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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着奇怪壕沟的小山(4)

他们挣扎着爬上第四个平台之后,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来到了扁平小山的顶部。在这之前,斜坡为他们遮挡了一些风雪。现在站在山顶上,他们才感受到狂风的全部愤怒。奇怪的是,就像从远处所看到的那样,这座小山的顶端很平,是一大片平坦的高原,风暴畅通无阻地从上面横扫过去,大多数地方很难形成积雪。风不停地将一片片一团团的雪花从地上卷起,用力抛掷到他们的脸上。雪花形成的小漩涡围着他们的脚在旋转,就像有时你在冰上所看到的那样。的确,在许多地方,地面就像冰一样光滑。更糟糕的是,有时,一些奇异的堤坝或矮墙在地上纵横交错,将其分割成许多正方形和长方形。当然,他们必须爬过这些障碍。这些东西的高度在二到五英尺之间,大约有两三米厚。每个堤坝的北边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堆雪。因此每翻过一个堤坝,你都会掉进雪堆中,将身上弄湿。

吉尔拉上兜帽,低着脑袋,将冻僵的双手缩在斗篷中,就在她一步步挣扎前行的时候,她在那个可怕的山顶上瞥见了其他一些古怪的东西--在她右边有几个像是工厂烟囱的东西,在她左边是一个巨大的峭壁,陡然而立,远比任何悬崖都更加险峻。然而,她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完全无暇去顾及它们。她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冰冷的双手(还有鼻子、下巴和耳朵)以及哈方温暖的浴缸和床铺。

突然,她摔了一跤,滑出几步之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跌进了一个黑暗狭窄的沟壕里。那个沟壕似乎是一下子在她面前冒了出来,转眼之间,她就掉到了沟底,好像置身于某种三英尺来宽的凹槽之中。尽管受了一场惊吓,她首先感受到的是风力顿消之后的轻松,因为壕沟的两壁比她还要高。她注意到的第二件事,自然就是斯克拉布和浦都格伦焦急的面孔,他们正从壕沟上方探出头来,向下看着她。

“珀尔,你受伤了吗?”斯克拉布大声问道。“两条腿都摔断了,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浦都格伦大叫道。吉尔站了起来,解释说自己安然无恙,只是他们必须帮助她从这里面爬上去。

“你掉到什么里面了?”斯克拉布问道。“某种壕沟,或者是暗道之类的东西。”吉尔说,“它一直通向前方。”“是的,天哪,”斯克拉布说,“而且是朝着正北方向!我很想知道,那是某种道路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可以避开这地狱般的狂风了。底下雪很多吗?”

“几乎没有什么雪。我猜,雪全都从顶上刮走了。”“前面还有一些什么?”“等一下。我去看看。”吉尔说着,站了起来,沿着壕沟往前走去。但她还没有走出多远,壕沟就陡然向右转弯。她回头大喊着将这个信息告诉他们。“拐角处有些什么吗?”斯克拉布问道。就在这时,吉尔对弯曲的通道、地下黑暗的地方,甚至对接近地下的区域产生了恐惧,就像斯克拉布在悬崖边的感觉一样。她不愿独自转过那个拐角,尤其是听到浦都格伦在她后边大喊道:

“注意,珀尔。这地方有可能通向龙的巢穴。在巨人国里,说不定有巨大的蚯蚓或者巨大的甲虫。”

“我认为,它不会通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吉尔急忙退了回来。“最好让我去看上一眼,”斯克拉布说,“我想要知道,你所谓的特别的地方指的是什么?”说着,他坐到壕沟的边上(此刻每个人都湿透了,也就不再介意是否更湿一点),跳了下去。他从吉尔身旁挤了过去,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吉尔确信他知道她不敢去看。于是她紧紧地跟在他的后边,尽量避免不要走到他的前面。

不过,事实证明这是一次令人失望的冒险。他们向右转弯,径直朝前刚刚走出几步,就又面临着一次选择:是继续照直往前走,还是向右转弯。“走那边没什么用。”斯克拉布朝右边的转弯瞥了一眼,说道,“那条路会使我们掉头向南。”于是,他选择一直向前走去。照样还未走出几步,他们又发现一个向右的转弯。只是这一次,再没有其他道路可供选择了,因为他们沿着那个壕沟来到了一个死胡同。

“白费劲儿。”斯克拉布嘟哝着。吉尔立刻转过身去,带头退了回来。等他们回到吉尔起初掉下来的地方,沼泽人伸出长手臂,毫不费力地把他们拉了出来。

然而,回到地面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在下面狭窄的壕沟中,他们的耳朵差不多已经开始暖和过来,又能够清楚地看见,轻松地呼吸,不需要大喊大叫就可以听见彼此说话。重新回到严寒中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雪上加霜的是,浦都格伦偏偏选择在这时问道:

“你还记得那些标记吗,珀尔?现在我们应该按哪一个去做?”“噢,别说了!讨厌的记号。”珀尔说道,“关于某个提起阿斯兰名字的人之类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在这里来背诵一遍。”正如你所看到的,她把顺序给弄错了。因为她已经放弃了每晚背诵那些记号。其实,只要她用心去回想,依然能够记得起来。只是由于她对自己的功课不再“烂熟于心”,不再能不假思索地将它们按着正确顺序一口气说出来。浦都格伦的提问惹恼了她,究其原因就是在她的内心深处,由于对狮子的指令达不到应有的熟悉程度,她对自己感到气恼。这种气恼,加上寒冷和疲劳带来的痛苦,使她说出了“讨厌的记号”。或许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噢,那是下一个记号,对吧?”浦都格伦说,“现在我想要知道,你说得对吗?你把它们都给弄乱了,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在我看来,这座小山,我们所在的这个平坦区域,很值得停下来观察一番。你们是否注意到--”

“喔,天啊!”斯克拉布说道,“现在是停下来欣赏景色的时候吗?看在上天的份上,我们继续前进吧。”

“哦,看,看哪,快看。”吉尔指着远处大叫道。大家转过身来,看见在北边不太远、比他们所站的平顶山高出许多的地方,出现了一排灯光。这一次,旅行者们比前夜更明显地看得出来,那是一些窗户。小一些的窗户使人联想到舒适的卧室,较大的窗户使人想起宏伟的大厅,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汤或者多汁的牛里脊。

“哈方!”斯克拉布欢呼道。“一点不错。”浦都格伦说道,“可是刚才我说到--”“哦,闭嘴。”吉尔生气地说,“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你不记得那位女士说他们很早就锁门的话吗?我们一定要及时地赶到那里,一定,一定要赶到。在这样一个夜晚,我们如果被关在外面,肯定要被冻死的。”

“好吧,准确地说,现在还不到晚上,还没有到。”浦都格伦说。但是两个孩子齐声说道:“来吧,”就迈开双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滑溜溜的平台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沼泽人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但由于他们又开始顶风前进,即使他们想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也无法听见,何况他们并不想听呢。他们念念不忘的是浴缸、床铺和热饮,因此几乎无法忍受到达哈方太晚而被关在外面的想法。

尽管行色匆匆,他们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穿过平坦的山顶。到了山顶的另一端,他们又要爬下几个平台。最后他们终于来到山脚之下,看到了哈方的外形轮廓。哈方坐落在高耸的悬崖之上,虽说有许多塔楼,与其说是一座城堡,还不如说是一座大宅院。显然,温和的巨人并不怕有人来进攻。外墙上安装着一些相当靠近地面的窗户--在正规的堡垒中这是不可能的。在各处还有几扇奇怪的小门,看来不必穿过院子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出城堡。这使得吉尔和斯克拉布精神倍增,也使整个城堡看起来更加友好,不是那么令人望而生畏。起初,悬崖的高度和陡峭使他们心怀惧怕,但不久,他们发现左边有一条比较好走的道路,那条路朝着城堡蜿蜒而上。在艰苦地跋涉了大半天之后,那一段攀爬对他们来说真的十分艰难,吉尔几乎都想要放弃了。斯克拉布和浦都格伦只好搀扶着她,挣扎着攀登最后的一百米。到末了,他们终于站在了城堡大门前。铁闸门还没有落下,大门洞开。不论你有多么精疲力竭,走向巨人的前门都需要一些胆量。尽管浦都格伦一直在告诫他们要提防哈方,此刻他却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好了,站稳脚步。”他说,“不管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显得胆怯。我们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自投罗网。既然来到这儿了,我们最好勇敢地面对它。”

说到这里,他大步走到门口,在拱顶下停下脚步,因为那里的回声会提高他的音量。他就扯开嗓门喊了起来:

“嗨!看门的!有客人前来投宿。”在等待回应的时候,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拍打掉宽阔的帽檐上的厚厚积雪。“听我说,”斯克拉布对吉尔小声说道,“也许他很善于令人扫兴,但是他很有勇气--脸皮也很厚。”一扇门打开了,从里边透出来一道诱人的火光,守门人走了出来。吉尔咬紧嘴唇,担心自己会吓得尖叫起来。守门人算不上一个庞大的巨人;那就是说,他比苹果树要高一些,却还赶不上电线杆子。他头上长着短而硬的红头发,身上穿着缀满金属片的皮革短上衣,用来充当某种锁子甲。他的膝盖裸露着(腿上毛茸茸的),腿上打着类似绑腿的东西。他弯下腰来,瞪大眼睛看着浦都格伦。

“你自称是什么生物来着?”他说。吉尔鼓起勇气,“拜托了,”她仰脸朝巨人大喊道,“绿衣女士向温和巨人的国王致敬,她派我们两个南方的孩子和这个沼泽人(他名叫浦都格伦)来参加你们的秋季宴会--当然,如果方便的话。”她补充道。

“哦--”门房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进来,小家伙们,进来吧。我去报告陛下,你们最好先到门房里面来。”他好奇地看着孩子们。“脸色发青。”他说道,“我以前可不知道,他们会是那个颜色。我本人对此并不介意。但是我敢说,看来你们彼此之间非常友好。惺惺惜惺惺,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们只是冻得脸色发青,”吉尔说道,“其实我们并不是这个颜色。”“那就进来取取暖吧。进来吧,小家伙们。”守门人说。他们尾随他走进门房。听到那扇巨大的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他们不禁感到心惊胆战,但是看到了自己从昨夜晚饭时就一直渴望的东西--一堆火,他们很快也就忘记了害怕。这是多么大的一堆火啊!看上去起码有四五棵大树正在熊熊燃烧,火力是那么炽热,他们只能待在火堆几米之外。然而,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靠近火堆,一屁股坐在了铺砖的地面上,如释重负地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听着,年轻人。”守门人对坐在房间靠里面的一个巨人说。那个巨人瞪眼看着客人们,眼珠子差点儿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去把这个消息报告内廷。”他复述了一遍吉尔说过的话。年轻的巨人又瞪了他们最后一眼,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房间。

“嗨,小蛙人。”守门人对浦都格伦说,“看来你需要一些提神的东西。”他取出一个黑色瓶子,跟浦都格伦的那个瓶子的外表十分相似,但是要大上二十来倍。“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守门人说道,“我不能给你一个杯子,否则会把你给淹死的。让我想想。这个盐瓶大小应该正合适。你们在内廷可别提起这事。银器总是不断地跑到这里来,这可不是我的过错。”

那个盐瓶跟我们的不太一样,比较窄,也比较直,对浦都格伦来说,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杯子。巨人将盐瓶放在了他身边的地板上。

孩子们猜测浦都格伦肯定会拒绝,因为他不信任温和的巨人。不料他咕哝着:“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身后的大门也已经关上,如今再来考虑防范措施,为时已晚。”随即,他对着酒嗅了嗅。“闻起来没有问题。”他说,“光靠嗅觉还远远不够,最好是确认一下。”他呷了一小口。“尝起来也很正常。”他说道。“说不定只是第一口正常。接着往下喝又会怎么样呢?”他喝了一大口。“啊!”他说,“难道一直到底都是这个味道吗?”他又喝了一口。“要是在瓶底掺了什么有害的东西,我也不会感到奇怪。”说着,他把酒喝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咂着嘴唇,对孩子们议论道:“你们看着,这是一个试验。如果我缩成了一团,或者爆炸了,或者变成了一个蜥蜴,诸如此类的东西,那么你们就会知道,不能吃他们提供的饮食。”

那个巨人高高在上,听不见浦都格伦小声在嘀咕些什么,他一边开怀大笑,一边说道:“嗨,小蛙人,你还真是条汉子。你们看,他居然把酒一饮而尽了!”

“不是一条汉子……是沼泽人,”浦都格伦有点含混不清地答道,“也不是青蛙,是沼泽人。”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开了,那个年轻巨人走了进来,说道:“让他们立刻去皇宫会客室。”

孩子们站起身来,可是浦都格伦仍旧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说着:“沼泽人,沼泽人。非常可敬的沼泽人。可敬的怪人。”

“小伙子,给他们带路。”守门人说道,“你最好托着小蛙人。他有点喝醉了。”

“我没有醉。”浦都格伦说,“不是一只青蛙。我跟青蛙不沾边儿。我是可敬银。”

年轻的巨人拦腰把他提了起来,示意孩子们跟着他走。以这种有损尊严的方式,他们穿过庭院。浦都格伦被巨人握在手中,两只脚乱踢一气,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青蛙。孩子们顾不上去看他,因为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主城堡的巨大门廊--两个人的心跳加快--他们必须小跑才能跟得上巨人的步伐。啪嗒啪嗒跑过几个走廊之后,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宏伟的房间,在耀眼的光芒中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房间里灯光通明,炉火熊熊。灯光火光映照着房顶与飞檐上的金箔,使整个大厅显得金碧辉煌。数不清的巨人们穿着华丽的长袍,分立在他们的左右两侧。大厅尽头有两个宝座,两个庞然大物端坐在上面,显然就是国王和王后。

走到距离宝座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他们停下脚步。斯克拉布和吉尔笨拙地鞠了个躬(实验学校不教女孩们如何行屈膝礼),年轻巨人小心地将浦都格伦放在地板上,他一屁股墩坐下来。由于他四肢细长,说实话,他看起来与一只大蜘蛛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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