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生活?
宽泛来讲,是命运摆弄的局,你只是其中变幻着角色的一子,可能是上帝眷顾旗开得胜的将帅,也可能是平凡无奇苦苦挣扎的兵卒。
通俗来讲,是生存衍化的战争,你只是因为活着,或驰骋于职场剑雨刀光,或躬身于灶台油盐酱醋。
我叫马梓哲,生活在拥挤的北京,早上挤着奔走在公交和地铁间,傍晚被挤着出了北五环。
只有下了公交,到了通往郊区小窝的立交桥时,我的心才能得以平静,如疾驰了许久能悠闲踢着步子的马,欣赏着左右两边不同的风景,一边灯火辉煌却很嘈杂,一边山影绰绰但又安静,左右频顾对比不个所以然来。
现已入夏,昼长夜短,我一边欣喜着观赏着天边的红霞,一边沿着马路牙子迈着步子,魂早已在赤霞仙子的幻梦中神驰。
啪——
肩膀一阵酥痛,把我的魂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也把神游时近千度近视的瞳孔给矫正了。
一张几乎快贴到我的面孔,精致的墨镜里能看到一双带笑的眸子,与那只挺直鼻梁下的微笑一致的弧度,同时一股不知名的男士香水味灌进我的鼻腔。
我突然愣住了,悠闲的心如遭捶击,瞬间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有愤怒,也有岁月记忆中弥留的兄弟情节。
我故作平淡,扒开他搭在肩上的手,毅然从其左侧绕过。速度瞬间飙升到和身侧的自行车并驾齐驱。
心中虽不平静,但不早就下决心,这个人再见即是陌路,已不再是兄弟。
“蛰麻子,值得吗?就不能过去么?”
身后响起熟悉的高分贝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脚步一顿,手臂已经被拉住。
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但却似乎能感受的到一双带着愧疚的眼睛盯着我。
“我不认识你,放开我!”我冰冷说完,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就不能原谅我么!”
一声震喊即使在轰鸣的桥上无比清晰,几个行人纷纷侧目,开始暗自嘀咕着。
“小两口这是弄啥嘞!”一个小伙打着口哨,骑着自行车飘然而过。
我有些愤然,这都什么人啊?换做平时我或许已经开口骂了,但此时完全没计较的心情,三年前的一段段记忆碎片从脑海深处扒出,一点点拼凑在一起,开始报复般的侵袭。
“蛰麻子,聊聊吧!”身后的恶首又跟了上来。
“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
此时我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正和我不想纠缠的心思。
“喂,蛰麻子,回来了么,请我吃饭吧,接不开锅了!”
“没出息玩意,老地方吧!”
我嗤笑着答完,这厮竟秒挂了电话。
“是大嘴江吧,这小子想死我了!”
季化春已经走在我身侧,一脸谄笑。
我依旧面无表情,自顾自的走着,心中不由翻来了刚上大学的记忆。
大学一个寝室四个人,别的寝室同学初见免不了一番笑脸相迎,互相问询家住哪里之类,增进一下感情。我们寝室的四人却在一场硝烟中见了面,起因就是一个靠窗的床位。
大嘴江和我是老乡,来自同一所高中,自然一起来报到。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了一个带着眼镜的瘦弱男孩,穿着干净朴素,看起来文弱的很,五官很好看,特别是嘴唇,倒不是我有什么特别癖好,只是他的嘴唇真是特别妖艳,即使没涂唇膏,也宛若文章里的秀口丹唇。
大嘴江是个自来熟,一番哥们长哥们短的,几分钟下来就和笑起来略带羞涩的他聊了起来。
他叫傅万良,从见第一面开始,我就看出来这笑不露齿的家伙身上几分闷骚气质,果不其然,他日后成了大伙口中的“贱人良”。
我对那个床位到没什么讲究,随手就把行李放在了靠门的床铺上,大嘴江却是对比了一下剩下的两个床位,风一样的扑向了靠窗的位置。
“你们俩傻缺儿,如此宝地都不占!”
“那有那么好么?”傅万良见大嘴江这般兴奋,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哥们,你懂不懂天时地利人和?”
“一个床位,还有这么多说道?”
我听到这,不禁莞尔,以我对大嘴江的了解,接下来的回答不会是什么好话。
“能看见月亮和星星,能看见外面来往的妹子,我又是这么懂的欣赏的人,嘿嘿,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吗?”
就在这时,季化春推门而入,带着鸭舌帽和墨镜,一手插兜,一手拉着行李箱,面色冷漠,在那是的我看来,就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或许在女孩子眼里是酷酷的吧。
大嘴江或许和我的感觉差不多,停止了嬉笑,横门立目,看上去像是要冲上去干一架的架势。
我知道这家伙之所以如此夸张,就是因为嫉妒,季华春一身行头油光铮亮,一张脸帅的无可挑剔,用他的话说,这样的货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祖国的花朵,是我等穷苦之辈的公敌。
现在想来,看人怎么能看外表凭感觉去臆断呢,但或许那时的我们年少,不懂什么叫内敛,或许能看出一二吧。
大嘴江不爽是不爽,但还是坐在了床铺的行李上,却没有了说话的兴致,若换个人,或许早上去问东问西了。
季化春门口打量了一下宿舍的环境,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的意思,皱眉看了一下角落里床铺,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走向了大嘴江。
或许有些矛盾是天生的,是免不了的,就像同一森林的两只公虎,免不了一番搏斗一般。我可不认为,新来的家伙是看大嘴江不爽自己去孝敬这位“大哥”的。
“二百块,你到那个床铺去!”季华春掏出两张红票,像是在陈述结果,不是商量。
二百块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已经够两周的生活费了。一旁的傅万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嘴江的反应,像个好奇宝宝。
“我去你个小白脸的二百块!”
砰!大嘴江一拳已经捶在季华春的前胸,季华春身型和大嘴江不分伯仲,只退了一步,嗷的一声冲了上去。
转瞬两人厮打在了一起,拳来脚往,有衣服撕扯的声音,有砰砰的撞击声!
我有些傻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并没有及时上去劝架。傅万良缩在床上一脸惊恐,身体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看着两个侏罗纪里两个恐龙的角斗,一个不慎就可能殃及自己。
“靠,麻子,过来帮忙,弄死这小子!”
大嘴江有些不满的吼着,我心里有些不可思议,大嘴江这小子从小到大可是没少打架,几乎没怎么吃过亏,这次竟然主动求助,说明新来的小子不简单。
容不得多想,立马加入了战团,不过我并非去帮大嘴江的,而是拉架。自认有几分大局观的我,觉得将来既然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何必如此呢。
拉架也是个技术活,若是两个一时意气之争的双方,轻松就能拉开,谁也没必要死磕到底,伤人伤己;若是打红了眼的两个人,那就要处处小心,没准架没拉开,把自己搭了进去。
掰开一只手,挡住一路拳,我各不相帮。劝架的话刚到嘴边,砰砰两拳就把我杵到了一边。
“靠,让你帮,谁让你拉!”张大嘴嗷嗷叫着,季华春也是一脸冷意的撇了我一眼。
“靠,我还就不信了,老子做不了这好人!”我心中火起,立即又冲了上去,使劲往开推又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
我和张大嘴力气差不多,张大嘴和季华春也难分胜负,我这么一冲动,根本没考虑自己能不能拉开二人,全凭一股狠劲。
谁知道这俩家伙根本不领情,你一拳我一脚的,不知道是不是打我的,都打在了身上。
“靠,拉个屁,揍死你们俩不识好歹的玩意!”我被打出了火气,不管是谁了,捞着就打,够着就踢。
一时间,整个宿舍成了我们三个的战场,完全是没有章法的厮打,你不放过我,我也不放开他,他也抓着你。从窗前滚打到门口,从门口再滚打到窗前。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打了小三十分钟,我们都精疲力尽了,竟然并排坐在了一起,一个个的上衣都快成了布条,裤子也都扯烂,但我们的脸上没有一处伤痕。
三个人喘着粗气,没有一个人说话,傅万良来到我们身前,小心翼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你们没事吧!”
我们三人自顾自的喘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啧啧,败家啊,二百票都让你们糟蹋了!”
傅万良看我们不理他,打扫了一下随战斗化为碎片的人民币,完全拼不出个完整模样,一脸的惋惜。
“我说三位大爷,你们打也打累了,该消消气了,要不我请你们看片!”
傅万良踌躇了一会,突然腼腆一笑,会身从一个背包里取出了笔记本。
“谁拍的!”
“谁拍的!”
俩个声音异口同声,大嘴张和季华春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般瞬间起身,凑了过去。
不一会三个人的包围圈中传出了“呀呀啊啊”的声音,我瞬间无语了,心中一万匹神兽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