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终于意识到魔蛇的危险的时候,似乎有些迟了。
百丈魔蛇出来时对空中追逐的凌云二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当它缠绕高耸的山峦两三圈,盘在山巅之后,峥嵘的头角便对准了凌云与红衣女子,眼中迸射出阴鸷的光芒。
“不好!”
凌云才叫出声,魔蛇已经张开血盆巨口,两条粉红色的气柱自两颗毒牙尖端激射而出,直逼凌云二人。
凌云和红衣女子顾不得彼此,立刻分头逃遁。照理说,魔蛇体型巨大,又是自远处发动的攻击,当不易命中目标,然而红衣女子已被凌云追得气空力竭,闪躲之时,虽然避开了粉红色气柱,却沾染了散逸出的腐臭味毒气,顿觉胸闷气短,头重脚轻,难提真气,竟而一头栽向地面。
凌云见状,立刻转身去救,在女子落地之前将她抱住了,然后平稳降落。这时,魔蛇又喷射出两道粉红色毒瘴气柱冲击地上两人。
凌云丝毫不敢大意,右手一甩,雾月冰锋自袖中滑入手心,玄寒之气顺势而出,罩住凌云与红衣女子。
“呼——”
粉红瘴气与浅白寒气霎那间,碰撞了!瘴气之于寒气,犹如洪涛之于磐石;洪涛虽猛,却难移磐石分毫。瘴气冲在寒气之上,便化为无数细小的粉红色星芒飘散开来——这是被玄寒气冻结成冰晶的瘴气。一时间,红雾喷薄,白气蒸腾,红雪飘扬,景观煞是奇特。
只是,红衣女子在凌云一旁,身受毒瘴与寒气的内外双重夹逼,原本虚弱不堪的身子再难支持,终于昏阙过去。
倏然,百丈魔蛇停止喷射毒瘴,却是积蓄的瘴气用完了,下次得花一个时辰提炼。
凌云总算松了口气。他额头的汗珠都结成冰珠往下掉了。再看红衣女子,她已经昏倒在自己脚边了。凌云心知她不能承受寒气,但现在四周都被粉红色瘴气包裹,只能委屈她再忍片刻,待飞出坏死林便安全了。
凌云再运化玄寒气,拟将一口气冲出毒瘴包裹的山林。可就在这时,魔蛇又有了动作!
盘绕在山巅的魔蛇将一颗峥嵘的脑袋高高扬起,吞吐着信子,随即,它的颈部膨胀了,现出一对宽阔的皮折,为它再添几分凶猛的态势!然而,诡异的是,随着皮折的张开,皮折下鳞片的间距拉大,鳞片之间竟然露出了一只只圆溜溜的眼睛!密密麻麻,竟有数十只之多!
凌云瞥了一下那些圆瞪的眼球,只觉头皮发麻,心慌不已!
“好邪门的家伙!”凌云心头一颤,只想快点离开。
这时,他感觉到背后的红衣女子动了下,似乎醒了。
凌云正想和她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忽然红衣女子伸手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凌云喊一声,却听不到回应。凌云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也顾不得许多,反手揪住她的头发,一个过肩摔,将她甩到身前。这时,凌云才发现红衣女子眼神涣散,动作僵迟,显然是被摄住了心神,被人摆布了!凌云立即想到是那魔蛇几十只怪眼在作怪。
红衣女子这种状况根本不能带她一起走!可是凌云也不想看着她死。一咬牙,将雾月冰锋顿地,瞬间,银霜铺地,寒气直达地底,地面隆起数尺。随即,土壤被冻得松软,向下深陷;还要扑向凌云的红衣女子和凌云一起跌向地坑。
地坑深不过一丈,宽不过五尺,正好容得下两人。红衣女子还要扑向凌云,却被凌云一手揪住背心,按在地上,手脚兀自挥舞。凌云举起冰锋,运出玄寒气,将地坑坑口以及坑口附近地面用寒冰封住。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魔蛇攻击,二来可以隔开魔眼,助红衣女子脱离控制。
果然,没有魔蛇几十只眼睛的“关注”,红衣女子缓缓平息下来,不再挣扎了。不一会,红衣女子便清醒了。她看到凌云时,只记得她自空中跌下被凌云所救的一幕,眼神颇为复杂,有惊异,有欣喜,有淡然,也有感激。不过她醒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向凌云表达感谢,而是转过身,趴在地上哇哇地呕吐了。
瞬间,酸臭的气味充斥了狭小的空间。连带凌云也想作呕了。
“你没事吧?”凌云虽然很厌恶这种空气,但还是出声关心一下。
“我没事。”红衣女子转过身,擦擦小嘴,强作镇静,但她的脸蛋却是和她的衣服一样红。
“我们这是在哪里?”红衣女子看着这个四壁黑漆漆,上面盖满冰块并投下朦胧白光的洞穴。
凌云说道:“这是我临时挖出来的地坑,暂时躲避大蛇的。”
提起大蛇,红衣女子这才想起他们被魔蛇攻击一事,不禁脸色微变,绯红的脸上又挂上几分煞白。
“大蛇呢?大蛇在哪……”
突然,大地“嗵”地一声震动了!头顶白皙的冰块上,蓦地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凌云与红衣女子不禁相顾失***蛇这么快来了!
盘踞在山巅的魔蛇突然见凌云二人跌入地坑之中,便知凌云有意躲避迷魂蛇眼的注视。可它也不急着爬下山追赶,却将巨大的身躯缩成弓形,然后以山巅为垫脚石,以展开的皮折为羽翼,纵身一跃,腾空而起,竟似一只滑翔的飞鸟,又似一条飞舞的神龙,滑过粉红的天空,坠落在凌云所挖地坑之上。庞大无匹的身躯落地之处,草木尽摧,尘土飞扬,冰封的地坑在魔蛇眼中显露无遗。现在它唯一要做的就是碾碎这层薄冰!
魔蛇抬起它那粗短的尾巴,重重敲打在地坑的冰盖上。只一下,冰盖便龟裂了,银白的裂缝像蛛网一样四面延伸。
“喂!你不想办法修补一下吗?”红衣女子焦急地问道。
凌云说道:“这条大蛇力大无穷,再厚的冰也挡不住它。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等冰盖破开,我们一起杀出去,或许有条活路!”
红衣女子愕然说道:“啊?可是我还没准备好……不,我是说我还没休息好,功力还没恢复多少。”
凌云一脸的无奈,叹了口气,举起雾月冰锋,释放出玄寒之气,将冰盖加厚了一尺有余。冰盖是修补好了,可地坑的空间更少了,两人只能面对面蹲着。
看着红衣女子一张红扑扑的脸庞,凌云突然意识到她虽然脾气很大,但却是个标致的小脸美女,一对银铃般的美目更是婉转动人。凌云看得心头一热。这时,红衣女子的目光落到凌云脸上,凌云心头一慌,忙抬头看着寸寸皲裂的冰盖。
“诶,你要凝神草做什么?”红衣女子突然问。
“我妹妹受伤了,需要凝神草治疗。”
“伤得重吗?”
“很重。”
“等出去了,我就把凝神草给你吧。”
红衣女子这么说,一来是想取信于凌云,不让他出去后弃自己于不顾,让自己喂蛇;二来她也不想为了几棵破草得罪凌云这样的修真高手。而她之前肆无忌惮地抢走凝神草就是因为凌云从蛇口夺草的动作笨拙,所以认定他功力不深,威胁不到自己。眼前既然有和解的机会,红衣女子自然握手言和,以免以后的日子云愁雾惨的。
然而,这番话落在凌云耳朵里却有了别的意味。凌云觉得她这是在关心自己,为自己排忧解难。受宠若惊之余,看红衣女子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感激之色。
“砰!”
魔蛇的尾巴再次敲击冰盖,沉闷的巨响震得凌云两人气血翻涌。凌云再无心思乱想,集中精力应对即将破冰的魔蛇。
“准备好了吗?再敲一次,冰盖便破。我们就要冲出去了!”凌云提醒她说。
“嗯,我知道了。我掉下去的时候,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什么?”凌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岂会见死不救!”
说了这些,凌云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太紧张了,一紧张就话多,借说话缓解舒缓紧张情绪。
红衣女子忽然呵呵笑了起来,“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我‘以身相许’吗?”
凌云一愣,十分惊讶红衣女子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然而,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过是想想而已。凌云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不过,红衣女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凌云差点吐血:“可惜,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不然,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尽管凌云对她拒绝的话有所准备,但听到“有夫之妇”四字时,仍免不了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头顶轰然一声震爆,冰盖寸寸碎裂,无数细小的冰块被震上天际,又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冰雹,敲打在凌云无知无觉的身体上。
凌云没有即刻飞出地坑,他怔怔地立在原地,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而红衣女子见凌云没动,也不敢贸然冲出去。
百丈魔蛇此时已经收起了皮折,它将硕大的身子探到地坑的上空,一对深邃的眸子盯着里面的两人,然后缓缓将头伸下去,似要将两人衔出来。
红衣女子焦急地问:“现在怎么办啊?”
凌云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有真气,他感觉到真气还在筋脉里流转,但他就是提不起来——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失落。眼看着魔蛇凶猛而威武的头角压下来,他心里也无分毫恐惧。只有听到红衣女子的声音,这才将雾月冰锋举起,对着魔蛇,但提不起任何真气的他对魔蛇产生不了任何威慑。
然而,就在这逼命之际,一团灿烂夺目的白光自远方疾飞而来,不偏不倚,正中魔蛇后背!
百丈魔蛇猝不及防,被白光打了个正着,巨大的冲击力将立起来的小半截身体击翻在地。白光击中魔蛇后,立即沿原路返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在魔蛇被白光击中的地方却多了个银白的印记,那是几个抽象的文字组成的术式。银白的印记泛出纯白的光芒,一如刚才的白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巨大的魔蛇嘶吼不已,扭曲起来了。
凌云和红衣女子见此情形,又惊又喜,连忙飞出地坑,停在半空,看见魔蛇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不已,腾起巨大的烟尘。
片刻后,烟尘止歇,百丈魔蛇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好像力气被抽空了一样,与先前嚣狂的模样判若两蛇。
“这是怎么回事?魔蛇被那团白光打成重伤了吗?”只一击,便让如此凶悍的巨蛇丧失战斗力,那道白光令凌云讶异了。
红衣女子咯咯笑着说:“这下你可看走眼了!这条蛇没受伤,只是它的力量被银色印记封印了!现在嘛,它只剩下爬的力气,任由我们宰割了!”
“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法宝?这等厉害!”凌云对那件封印法宝也起了几分兴趣。
“那叫天罗印。”红衣女子对着他笑眯眯地说,“是我老公的东西。”
红衣女子毫不掩饰心中那份自豪。看她这么高兴,凌云只觉心头越发沉重,像是吊着千钧巨石一般。
“想必他十分关心你了。”凌云轻声说着,像是对红衣女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时,百丈魔蛇又有动作了。不知是要动身离去,还是要报仇雪恨,魔蛇低吼着,缓缓将疲惫的躯干直立起来,蛇头对着凌云与红衣女子的方向。
红衣女子心头一颤,慌忙抽出腰间的红色利剑护住自身。凌云也警惕起来,把冰锋横在胸前。
魔蛇的巨大头颅继续抬起,视线越过凌云二人,落在两人头顶的粉红色天空。
就在这时,呼啦一声,一道黄色人影穿破浓密的毒云,直射向魔蛇。魔蛇五感发达,显然早发现了在云层上赶来的人。它现在虽是强弩之末,却不愿束手待毙,张开血口便咬,却终究于事无补。硕大而狰狞的头角被那人手中锋利绝伦的玉剑对半劈开,鲜红的血浆喷射而出,血雨染红了数亩方圆的山林。巨大的魔蛇之躯轰然倒地。
黄色人影劈开蛇头后,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纵到半空中凌云与红衣女子的身前。
然而,黄色人影与凌云一照面,便认出了对方。
“雪凌云!”
“徐风!”
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