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交往了两个星期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娶约瑟芬为妻。还记得当我向她求婚时,她并没有显出害羞的样子或是委婉地拒绝,只是有点吃惊:“难道你是要娶我吗?那,那么好吧!”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幸福,那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美妙时刻。
本来我想把建新房的事也告诉她,但后来还是只字未提,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另外,我也想验证一下她愿意嫁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财产。我当然希望她很朴实,是喜欢我这个人了。
约瑟芬答应我的求婚后,眼中的泪水顺着面颊扑簌簌地落下,我忙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没什么,我只是感到十分快乐!”她边抽泣边微笑着说。“相信我,我会让你永远快乐的!”我将双手伸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找到了真爱。
我看着还在哽咽的约瑟芬,心里暗暗地发誓:“我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儿委屈,我要加倍珍爱她。”
前面我已经说过,约瑟芬是个漂亮的女人。想必你也很想知道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吧?她的个头儿在女子中属于中等偏上,如果站在一起刚好到我肩膀。她有着一副苗条的身材,尽管有衣服包裹,但优美的曲线仍然清晰可见;她的皮肤是奶油色的,一双大眼睛清澈而明亮;她的头上飘逸着一袭长发,那颜色是褐色带红的,而且还有些发亮。
自从和约瑟芬相处后,我感到每天的日子都很快乐。随着春天的脚步渐渐临近,白天逐渐长了起来。这些天,我因约瑟芬不在身边而感到无聊时,就会在黄昏前后去那块地看看,那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我看到,地里野蔷薇的花蕾已经开始慢慢长大,而那些橡树似乎还是老样子,就像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一样。
快到五月份了,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我也该为平整那块地做些准备了。五月一日那天,我从麦尔肯那里租了一部挖掘机,因为建造房子需要运输木料和石头等,我必须要开出一条车道直通外面的公路才行。当我来到那块地时,发现麦尔肯早就把机器送到了,而且是照我的意思把它开到了空地的旁边,这样就不会伤及任何一棵树,虽然碰断了一些枝杈,但这都无所谓,因为我开通车道时也是避免不了要碰断一些树枝的。
明天是约瑟芬的生日,我打算把这件事作为送给她最好的生日礼物,甚至我还想象着她会有怎样惊喜的样子。
第二天,我仍像往常一样去接她:“亲爱的,咱们今天去哪儿?是上红磨坊还是到别的地方?”
“随你的便,去哪里都行。”她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听你的意见。”我坚持着。
“那么就去红磨坊好了,”她说完之后,突然问我,“你这车是往哪儿开呀,怎么朝着红磨坊相反的方向呢?”
我微微一笑,说:“今天我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那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礼物?”顿时她的两眼睁大了。
“嗯,我想你一定喜欢在红盒子里找个胸针或是小手链那类东西吧?”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不,”她摇着头,“有你在我身边,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也不需要什么,真的。”
望着约瑟芬满脸幸福的样子,我大声地说:“听着,我要给你建一幢新房子!会让你更快乐的。”
约瑟芬显然被我的话弄糊涂了,只见她张大嘴巴,两眼闪动:“你……你刚才说什么?”
“好,好,别紧张,听我慢慢说,我从麦尔肯那里买了一块地。那可是方圆二十里内最好的土地,那里有野蔷薇,还有许多橡树,我要在那块土地上建造一个新的家!”
约瑟芬总算听明白了,她兴奋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我,热烈地吻着我的脸颊,女人身上那股气息直入我的心田。“嘿,嘿,别忘了我正在开车!”我轻轻地告诫她。
她这才松开手臂,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仍把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那样子就像生怕我跑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说的那块地在哪儿?”
“快了,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刚才你说那里有橡树和野蔷薇,是吗?”
“那当然,全是橡树和野蔷薇。我昨天又仔细看过了,至少有一百棵野蔷薇含苞欲放。”
“哦。”
“方圆二十里内都找不到这样风景优美的地方,这是唯一的真正林地。”我禁不住啧啧赞叹着。
她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后,她将搭在我肩上的手悄悄地抽回去,将脸扭向一边,独自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而且这种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好像生怕我看见她的脸一样。
过了一会儿,快到那块地了,我停下车。“你看,那儿有一部挖掘机。”她说这话时的声音显得怪怪的,那腔调就像她是比尔太太时一样压抑。
我先下了车,然后绕过车身去为她开车门,“你干什么?”她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
“到地方了,快下来吧!”不知怎么搞的,我这时显得有些烦躁,但她还在座位上没有动弹。
“你刚才看到挖掘机了吧?我们要造房子的地方就是那里,就在那个小空地的中央。你看,这里的树多多呀!如果我们不想砍树的话,就一棵也不要动,房子被树木环绕着,就像是一座小小的私人城堡。我们俩就是城堡的主人,那多惬意!”说着,我伸出手向她比画着,“这一边是麦尔肯的农场,那一边是政府的土地,我们俩就是中间这一小片土地的主人了。”
这时她才慢慢地下车,站在我身边。在树荫下,我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莫不是有些晕车?”还有她的那双大眼睛,那目光显得迷离费解,至今让我难以忘记。还有她的手,似乎也在微微发抖。“你怎么了,约瑟芬?”我攥住她的手说。“我是太激动了,因为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的气息有点儿急促,“这儿真的很美,我很感激你。”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好了,我们走吧!”我们顺着挖掘机压过的矮树丛走着。就当我们快要接近中间的空地时,约瑟芬却瘫软在了我的身旁。开始我以为她是被树根绊倒了,但又不像,因为她倒的速度不快,是慢慢地倒下去的。只见她半跪在地上,头也垂了下来,嘴里似乎还在喃喃地念着什么。我心里一阵紧张,赶快伏下身摸摸她的额头,是潮湿的、冰冷的。
“约瑟芬,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什么。”
“是我扫了你的兴。”
“没关系。”
“哦,不,不。”
“你是不是病了?”
“我,哦,你还是带我回家吧。”
我很担心约瑟芬的身体,于是就开车带她回家了。可是到了她家门口,她却坚持不让我送上楼。“谢谢你,我早点儿上床休息,明天就会好的。”她说。
既然她一再坚持,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向她道了晚安之后我就离开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中仍有些不安,觉得她这一整天都怪怪的,但是又没有合理的解释。或许是生日的缘故?或许是怀孕了?!哎呀,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个什么感觉,难道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要做父亲了!既然我们两情相悦,再说,她说自己已经拿到了离婚证,跟前夫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又有何不可呢?只要我们快点结婚,怀孕生子就是很正常的了,也不至于被别人笑话。想来想去,其实我并不在乎什么,只不过是担心她而已。
第二天,镇上唯一的中学发生了严重的暴力事件。校长大发雷霆,我作为警察必须要在场,根本无法脱身,所以就没有时间给约瑟芬打电话。现在想来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可是我又不能埋怨校长。
我从白天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处理完公务。到了九点钟,我才得空去她的住所。来到门口,我看见她家的灯全黑着,估计她已经休息了,所以我不想再打扰她。可是,我的内心始终不安,总隐隐约约地担忧着什么。她那么早就上床休息,是不是她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呢?但愿她明天早上会好起来。带着对她的祝愿,我默默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来到她家。只见店门紧闭,灯也没开。我真有点儿不放心了,就嘭嘭嘭地猛敲了一阵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还想继续敲,但又怕太引人注意,只好不情愿地离开了。
我觉得那一天的时间过得非常慢,简直就像度日如年一样。我离开约瑟芬家后驾车走的那条路,也是我和她常去红磨坊酒店的那条路,在这条路上,曾经发生过一起恶性事件:有一位老妇人被歹徒殴打致死,歹徒将她身上的钱财劫掠一空后,竟然残忍地把她的尸体抛在小镇的路上。所以,当我再次走在那条路上时,心中十分痛苦。我想,今后除非是公务,否则我绝不会开车再走这条路了。
晚上,当我下班回到住处后,才看到约瑟芬留给我的一封信。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只见信纸上还有泪水滴过的痕迹。她写道:“我的心碎了……我已经走了,那与你无关,我只希望你不要太难过。我们相处以来,你让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关爱和温暖,谢谢你!可是,可是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尽管我很留恋这个世界,留恋你,但是我不能再说什么了。冰箱里还有牛奶、鸡蛋和半条大香肠,请你在没坏之前把它们送给穷人,或者是送到镇上的修女院去,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请求。别了,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我心里。”
“约瑟芬,约瑟芬!”我不禁哽咽了。她最后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但我相信那是她的真心话。
看完她的信,我一夜都没有合眼,内心痛苦极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驾车去了那块该诅咒的土地。
我爬上挖掘机,开始在空地上掘来撞去,来来回回开了二十六次。尽管我没有在意我一直在数数,那劲头就像要挖出一个地下室那样。“土里有一样东西!”我赶紧从挖掘机上跳下来,上前仔细观看。只见一条大腿从土里露了出来,“是马的骨头?!是狗的骨头?!是林中某种野生动物的骨头?!不,都不是,那是比尔的!”
我又爬上挖掘机,先把那东西推回坑里,再把土坑边的泥土全都扒回去,填平了坑,最后又把矮树枝和树叶铺在上面。我做这些时似乎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我始终很冷静,心中对那个男人充满了恨意和怜悯。不过与约瑟芬相比,她对他的怨恨肯定更强烈一些,不然她怎么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事呢?
一切都结束了。
我先把挖掘机开上公路停好,然后又返回去开我的汽车。这片曾让我充满期待和幸福的土地,如今已变得令人苦恼和不堪回首。满地的野蔷薇已经盛开了吧?但我没有回去看看;橡树的叶子该飘落了吧?但我也没有回去看看。
“这块地我该怎么处理呢?出售?不行!因为别人也会挖掘那个地方。天啊,我上次是挖出了一条大腿,谁知道他们还会挖出什么!兴许会是一个有子弹洞的头骨。”此后我再也没去看那个地方。
“喂,你的房子怎么还不盖呀?”有一次麦尔肯碰到我时说。
“哦,我不打算在那儿建了。”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真遗憾!”他摇头叹息说。
是呀,但那不是个快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