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我十分清楚,啊喋喋不休的宰相,”王子答道,“我还知道那个女巫死了。冰雪已经消融,现在纳尼亚朝气蓬勃,肥沃富饶,令人愉快。”
“这个变化,啊最博学的王子,无疑是一些恶人的强大咒语带来的,这些人自称是纳尼亚的国王与女王。”
“我宁可认为,”拉巴达西说,“这些是星球的运动与自然界的变化造成的。”
“所有这一切,”提斯洛克说,“是有学问的人们所争论的一个问题。我相信,这么大的变化,还有老女巫被杀,没有强大的魔法相助不可能发生。这些事情在那片土地上理应发生,因为那里主要居住着一些形状像是鸟兽、能够像人一样说话的妖魔,还有一些半人半兽的怪物。最常见的说法是,纳尼亚的大帝(愿诸神完全唾弃他)得到了一个妖魔的支持。那个妖魔外形丑陋可怕,具有不可抗拒的邪恶,往往以一头狮子的形象出现。因此,进攻纳尼亚是一桩无望的、吉凶难卜的冒险,我决不会把手伸到自己无法缩回的地方。”
“卡罗门是多么有福啊,”宰相又一次抬起头来,说道,“诸神悦纳卡罗门王,将谨慎周详与深谋远虑赐给了他!雄辩而富有洞察力的提斯洛克指出,要控制住我们的手,不要去碰纳尼亚这盘美味佳肴,否则下场将是可悲的。那位极有天赋的诗人说过——”就在这时,阿侯西塔注意到,王子的脚不耐烦地动了一下,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的确令人悲伤,”提斯洛克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说道,“每天早晨,太阳在我的眼中显得暗淡无光,每个夜晚,我的睡眠不够香甜,就是因为我无法忘记,纳尼亚仍然是自由的。”
“啊我的父王,”拉巴达西说,“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办法,使你可以伸出手臂攫取纳尼亚,万一出师不利,你也可以毫发无损地缩回手臂,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如果你能有这样的妙计,啊拉巴达西,”提斯洛克说,“你将成为我最心爱的儿子。”
“那么请听,啊父王。就在今夜这个时辰,我愿意率领二百名骑兵穿越沙漠。让所有的人都误以为,你对我的行动一无所知。明天早晨,我将抵达阿陳兰鲁恩王在安发德的城堡大门。他们与我们素来彼此相安,因此毫无防备。我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就占领安发德。然后,我将策马冲过安发德上方的关隘,横穿纳尼亚,直奔凯尔帕拉维尔。他们的大帝不在京都。上次我离开时,他正准备去突袭北方边界的巨人。凯尔帕拉维尔的大门很可能是敞开的,我将长驱直入。我要谨慎而彬彬有礼,尽量少杀纳尼亚人。我所要做的,就是稳坐钓鱼台,静候‘辉煌’号进入港口,苏珊女王就在那艘船上。她的脚刚一踏上岸,我就一把抓住这只飞走的鸟儿,把她丢在马鞍上,一路纵马扬鞭,疾驰返回安发德,这个办法怎么样?”
“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啊我的儿子,”提斯洛克说,“在你抢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埃德蒙王或者是你将会因此丧命?”
“他们没有几个人,”拉巴达西回答,“我将命令十个兵丁解除他的武装,把他捆绑起来,并克制住我的强烈冲动,不去流他的血。这样,你与彼得大帝之间就没有必要诉诸战争,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辉煌’号赶在你之前就到达凯尔帕拉维尔了呢?”“现在这种风向,我想不会的,啊我的父王。”“最后一点,啊我的足智多谋的儿子,”提斯洛克又说,“你说得很清楚,这一切可能使你得到那个蛮族女子,但并不能帮助我推翻纳尼亚。”“啊我的父王,你难道没有想到,虽然我带领这只骑兵像支离弦的箭,在纳尼亚往返驱驰,可是我们将会永远占领安发德?这就等于你坐在了纳尼亚的大门口。你可以在安发德招兵买马,使那里的驻军成为一支雄师。”
“这话说得好,有头脑有眼光。如果这次行动失败,我怎样才能把手臂缩回来呢?”
“你可以说,对我的行为你毫不知情。这违背了你的旨意,没有得到你的祝福。这是由于我强烈的爱情和青春的鲁莽所造成的。”
“如果彼得大帝要求我们将他妹妹,那个蛮族女子送回,我们该怎么办?”
“啊我的父王,请放心,他不会这样做的。尽管由于女人的变化无常,她拒绝了这个婚姻,彼得大帝却是一个审慎而聪明的人,他绝不希望失去与我们家族联姻的崇高荣誉与利益,他会希望看到他的外甥和甥外孙坐上卡罗门的宝座。”
“如果我万寿无疆的话,无疑你也是这样希望的,那么他将永远看不到这一天。”提斯洛克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冰冷了。
“啊我的父王,啊我眼中的喜乐,”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子又说,“再说,我们可以用女王的名义写信,说她爱我,不愿返回纳尼亚。众所周知,女人像风向标一样多变。即使他们不完全相信,谅他们也不敢起兵来塔西班将她夺回。”
“啊贤明的宰相,”提斯洛克说,“请你对这个奇特的建议发表一下高见。”
“啊永生的提斯洛克,”阿侯西塔回答,“父爱的力量对我来说是个未知数。我时常听到人们讲论,在父亲的眼中,儿子比红宝石更加珍贵。在关乎尊贵的王子生命的事情上,我怎敢随便进言呢?”
“肯定你敢,”提斯洛克答道,“因为你会发现,回避不说的危险至少是同样巨大。”
“听见就要遵命,”可怜的人呻吟道,“要知道,啊最通情达理的提斯洛克,首先,王子的危险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可怕。因为诸神剥夺了野蛮人判断的亮光,他们的诗歌,都是关于爱情与战争的,并不像我们的诗歌那样,充满了精彩的格言与有用的谚语。因此,在他们看来,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疯狂的行为更加高贵,更加值得赞扬——哎呦!”王子听到“疯狂”一词,又踢了他一脚。
“住脚,啊我的儿子,”提斯洛克说。“至于你,可尊敬的宰相,不管他有没有停下脚来,你的滔滔雄辩决不可因此受到干扰。对于庄重而知礼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坚韧不拔地忍受小小的不快更加适合他们的了。”
“听见就要遵命,”宰相说着,一边扭动着身子,使自己的臀部离王子的脚远一点,“我是说,在他们眼中,这个——呃——冒险的尝试,尤其是出于对一个女子的爱所做出的行为,如果不是更加值得尊敬,起码也是值得饶恕的。因此,如果王子不幸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肯定不会杀害他。不,甚至有这样的可能,尽管他没能抢走女王,可是看到他极大的勇气和无与伦比的激情,说不定她的芳心会被他打动。”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老啰嗦,”拉巴达西说,“很好,不管你那个丑陋的脑袋瓜是怎么想出来的。”
“主子的夸奖是我眼中的光明,”阿侯西塔说,“第二点,啊提斯洛克,你的统治必将永无止境,我认为,在诸神的帮助下,安发德极有可能会落入王子的手心。这样的话,我们就掐住了纳尼亚的咽喉。”
接着是长时间的静默。房间里变得那么安静,以至于两个女孩子都不敢呼吸了。最后,提斯洛克开腔了:
“去吧,我的皇儿,”他说,“照着你所说的去做吧。但是不要期待我的帮助,也不要期待我的赞许。如果你被杀了,我不会去为你复仇。如果野蛮人把你关在牢里,我也不会去营救你。如果,不论胜负,你没有必要地多流了一滴纳尼亚贵族的血,并因此开启战争的话,我的恩宠将会离你而去。你的大弟弟将接续你在卡罗门的位子。现在去吧,动作要快,严守机密,你才会走运。愿无法抗拒的、无情的塔西的力量加在你的刀剑长矛之上。”
“听见就要遵命,”拉巴达西喊着,跪下来亲吻了他父亲的双手,就从房间里冲了出去。这会儿,阿拉维斯感到全身都很难受,使她大为失望的是,提斯洛克和宰相还留在那里,没有动地方。
“啊宰相,”提斯洛克说,“你确信,没有活着的人知道今晚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会议吗?”
“啊我的主人,”阿侯西塔说,“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为了这个缘故,我才建议,并获得了陛下英明的恩准,我们在这个老宫殿里见面。这里从来没有举行过会议,阖府也从来没有人到这里来。”
“好吧,”提斯洛克说,“如果有人知情的话,我保证他活不过一个小时。你也是这样,啊谨慎的宰相,忘掉这件事。我从自己的心中和你的心中涂抹掉所有与王子的计划有关的东西。我对他的行动一无所知,他没有得到我的允准,我不知道他的去向。这完全是出于他的暴躁、轻率和青春期的反叛情绪。听到他拿下了安发德的消息,没有人会比你我更为惊讶的了。”
“听见就要遵命。”阿侯西塔回答。“这正是为什么,你不可以在心里嘀咕,认为我是个最狠心的父亲,就这样打发自己的长子冒死出行。虽然对你来说,这是一件赏心乐事,因为你并不爱王子。我能够看透你的心事。”
“啊完美无暇的提斯洛克,”宰相谄媚道,“除了你之外,我既不爱王子,也不爱我自己的性命,更不用说面包、水与阳光了。”
“你的感情,”提斯洛克说,“是崇高而正确的。除了王位的荣耀与权力,我也不爱其他的东西。如果王子成功了,我们将得到阿陳兰,说不定随后将占领纳尼亚。他若失败了——我还有十八个儿子。拉巴达西,跟国王们的长子一个样儿,已经开始变得危险起来。在塔西班,先后有超过五位的提斯洛克提前驾崩,睿智的宰相,那都是由于长子们等待继位等得不耐烦所导致的。到国外使他的血液降一降温,要比他在这里无所事事而又血液沸腾的好。行啦,啊杰出的宰相,为父的过度忧虑使我想要睡觉了。召乐师到我的寝宫去。在你上床之前,收回我们为第三名厨师写的特赦令。我感到肠胃有消化不良的明显征兆。”
“听见就要遵命,”宰相答道。他用四肢爬着,倒退到门口,站起身,鞠了一个躬,就退了下去。提斯洛克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阿拉维斯甚至担心他睡着了。最后,伴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动和叹息声,他吃力地抬起肥胖的身躯,向两个哑奴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前面照路,他这才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合上了,室内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女孩子这才敢自由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