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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馍儿

韩悠的提醒,让黑衣汉子刘大雄很快就回想起了几日前遇上韩悠和刘老汉的那一幕……他恍然叫道:“喔,俺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被黄巾贼子们裹挟,才刚逃出来的娃儿么?……俺记得你那会儿还带着个昏迷的老头……那张家二郎还曾向你出手试探来着……”

说到这,刘大雄就突然顿住了话头,没再继续往下说……显然是想起了当时张二郎那突然出手试探的一剑,差点就把韩悠给干掉了……而他们随后前往韩悠指点的那黄巾大营的所在时,也和那些已攻占了大营的官兵们吵闹了一场……

对于韩悠故意隐瞒下了当时官兵们正在攻打那座黄巾大营,却差点就让去晚了的刘大雄二人和那些官兵们发生了激烈冲突的事情,刘大雄也并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当时韩悠所指出的那黄巾贼子大营的位置并没有错,而他们也只急着赶路,确实没曾仔细地向韩悠询问过具体的情况,这倒也怪不得韩悠……

再说,当时张家二郎那贸然出手的一剑,差点就要去了韩悠的小命,也让性情耿直的刘大雄心中对韩悠二人颇有些愧疚,故此最后才会特意给韩悠和那个老头留下了水囊和干粮……

见刘大雄终于想起了那天的遇见情景,韩悠立刻装着有点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天和刘大哥在一起的那位……张家二郎,又是什么人?”

尽管韩悠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随口的一问,但他眼中那突然隐隐闪烁着的精芒,却已显示出他心中对那位张二郎的在意……

刘大雄却没察觉到这点,只点着头道:“哦,那是汉阳郡张家的二郎张景……张家是汉阳郡里有数的大户豪族,那张家二郎和俺一样,也是至小便以好武善斗而闻名郡县的游侠儿。”

张家二郎张景么!——韩悠心中立刻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更是暗暗地想道:那个青衣汉子名叫张二郎是吧……嘿嘿,给俺等着吧,日后若是有机会遇上,俺韩悠必要还你那夺命一剑!

而此时刘大雄的心中更感好奇的是——韩悠怎么会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就摇身一变,从一个被黄巾贼子裹挟的普通百姓,却变成了那官军里的军侯?

要知道,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想当兵固然很简单,只要你想入伍,基本上也并没有太严格的要求……甚至对于不少普通的百姓来说,被强征入伍也是常有的事;但若想要在那军营之中晋级升职,那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尤其是像韩悠这种普通的百姓、穷苦的小子,若是没有立下足够多的军功,那就只能靠着些过硬的关系上位了。

于是,在刘大雄的好奇追问下,韩悠立刻又充分展现出了他那胡扯瞎掰的超级技能……一段“穷小子历险升官记”的精彩万分的说书段子,就被他在口沫横飞中娓娓地道来……

原本韩悠他们在这几日中的遭遇就是十分的凶险而奇妙……再经过了韩悠的一番精心的加工和修饰,以一种刘大雄和那小姑娘从没有见识过的说书技巧——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充分演绎起来……

那充满了悬念、惊险而曲折的情节发展,配上韩悠那言辞生动、妙语如珠的精彩讲述……登时就把刘大雄、小姑娘和那一群家仆护卫都给听得心摇神荡、瞠目结舌,很快就都彻底入了迷……

就连韩悠身旁的铁蛋,此刻也是听得那双眯缝眼儿越瞪越大,半天都没能眨巴上一下……只是,他那有些迷糊的脑子里,却有一点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韩小哥儿这会儿说的到底是谁呢?……怎么听着倒是挺像他们在这几天里的遭遇……可是又好像不大对劲啊?他们这几天里的遭遇会有这么精彩么?

……尤其是在听到韩悠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这位铁蛋大虾,手持着一杆粗若水桶,状若游龙般的军营大旗,在敌阵之中横扫八方、肆意纵横的惨烈场景……

铁蛋自己都听得热血沸腾,心中不由也对那韩悠口中的“铁蛋大虾”的壮举神往不已……咦?怎么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哩?……那位“铁蛋大虾”所干的事,咋和俺干过的也差不多呢?那家伙的名字里怎么也有叫铁蛋的?……颇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铁蛋,登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的混乱,那双眯缝眼儿拼命地眨巴眨巴着,可怜的脑筋又要开始打结了……

除了一小部分韩悠并不想透露出来的事情,其它的大部分遭遇,韩悠都加上了点修饰和夸张的手法,逐一地娓娓道来……

不管是夜斗群狼,火烧树林;或是和那位黄巾小贼头杜远的夜半相逢、浴血拼杀;又或是路遇追杀野民的官兵,韩悠巧妙的来了一计“引虎驱狼”,借着官兵们的势,将那黄巾追兵廖化他们逼退;……直到最后混入军营,取得李将军的信任,率领一众骁骑营官兵和那些黄巾贼子们奋勇拼杀……

这一出出悬念十足,惊险万状的大戏,被韩悠如此声情并茂、舌灿莲花般的演绎出来,当真是精彩之极……尤其是韩悠一边说,还一边不停地比划着自己和铁蛋身上那一处处、密密麻麻的伤口,更是强有力地证明了自己的所言不虚……没看刘大雄、小姑娘和那一众家仆这会儿都已听得目眩神迷、如痴如醉了么……

直到好半响后,韩悠总算是说完了,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抹了抹自己嘴角处残留的几点唾沫星子……

看着自己面前包括那铁蛋在内,所有人都仍是一副呆头呆脑,心醉神迷般的模样,韩悠的心中不由很是得意地想道:看来自己的瞎掰技能又有所长进了啊……不错!这么下去,以后只靠着这一手说书的本事,估计自己就怎么都是饿不死了的!……要是能在那些繁华的县城里开上这么一家酒楼,就凭着自己每日往那楼中来上一段精彩的说书,想必那酒楼的生意也就不用愁了吧……

正在脑海里天马行空般地幻想着日后靠着说书赚大钱的种种美妙的场景……突地面前响起的一声大喝,登时就把韩悠给吓了一大跳!

那终于回过了神来的刘大雄,一声大喝后,突然伸出了大手,一把就抓住了韩悠的右膀,很是使劲地摇晃着,口中还鸡冻地高声喝道:“好!好!好!想不到韩小哥儿和这位铁蛋兄弟竟会是如此豪勇盖世的英雄人物!今日能在此地遇上了你二人,实乃某刘大雄生平之幸!……只可惜未能见到另两位好汉子杨凤和周仓兄弟,却又是刘某的一大憾事!”

嘴里如此大喝着,刘大雄的那张大黑脸上已满是一片过于激动的潮红之色……他那双虎目中此刻更是精光四射,只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韩悠,就像是看到了偶像般的,竟是闪现出了一抹赞叹和仰慕之色……

只是,这位有些激动得过了头的刘大雄,那只大手上的劲头可真是着实不小……韩悠被他这么一抓,连手臂上的骨头都开始生疼了不说;再被他这么猛的一阵晃摆,韩悠的整个身子也差点就立刻散了架……

龇牙咧嘴的韩悠,好不容易才勉强挣脱了刘大雄那只大手的一阵摧残,慌忙摆手道:“刘大哥莫要如此夸赞,小子可当不得!再说,当初若不是刘大哥仗义,给俺和刘老头留下了那一袋子水囊和两个馍儿,恐怕,俺和刘老头也早就饿死在那半道上了。”

这时,那位原本还躲在刘大雄的背后不敢见人的小姑娘,却也被韩悠之前的精彩讲述所吸引,早就已不知不觉地凑到了韩悠的近前,仰起了小脑袋,努力瞪着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正口沫横飞的韩悠……而她那张仍沾着些灰土的小脸儿上,也不禁随着韩悠所讲述的故事的情节发展,而不时地表现出了种种或是惊异、或是惊恐、或是欢喜、或是哀伤……的各种神情,显然是已彻底的听得入了迷……

直到刘大雄和韩悠随后的一番对答,才将这位小姑娘从那种迷醉的状态中彻底的惊醒了过来……此刻,她那张小嘴微微地张开了,却是说不出话来;那双大眼睛也仍只是定定地看着韩悠,像是还有些发呆的模样……

刚刚韩悠口中所说出的一切,都对这小姑娘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不管是那些境遇异常悲惨的野民,还是那些被官兵们强行驭使着、最终无辜丧命的民夫们……这些极其残酷的、赤倮倮的现实,都是她这个平日里被牢牢地保护在了那刘家大宅之中的五小姐,根本就想象不到的……

她那双仿若会说话的大眼睛中,此刻不禁开始闪烁着各色复杂的光彩——时而迷茫、时而难过、时而清醒、时而沉醉……而她那张小脸儿上的种种表情也是一阵的变幻不定,显然是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和消化掉韩悠所讲述的故事中蕴含着的大量信息……

一直沉默了好半响,这位小姑娘才悠悠地开了口,但她第一句问的却是:“韩、韩大哥……那、那刘老汉,真的、真的已经……”

看着小姑娘那双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隐隐透出的一股哀伤之意,韩悠瞬间就沉默了……

他缓缓地伸手探入了自己怀中,小心地取出了一个用块破布包裹着的、拳头大小的东西……打开了这片布块,里面正是一个黑乎乎、硬邦邦、还缺掉了一小块的干麦馍儿!

伸手轻轻地将这块干麦馍儿拿起,韩悠随手就将那块已沾染了些血迹的布块儿扔掉了,又探手从身上再度撕扯下了一块布条,重新将那块干麦馍儿包裹好了,再次小心地塞回到了自己的怀中……

铁蛋、刘大雄和小姑娘都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韩悠做着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此刻的韩悠,在做着这件事情时,他那张脸上却是全无表情,手上的动作也颇有些缓慢而笨拙……但场中看着这一幕情景的众人,却都只觉心底里隐隐的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意……那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中,更是瞬间就升腾起了一片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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