的枕头就往他砸过去,“唐绎琛,干脆饿死你算了!你自己受了气,就只会欺负劳资!现在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劳资失恋还不都是你害的?多亏劳资身体素质好,要不然早就跟你一样躺这儿挺尸来了!”
唐绎琛睨了一眼他脸上哀怨愤怒的表情,淡淡勾起唇角,“怎么?宋恩琪还不肯见你?要不要我帮你出主意?”
沈墨言哼哼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得了吧!你丫自身都难保,就别瞎操劳资的心了!”
宋家现在名誉受到重创,在业内的公信度直线下滑,报纸杂志类的线下期刊一直处于滞销状态。
宋兆伦现在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在强撑着。
宋恩琪对公司管理一窍不通,却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再去当记者,每天跟在他身边学习着。
一想到这个自己喜欢的小记者为了宋家,放弃自己最爱做的工作,沈墨言的眼底也涌起心疼自责的情绪。
他没有办法指控唐绎琛借刀杀人的行为,他很清楚这个男人隐忍蛰伏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甚至唐绎琛在很久之前就告知过他,让他离他远一点,否则被当枪使了也不要怪别人。
是啊,是他自己掉以轻心,与旁人无关。
明知道唐绎琛的目标不止是顾家,他却一厢情意地以为这个男人暂时不会对宋家出手。
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啊!
唐绎琛不知道他此刻复杂的心理活动,视线在病房环顾一圈,再次出声,“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沈墨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他,突然恶劣地勾唇笑了一下,“你想是谁?”
唐绎琛不动声色地对上他的视线,眉峰又是一蹙,“难道是你?”
沈墨言看着他那一脸的嫌弃表情,顿时愤慨了,“靠!劳资开车绕了大半个华城来医院守着你,等于说你还嫌弃了?”
“嗯,是挺嫌弃的。”唐绎琛斜斜瞥了他一眼,咂嘴道,“睁开眼的第一刻,看到床边守着的居然是个男人,有种即时噩梦的体验。”
靠!
“你小子分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沈墨言愤愤然甩袖,“劳资不干了,劳资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其实,你想帮宋家不用顾及我的感受。”身后,唐绎琛忽然出声,沈墨言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就这么顿住。
这段时间,沈墨言虽然天天去宋家报到,但是宋氏集团的事他却一直不曾插手过。
就算不借助沈家,以他自己的能力,想帮宋恩琪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因为唐绎琛的血仇,他到底什么都没有做。
兄弟与女人。
在他心中,这杆天平自有衡量的标准。
沈墨言侧目看着他,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微微勾了下唇角,“其实,你要对付宋家,也不必顾及我的感受。”
他心里很清楚,以唐绎琛的手段,如果真的出狠招,宋氏根本就不可能有招架的余力。
可是现在,宋氏虽然受创不小,却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是的,这个男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已经手下留情了。
唐绎琛知道他看出来了,不由也轻轻扬起唇角,“应该的。”
“绎琛,既然你对宋家都能高抬贵手地放手,为什么对顾氏却步步紧逼呢?”
俊脸上笑意有一瞬的凝滞,唐绎琛抿了抿唇角,“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如果因为顾念放过顾氏,今后他要如何面对九泉下不得安息的父母?
如果对顾氏痛下狠手,今后他又该怎么面对顾念,还有他们的儿子?
相爱相杀,似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沈墨言回想起刚才看到顾念的情形,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她便从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变成离婚的女强人,脸上的青涩已经被悄悄隐藏,蜕变成知性的成熟,也是艰辛。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出声道,“绎琛,顾念是个好姑娘。”
唐绎琛眼前不由浮起她的模样来,眼底溢出几分相思,“我知道。”
除了年少时对叶蓝心怀有感激和钦佩,他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了。
此生遇到她,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沈墨言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忍不住询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不知道顾倾城是他的种,他就已经于心不忍,更何况现在发现顾念就是五年前他一直想找又无从找起的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唐绎琛阖了阖眼睛,两排长长的眼睫毛扇动了下,语气很无力。
已经开启的复仇计划,筹备多年,他该如何中止?
如果与他正面交锋的是顾远达还好,偏偏现在顾氏是顾念在独挑大梁。
沈墨言当然明白他的感受,转身重新折回床边,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这个向来冷静自持不动声色的男人,在这一刻露出脆弱的一面。
“绎琛,如果真的那么辛苦,就停止吧。”
唐绎琛睁眼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指不自觉地收紧。
沈墨言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逝去的人毕竟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不是吗?”
闻言,唐绎琛的心口重重一震,攥成拳的手指徒然失去了力气一般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