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去看看吗?”露西吻了吻阿拉维斯,问道。她们立刻就喜欢上了对方,很快便一起走开,去谈论阿拉维斯的卧室和小客厅,关于她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以及那些在此类场合女孩子们喜爱的种种话题。
他们在阳台上共进了午餐(用野禽野兽做的肉饼、甜酒、面包和奶酪)。午餐后,鲁恩王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说:“嗨——呵!朋友们,我们手上还有那个没用的家伙拉巴达西,需要决定如何处置他。”
露西坐在国王的右边,阿拉维斯坐在他的左边。埃德蒙王坐在桌子的一头,大臣达林坐在他对面的另一端。达尔、皮里丹,科尔和科林都坐在国王的这一边。
“陛下有权砍掉他的脑袋,”皮里丹说,“发起这样的突袭,他相当于犯了暗杀罪。”
“的确如此,”埃德蒙说,“但即使是叛徒也会改变的。我就认识这样一个人。”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杀了这个拉巴达西,说不定会挑起与提斯洛克的战争。”达林说。“提斯洛克有什么了不起?”鲁恩王说,“他的力量在于人数的优势,可是大军无法穿越沙漠。我对蓄意杀人(即使是杀叛徒)并不感兴趣。在战斗中杀了他,会大大减轻我内心的不安。但这个不一样。”
“我的主张是,”露西发言说,“陛下再一次审判他。让他做出可靠的承诺,将来一定以诚相待,然后再放了他。也许他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御妹,没准儿大猩猩会变得诚实起来,”埃德蒙打趣道,“但是,奉狮子的名,如果他再次背信弃义,希望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能在战斗中砍下他的狗头。”
“那就来审判他吧,”国王说着,转身向一个侍卫吩咐道,“朋友,派人去将犯人带来。”
带着铁链子的拉巴达西被押了过来。看见他的模样,人们都会以为,他是在嘈杂的地牢里过了一夜,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其实,他被关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还有美味可口的晚餐。但是他怒气冲天,根本就吃不下东西。整整一夜,他不住地走来走去,又是吼叫,又是咒骂,他的样子自然就很憔悴。
“王子殿下,不用说你也知道,”鲁恩王说,“按照各国的法律,也考虑到谨慎的策略,我们完全有理由砍下你的脑袋,就像有人伤害了同胞的后果一样。然而,考虑到你的年纪,以及所接受的有缺陷的教育,你缺乏应有的教养与礼貌,无疑是由于你来自充满暴政与奴役的国土。我们有意要释放你,毫发无损地放你回去,但提出以下这些条件:第一条,——”
“咒诅你这个野蛮的狗东西!”拉巴达西唾液四溅地骂道,“你以为我会听你的条件吗?呸!你大谈教养,我不懂得那个。对戴着手铐脚镣的人说屁话很容易,哈!把这些该死的东西拿掉,给我一把刀,看你们谁还敢跟我说三道四。”
几乎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科林嚷道:“父王!我可以搧他耳光吗?请允许我。”
“镇静!各位国王陛下,众爱卿!”鲁恩王阻止道,“要保持我们的尊严,不要被他傲慢的辱骂所激怒。坐下,科林,要不你就走开。我再次要求王子殿下听听我们的条件。”
“我不要听野蛮人和巫师的什么条件,”拉巴达西反唇相讥道,“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头发。你们对我的任何羞辱,都将使纳尼亚与阿陳兰血流成河。提斯洛克的报复是可怕的,很快就将到来。杀了我,对北方各国的烧杀,在一千年后仍将使世界发抖。当心!当心!当心!塔西的雷霆将从天而降!”
“结果半路挂在一个钩子上了!”科林讥嘲道。“科林,你不害臊吗?”国王批评科林道,“不要嘲弄一个人,除非他比你强大。在那种情况下,悉听尊便。”“哦,愚蠢的拉巴达西。”露西叹息道。
紧接着,科尔感到纳闷,为什么坐在桌旁的人们都站了起来,默然肃立。他也随着大家站起身来。这时,他发现了原因。尽管没有人看见狮子的到来,他却出现在他们中间。当狮子巨大的身躯轻轻走到拉巴达西与他的审判者之间时,拉巴达西惊得跳了起来。
“拉巴达西,”阿斯兰说,“听着,你的末日临近了,但你仍然能够逃避。忘掉你的傲慢(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和你的恼怒(有谁对不起你了?),接受这些善良的国王们的慈悲吧。”
拉巴达西转动着眼珠,像鲨鱼一样咧开嘴巴,皮笑肉不笑。他的两只耳朵上下摆动(如果下功夫练习,谁都可以做到)。以前在卡罗门,他这样做非常有效。每当他做出这副鬼脸,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得发抖,普通人则会瘫倒在地上,胆小的人往往会吓得昏死过去。拉巴达西没有意识到,吓唬一般的卡罗门人很容易,因为他们知道,你下一道命令,就会把他们活活给煮了。然而,他的挤眉弄眼在阿陳兰并不管用。其实,露西只是觉得,拉巴达西要犯病了。“妖怪!妖怪!妖怪!”王子尖叫着,“我知道你。你是纳尼亚丑陋的恶魔。你是诸神的仇敌。你知道我是谁吗,可怕的幽灵。我是残忍的、不可抗拒的塔西的子孙。塔西的咒诅将要降在你的身上。蝎子形状的闪电将会连连地击打你。纳尼亚的山岭将被磨成粉末——”“小心,拉巴达西,”阿斯兰镇定地说,“你的末日更近了,已经来到了门口,拉开了门闩。”
“让天塌下来吧,”拉巴达西声嘶力竭地叫道,“让大地裂开!让血与火毁灭整个世界!如果不能拽着野蛮女王、狗娘的女儿的头发,把她拖到我的宫殿,我决不罢休——”
“时辰到了,”阿斯兰宣告道。拉巴达西看到众人都开怀大笑起来,不由地感到极度的恐慌。
大家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本来拉巴达西正在一个劲儿地摇动耳朵,阿斯兰刚一说出“时辰到了”,他的耳朵就开始变化:变长,变尖,很快长满了灰色的毛。每个人都在心里想着,以前在哪里见到过这种耳朵时,拉巴达西的脸也开始变样:变长了,头顶变宽,眼睛变大,鼻子缩回到面孔中(或者说脸肿涨起来,与鼻子连在一起),满脸毛发。他的手臂同样变长了,垂在身子前边,直到双手触及地面,不过不再是手,而是蹄子了。他四蹄着地站在那里,衣服也不见了。大伙儿的笑声越来越响(因为他们实在忍俊不禁),毋庸置疑,拉巴达西确实变成了一头驴子。可怕的是,尽管他失去了人形,却还会说人话。等他意识到自己改变了形状时,这才大叫起来:
“噢,不要变驴子!饶命!如果变成马——呃嗯——嘿——呃——嗷,呃-嗷。”接下去他的话慢慢变成了驴叫声。
“听我说,拉巴达西,”阿斯兰说道,“公义里面也有仁慈。你不会永远做一头驴子。”
听到这话,驴子侧过耳朵来——这非常好笑,大家都笑得不亦乐乎。他们想要忍住笑声,却怎么也做不到。
“你曾向假神塔西祈祷,”阿斯兰说,“因此我将在塔西的神庙医治你。在今年秋季的盛大宴会上,你必须站在塔西班的塔西祭坛前,当着全体塔西班人的面,脱去你的驴子外形,人们将会认出,你是拉巴达西王子。但是,在你的有生之年,如果你走出塔西班那座神庙方圆十英里之外,你立刻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第二次变形将无法恢复原状。”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们又都活跃起来,彼此相视,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阿斯兰不见了。但青草地与空气中仍保留着一片光明的气息,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喜乐。这使他们相信,阿斯兰并非一个梦。再说,他们的面前还站着一头驴子。
鲁恩王是个特别善良的人,看到他的敌人落入这般可怜的境地,就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义愤。
“王子殿下,”他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真的非常遗憾。殿下能够证明,这不是我们做的。当然,我们很乐意为殿下提供船只,送你返回塔西班——嗯——去接受阿斯兰所开出的疗法。你将会得到所需要的一切便利:最好的战船——最新鲜的胡萝卜和青草——”
可是,驴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对准一个卫兵踢了过去。这清楚地表明,这些善意的提议,得到的却是忘恩负义的回报。
在这儿,为了不让他碍事,我先把拉巴达西的故事做个了结。他(或者说它)被及时地用船送回了塔西班,在塔西神庙举行的秋季盛大宴会上,他又恢复了原形。四五千人亲眼目睹了他变形的过程,因此这件事不可能被遮掩过去。老提斯洛克死了之后,拉巴达西接续他做了提斯洛克。他成为卡罗门历史上最安分的国王,当然这是由于他不敢走出塔西班十英里之外,因此无法亲自出征。而他又不愿意让塔坎去征战,赢得名声,因为这往往是提斯洛克被推翻的原因。尽管他的理由是自私的,却使卡罗门周边的小国家过上了比较安逸的生活。他的人民从未忘记他曾是一头驴子。在他的统治时期,当着他的面,人们称呼他为拉巴达西和平的缔造者,但在他的背后以及在他死后,人们都叫他可笑的拉巴达西。如果你在一本好的卡罗门史书中查找他(试一下他们当地的图书馆),你将会发现他的名字带着那个形容词。直到今天,在卡罗门的学校中,如果你做了蠢事,很有可能被称作“拉巴达西二世”。
在安发德,人们个个兴高采烈,因为解决了他的问题,就可以尽兴狂欢了。当晚,在城堡前边的草坪上,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除了皎洁的明月光之外,还点亮了几十盏灯笼。大家畅饮美酒,讲故事说笑话。这时,宫廷诗人和两位琴师走到了会场中心,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阿拉维斯和科尔猜想,这一定很无聊,因为他们听到过的唯一诗歌是卡罗门类型的,你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刚刚听完一段,他们就变得兴奋起来。原来诗人演唱的是一首伟大的古老诗歌,英俊的奥尔文如何与巨人琵尔交战,把他变成了石头(这正是琵尔山的来历——那是一个双头巨人),并娶了琳小姐做他的新娘。演唱结束后,他们俩盼望还能再听一遍。布里不会唱歌,它讲了发生在苏林德乐的战斗故事。露西又一次(除了阿拉维斯和科尔,大家都听过很多次了,但是还想再听一遍)讲了魔衣柜的故事,她和埃德蒙王、苏珊女王以及彼得大帝第一次是怎么来到纳尼亚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很快,鲁恩王就说,年轻人该上床睡觉了。“明天,科尔,”他补充道,“你陪我巡视整个城堡,查看我们的产业,了解其中所有的长处与弱点。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将要由你来加以守护。”
“但是父亲,那时该由科林接续你做王。”科尔说。“不,孩子,”鲁恩王说,“你是我的继承人。王冠将戴在你的头上。”“可是我并不想要,”科尔说,“我宁愿——”“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问题,科尔,也不是我所能够决定的。这关系到律法。”
“如果我们是双胞胎,那我们俩的年龄肯定一样大。”
“不对,”国王笑着说,“总有一个先出生。你比科林整整早出生了二十分钟。让我们希望,你在别的方面也能比他领先。那些并不是难以企及的。”他看着科林,眨了眨眼睛。
“但是,父王,你难道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接班吗?”“不行。国王也要遵守法令,只有靠着法律,他才能够做王。正如哨兵不能擅离岗位,国王也没有权利随意处置王冠。”“哎呀,”科尔为难地说,“我可一点也不想要。科林——非常抱歉。
我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夺走你的王位。”“太好啦!万岁!”科林欢呼起来,“我不用做国王了。我不用做国王了!我永远做一个王子。做王子才有趣儿。”“科尔,这可要比你兄弟想的更加艰难。”鲁恩王说,“做国王就意味着:在殊死的战斗中要冲杀在前,撤退时要留在最后,当国家遭遇饥荒(时常会有歉收的年成),国王要穿上光鲜的衣服,面对着桌上稀少的食物,比其他人发出更加响亮的笑声。”
当两个男孩子上楼就寝时,科尔再一次询问科林,是否还有改变的可能性。科林答道:
“这件事,你若再提一个字儿,我就——我就把你打翻在地。”如果能够就此结束这个故事,说两兄弟从此后再也没有产生过分歧,那当然很好,但恐怕并不真实。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像别的男孩子一样,经常斗嘴打架,打斗结束时(如果不是一开始),总是科尔被打倒在地上。后来,他们都长大成人,成为击剑手。在战场上,科尔凶猛异常。但在拳击方面,不论是科尔,还是北方各国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是科林的对手。这正是为什么他被叫做雷拳科林。另外,他曾经发挥绝技,打败了风暴山的堕落熊。那原来是一头会说话的熊,后来退化为一头野熊。在一个冰雪茫茫的冬日,科林爬上了风暴山,找到了位于纳尼亚这边的熊窝,在没有计时员的情况下,与熊打斗了三十三个会合。最后,熊被打得头昏眼花,从此改过自新。
阿拉维斯与科尔同样也是争吵不断(恐怕还会动手),但总是又重归于好。几年后,他们长大成人,由于他们已经习惯了吵架后重新和好,为了吵起来更加方便,他们结成了夫妻。鲁恩王驾崩之后,他们俩做了阿陳兰英明的国王与王后。阿陳兰最有名的国王,伟大的拉姆,就是他们的儿子。布里与和文在纳尼亚幸福地活到晚年。两匹马都成了家,但配偶并不是对方。有时隔上几个月,它们中间的一个,或是两匹马结伴而行,慢慢跑过关隘,去拜访它们在阿陳兰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