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运真人对徐风、叶秋蝉说道:“处理这片火云,我一人足矣,你们都呆在这里,不要靠近!”
徐、叶二人点头答应。
灵运先将风火神旗收入袖袍,随后飞身停在暗红色血火火云下方。拔去玉塞,灵运念动真言,葫芦嘴中便发出呜呜怪声,与此同时,一阵怪风裹挟着团团血火猛窜进葫芦内。只是,八卦乾坤葫芦并非为了承装血火而炼制的,因此承受力有限;当血火吸收了一半时,灵运便觉得寒玉做的葫芦火辣辣地烫手,几乎快要爆裂了!
灵运心知此刻失败,自己也将身负重伤,忙逼出体内寒气,为葫芦降温。灵运虽未像雪凌云那般钻研过寒气,然而有三千年的功力作基础,体内那股寒气也是非同小可,一旦运出,同样惊世骇俗,硬生生将葫芦上的热气压下去了,一直挨到最后一星血火被吸走。
灵运连忙将玉塞塞上。看着原本粲然雪白的葫芦,现在竟变得红彤彤地吓人,灵运感叹道:“跟了我几百年,今天终于要离开了!”
突然沉声一喝,将葫芦远远扔开。这一扔,八卦乾坤葫芦好似长了翅膀一般,许久不见下坠,一直飞出徐风、叶秋蝉二人目力所及的远方。
徐风惊讶说道:“师祖这一扔,是要扔到什么地方去啊!”
秋蝉也颇感讶异,说道:“竟然连我都看不到落下的地方,恐怕飞出千八百里了!”
灵运听见他们的谈话,纵身飞回他们的身旁,说道:“我将葫芦丢在南方一条大河里。这样应该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话声甫落,三人忽见极远处腾起一道极长白气,横贯天地;即使三人隔了许远,依旧有一种宏伟之感。
“那个方向,不就是葫芦扔出去的地方吗?”徐风不禁失声说道。
灵运眯着眼睛眺望,点头说道:“没错。葫芦就在那条大河里炸开了。里面的血火蒸发了河水,升空变成云气了。”
灵运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哪有这么简单?血火之威能,足以弑神杀佛,区区一河之水如何灭之?血火爆发之际,整条江河为之沸腾,鱼鳖等水族生物死伤不计其数!血火虽灭,江河亦为之断流!且血火灭后,余威尚存,十年之内,此河将成死水,难复生机!
徐风不知血火厉害,否则必不肯做这等抉择。灵运一意为取信于徐风,因此虽明知后果,也会照做。至于叶秋蝉,却也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么多。
三人看了一会,灵运便对徐、叶两人说道:“徐风,叶姑娘,这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孤寒宫吧!”
叶秋蝉心中牵挂师弟,说道:“我还有再去找找那个黑衣人!我还有话和他说。”
灵运点头道:“那好吧!只是你要记得及时回孤寒宫,参加开国大典!”
“一定!”
徐风说道:“师祖又要去哪里?”
灵运说道:“今天还有几名重要的贵客来临,我得亲自接风洗尘。徐风,你就先回孤寒宫吧!顺便通知你的大师伯道极,让他带几名弟子来黎明峰找我。”接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块刻有“天”字的金色令牌,交给徐风,说道:“这是天字令,拿它可以找到道极。”
“是!师祖!”
三人的事都有各自的事情,当下便分开。灵运飞往黎明山主峰黎明峰,等候即将来临的贵宾;叶秋蝉心系师弟顾修齐,贴近地面飞行,寻找黑衣人的踪迹;徐风拿了天字令,为传达灵运的口讯,循着弯月形山谷寻找孤寒宫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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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西山,日出东方。
叶秋蝉等三人经过一夜的激斗,时光轮转,不知不觉已到黎明时分。
初阳晨辉,照亮了半边天,为轻薄的云朵镀上金色镶边,为奔流的江河洒下灿烂星辉,也为疮痍满目的山峦揭开了狰狞的创口。
黎明山上,仍有数处火光没有熄灭,缕缕黑烟冲向碧空,聚成一片黑云。风火神旗的焰火所过之处,草木成灰,阵阵焦臭袭来,令人作呕。
秋蝉捂着口鼻飞行片刻,停落在一处未经火烧的山头上,望着广袤十里的黑色大地,心中说道:“灵运的火焰竟然有这等厉害,瞬间毁去了大片的山林,也不知道师弟安全避开了没有!灵运虽然出手无情,可是他并不知道黑衣人是我的师弟,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师弟太鲁莽,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跑了呢!害我找了这么多年。”
同时脑海中的记忆像一本旧书,慢慢翻开了:“两百年前,恩师云游归来,身边带了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他就是师弟顾修齐。师傅告诉我,他是妖怪修成的人身,活了三百多年了。那时,我随恩师修行也有两个甲子了,门中只有我和师傅两个,而师傅又常年云游在外,聚少离多,生活难免伶仃寂寞。如今有了师弟任我使唤,我怎能不高兴?师傅不在的日子,我便端出师姐的架子,要你做这,要你做那。洗衣做饭、扫地洗碗,全部推诿给你,把你累得整日汗流满面!可你呢,却全无一点怨言。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你把我的一件心爱的衣衫洗破了,我因此动怒,罚你去后山树林扫树叶,要你把树林扫得和庭院一样干净。我那时做得确实过分,你却不争辩,每天大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扫帚去后山扫叶子,如此坚持了一个多月,直到恩师回来。师傅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考察你的功课。结果,你因为每天都在扫叶子,耽误了修行,进步很不让师父满意。你可知道,当时在一旁的我是多么怕你把真相说出来!可你却一人担起了责任,撒谎说自己偷懒,每天跑到后山游玩了。唉,我那时真不知有多感激你!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欺负过你,你在修行上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尽力帮你,渐渐地,你我之间再无嫌隙,亲如家人。当师傅私下传我天步法诀,我便有私下再传与你的念头。谁料,你竟然因师傅不传给你而负气离开。唉,师傅只说你修行天步的火候未到,又不是不肯传你,你怎么这等糊涂!”
歇息片刻,秋蝉便打算继续寻找顾修齐的下落。可就在这时,山下低凹处忽然放出一道耀眼白光,刺得叶秋蝉睁不开眼。
叶秋蝉心头一喜,暗说:“难道是我的无名剑?仙剑折断后,附着在剑上的意识和真气随之消失,我无从感知剑的位置。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纵身一跃,落在山谷中,循着那道白光走去,果然在一块青石板上找到断为两截的无名剑。那两截断剑摆放的位置正好将阳光反射向身在山顶的叶秋蝉,叶秋蝉因此才能发现仙剑的所在。
秋蝉一面庆幸,一面弯腰去拾断剑。
突然,一支冰冷的青色剑锋从背后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冰冷的剑锋贴在脖子上,叶秋蝉只觉这股寒意在全身蔓延开来,心中暗叫:“糟了!中计了!”
身后的那人淡漠地说道:“别动!慢慢转过身!”
叶秋蝉没有办法,只能依言而行,缓缓转过身去。然而就在转身看见那人时,再次愣住了。
那人一身黑袍,黑布蒙面,胸前绣着画了一个叉的“天”字——显然是非天的成员!更重要的是这人手上握着的青色仙剑,正是与无名剑齐名的无实剑!
“师弟!”叶秋蝉不禁喊了出来,“是你吗,师弟?”
黑衣蒙面人迟疑片刻,终于将无实剑从秋蝉的脖子上收回。退开两步,将头上的黑布摘下,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面孔,五官棱角分明,勃勃英气中带着几分硬朗之色;虽然称不上美男子,却男人味十足。
“看样子,你是有话想和我说?”顾修齐脸上依然淡漠,声音不高,却没有敌意,似乎对师姐还留有感情。
叶秋蝉欣喜说道:“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
叶秋蝉说道:“我只想告诉你,师傅他老人家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和我一起回去见师傅吧!”
秋蝉还没说完,顾修齐就哼哼冷笑起来,笑一阵,说道:“现在想我了?当初他传你‘天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是我练功不努力吗?是我功力不如你吗?他偏偏传给你!他分明顾忌我是妖仙,不想传我真本事!”
“不是这样的!”叶秋蝉解释道,“师傅不是这种人!师傅确实杀过许多妖魔,可是也杀过许多为恶的人类!一切取决于对方的善恶与否。若非如此,师傅怎会救你于水火之中?又怎会收你为徒,传你术法?你又怎能反过来怪师傅呢?”
“我那日在师傅房间的窗外听到,他偷偷传了你天步法诀。试问,如果他不是对我有偏见,何必背着我传授于你?当众说明白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我会偷会抢吗?”顾修齐想起那天的光景,依然难掩心中不满。
叶秋蝉耐心劝说道:“你真的误会他了!师傅说他那时不能传你天步法诀,是因为你牲畜之身凡俗之气难褪,还不到修炼天步的时候!可是他又怕你心生嫉妒,难以全心修行,所以偷偷传我——这是师傅一番好意啊!”
顾修齐却不尽信,依然说道:“好意?你以为随便几句话就能让我相信吗……”
话音未落,叶秋蝉“哗”的一声,将一本线装书丢到顾修齐怀里。
顾修齐拿起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天步法诀”四字。
顾修齐苦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同情我吗?你以为一本书就能让我原谅他吗?”
说着,就要把书册丢还秋蝉。
叶秋蝉高声道:“慢着!你为什么不翻开看看!”
顾修齐将信将疑地翻开册子的扉页,只见上面用行书写着一段字:“修齐,道山有路,勤为径。只需下决心、下苦功,肉身成圣有何难哉?斩却三尸,除却心魔,亦有何难?授汝天步,望早日踏出三界,遁出六道,成就金身圣人。赤脚仙亲书。”
顾修齐望着这些文字,怔怔地只是出神,胸口如同万斤大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口中喃喃道:“原来他还记得我!原来他不讨厌我!原来是我错怪他了!……”声音渐渐有些哽咽了。
顾修齐心中如何不记得师傅的恩情,只是他性子高傲,不肯落于人后罢了!因此见师姐受到青睐,得到真传,才会心生怨怼,赌气离开师傅与师姐。此刻明白了师傅师姐的心意,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心里只剩下无限愧意。
叶秋蝉怕他还不相信,又说:“你看清楚了,那可是师傅亲手写的,决没有欺瞒你的意思!”
“我知道!”顾修齐说道,“对不起,师姐,还有,师傅!”
叶秋蝉心头一宽,长长吐出一口气,打趣地笑道:“你以为一句道歉就可以了事了?师姐足足找了你一百年!今后你少不了要掉一层皮!”
“好!全凭师姐发落!”
顾修齐一脸郑重的说道。
说得两人都笑了,似乎多年的误解顷刻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