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天,林强一直有个幻觉,觉得自己真和叶蓓变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对于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自己心里先打给自己85分,只是如果真的情侣,也许往往借这样的机会使两人的交往有一次阶段性的进展,说不定心血来潮还会令两人的关系有突破性的进展。而他们后来却显得都很理智,理智得更像是两人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影片放映时可以尽量让自己进入角色,喜怒哀乐,悲欢离愁,而当灯光亮起,曲终人散之后,又各自收拾心情,重新开始一如往日的生活。全当只给久已疲惫的心灵放了一次大假。至少对林强感觉如此。只是人的胃口经不起吊,有了这次的记忆,便不由得经常会常常幻想原来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如同原本关在铁笼子里的动物,一直关着它也已经习惯了,觉得自己原本就该关在笼子里一般,可突然一天,看到原来和自己一样的同类,却还可以在笼子外边活得比自己好了很多,于是才发现原来这笼子是一种枷锁,再继续呆下去不由得变得烦燥不堪起来。
那天回来的路上叶蓓一路都没说话,但看出来她仍然很开心,只是那神情好象在凝神考虑什么事情。林强开着车子,也有意不去破坏这种气氛,并尽量把车子开得又慢又稳,免得打扰她的一路回味,而他自己也尽量想留住些什么似的,按他的想法,如果现在再说是她朋友,她应该不会马上加以否决了吧。其它更深的还来不及想,仅这点就已经让他感觉足够自己兴奋一段时间了。也许在别人眼里,觉得他太过自轻自贱,而对他而言这种感受却是发自内心。心理的落差是不容否认的现实,用藐视一切来加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幼稚。只是他隐隐报个希望,通过自己努力,总有一天会让这种落差变得越来越小。正是这份希望,使得他觉得自己眼下的一切并非全都只是一片虚幻。夏天的夜晚,不像其它季节行人消散的那么快,街灯亮着的路旁,三五成群的人们聚在一起下棋。只是车子少了许多,开在街上悠闲着象在野外兜风。车到了林强住处的街口,两人分手,叶蓓自己开动车子回家,他临下车时,叶蓓告诉他,自驾游的日期定下来了,就在这几天,到时会和他联系。在他摆手道别时,叶蓓又说了一遍:“谢谢,今天这个生日我真的很开心。”听完这话,林强心里的开心更比她的开心更翻了一倍。恨不得马上跑到街道上拉住遇到的每个路人都通知一声。
先前的想法还只是出于一种冲动,现在决定要出去了,却觉得好象要下很大决心似的,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平日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了的缘故。习惯常常让我们变得按步就班,对突然到来的改变有种莫名的恐惧。鸟在笼里关久了,真放出来时都可能因害怕而不会飞了。为了不至于在那些专业的户外高手们面前显得自己太过幼稚,赶紧抽空在网上查询半天,了解了些外出需要做的一些准备,好自己打理了许多该带的东西,只等着一声号令,就要出发了。
出发的时候是一个清晨。说是清晨,其实天还没完全亮。林强出门打了辆车,等到了集合地点。一行五辆车子已经整装待发。车子全是四驱的越野车,每辆车有四五个人,车顶行李架上,满载着各式的户外装备。车子马达轰鸣,大家也都跃跃欲试,让人不由联想起美国大片里军队奔赴前线的情形出来。按日程安排,第一天要走的路程应该最长,因为离开这座城市附近,该走的地方基本上走遍了,而走完这大约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离开平日生活的地方,再普通的景色也会变成景点,那时再慢慢边走边看才算行程正式开始。正像原先有人说的:旅游就是把大家忽悠地互相换个地方转上那么一圈,然后挨个收钱。
林强打学校出来,一直只在几个人的小公司工作,没几次机会参加这种很多人有组织一起进行的活动。所以心里激动了半天。和其它人打招呼时,也尽量让自己让得自然些,而不至于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
一起的车友们看上去年纪比自己都大,可看起来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与平日里在公司见到的其它人完然是另一种感觉。跟他们相比反倒衬得自己有点老气横秋的样子了。不过看起来大家也都蛮好相处,这让他原先还有的一点担心显得多余。
和他们同车的除了他和叶蓓,还有两个人。开车的司机原名姜大伟,周围人简称他“伟哥”。本来也算符合汉语使用规范,只是汉语同样的字眼却可以代表许多极其微妙又截然不同的含义,好开玩笑的人叫的时候总带种别有用心的语气,有意无意地误导听众往原先一种国际知名的给某种男人带来某种特异功能的药品名字上产生联想。可他全然并不在意,伟哥个头倒不很高,可看上去身体很壮实,眼睛本来不大,笑起来更是眯成一牙弯月一般,就算不笑,脸上好象也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看着一副喜相。让人跟他说话不自觉的就觉得亲近。他今天一身红白相间的户外冲锋衣,脚上是双看上去都很专业的登山鞋,看面相已有四十好几的样子,但说话办事,动作干净利落,林强一眼就有点喜欢上他了。
原来听人说过相由心生,想来应该不错,整天乐呵呵的人时间久了脸上也很自然带上一丝笑意,脸上管表情的肌肉有了记忆效应,所以早早预备好了,好让那笑容出来的更容易些。而心理阴郁,整天闷闷不乐的人则不自主的在脸上会带出一种萧杀的神情,这种人即便是笑,也象是在脸部安装了某种类似街道上可以随时翻转的广告牌的装置,需要时暗中“咔哒”一声触动机关,脸上马上呈现出与刚才全然不同的笑脸表情,只是那笑容常常一闪而过,全然没有启动和消失的过程。象是戴了付做工精细的面具。不掺一点感情进去。而更多时候,在城市生活久了,人们脸上总是一脸自认为孤傲的神情以使自己不受侵犯,实则却只显出一份漠然与茫然的表情。平日看得多了,就显得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弥足珍贵,象是整天阴郁的季节突然看见一抹阳光似的。
伟哥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出行的方式。见了林强上下打量一番,又看看叶蓓,叶蓓过来价绍:“伟哥,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林强,这次在路上可以跟你换着开,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伟哥过来拍拍林强肩膀,“行,小伙子不错,看着蛮精神的,听叶子说你技术挺不错,以前没出来过吗?不要紧,年轻人脑子好使,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个是个小伙子,叶蓓叫他王斌,看着全是一副时尚潮人的做派,年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身上却比自己多了种人们心目中80后的那种特立独行的气质。整个打扮基本就象是用时装杂志封面的一张底片冲出来的另一张照片。唯一区别只是这照片是立体感强出来很多而已。林强看着觉得眼前一亮,想自己要是个女孩子,走在街上也会多看他两眼的。只是那帅哥自打看见林强,眼里就有种带丝敌意的戒备。举止也带着点略显夸张的酷酷的感觉出来。有时还故意的跟借着些小动作来表现一下他与叶蓓非同一般的关系。林强开始有点莫名其妙,还主动上前跟人家打召呼,而王斌却眼界颇高,全当他是透明人一般,听叶蓓介绍时那眼光自上往下,看得林强自觉小了一圈。回过神来,心里猜想,看那样子,这小伙子应该就是叶蓓的男友。而那冷漠,分明是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在叶蓓身边,无意之中变成一种潜在的威胁。对于叶蓓已有男友这件事,自己尽管原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这会真见了,却还是心里一沉。如同开车走夜路没当心路面的坑,“咚”一声,整个人都颠起老高。暗中把自己与他做个比较,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他的竞争对手,原先的的胡思乱想纯粹是痴人做梦。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干嘛非来凑这热闹,弄不好丢人现眼,白白伤了自尊。
车子开来时,王斌本来坐在前排伟哥旁边,车子聚齐,大家都下来最后检查一下车子状况,第一次见面的互相打个召呼,他却一直在车上冷眼看着都没动窝,眼看大家交待完毕,准备要上车,林强很绅士风度地帮叶蓓拉开车门,王斌看着心里老大不痛快。心里寻思自己再不动窝,跟叶蓓同坐一排的便宜就白白让他给占了,于是一步蹿出去伸手半让半拦地抵住车门,冲林强说:“你坐前面去—”不等他答应,一把从前面车座上把自己的包拽到手上,自己上后排坐到了叶蓓旁边。林强本来还准备要请他过去,没想到他自己先蹿上去了,不觉倒是一愣。心里有点又气又笑。只好替他带上车门,自己到前排坐到伟哥旁边。
后排本是三个人的座位,看他上去,叶蓓马上又往里让了一让,生生在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出来,王斌想再往前凑凑,可看叶蓓扭脸看着车窗外,就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把手中的包放在中间,本来想中间留的空间太大,看上去不太好看,摆只包好填补一下空白,谁知放上去后更象两人成了冤家,给中间生生筑起一道屏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