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云（９）
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宿命，我坚信，我一定能改变它。但我不知道，在我努力改变着那属于我的宿命时，我已经在为别人安排着别人并不想要的宿命。一直是这样，一直一直都是。
忽然不知道自己的青春究竟遗留下了什么，它似乎来得没有一丝痕迹。恍惚间觉得青春留下的，只有那些蠕动的没有尽头的悲伤。
我们命运最大的转折点就是从那一个早晨开始的。对，就是那个早晨，如同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将生活由此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支流，先前那一支，已经就此断流，只能回溯到记忆的源头。现在这一支，正汹涌澎湃的奔向另一个无知的黑暗海域，会有黑色的巨浪将它席卷，吞噬……
如果硬要形容那天早晨的情况，那么，只能说，那天早上，是个很美的早晨，因为它和其他秋天的早晨有点不一样。那天早晨没有雾，阳光可以透射整个大地，这对开远来说，是个难得的早晨。大家的心情似乎也很舒畅，教室里的气氛很活跃，大家说笑的说笑，唱歌的唱歌。
连我也觉得今天心情特别舒畅。我看看窗外，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
“蓝晨律，杨雅宣找你。”我拿出课本，正在看着课本发呆。江秋雨凑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说了声谢谢后，心里开始犹豫，到底我该不该出去。她找我，会有什么事呢？虽然，我已经彻底的承认了她在陈皓，在季子言心里的位置。但我还没有下决心要与她深交，也没打算和她单独相处。她不喜欢我，这是事实。但她是个可爱女孩，我喜欢她的娇气，喜欢看她在对我发动言语攻击后，因为我的无动于衷而生气的可爱样子，喜欢她对着子言和陈皓撒娇的样子。不过，终究，我们还是不是同一路人。
这世界上能把我俩连在一起的人只有两个，一是陈皓，一是季子言。如果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她是不肯来找我的。而出事的不可能是陈皓，如果是陈皓，来找我的应该是子言。我简单的推理后，确定一定是子言出事了。这么看来，还不去不行。
我刚走出教室，什么也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耳旁传来杨雅宣尖锐的骂声，她扯着嗓子大骂“贱女人”。
我伸出手捂住火辣辣的脸，缓缓的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是杨雅宣气得铁青的脸和抓住杨雅宣的手腕的陈皓。心里如同脸上一般火辣辣的痛，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被逼在心里，刺痛着内脏。我紧咬着下唇，将心里所有的怨愤交织在眼里，狠狠的盯着他们。
我自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个好女孩，是个好学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狠狠的打过。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成了第一个打我的人，而且还以这种时间，这种方式，这种地点。如果是谁遇上这样的事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他一定是个快活的神仙，不是神仙，好歹也该是个圣人吧！而我什么也不是。
她是谁，她凭什么可以打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挨了别人的一巴掌，心里的怨愤瞬间凝结成无数的火焰，在我的体内烧起。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巴掌，我一定会还回去的。
她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将陈皓甩开，然后发疯似地捏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倒在墙上，嘴里不断的骂我是狐狸精。我被捏得几乎无法呼吸了，只能举起手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掰开她的手，但她此刻的力气似乎特别大，或者是此刻的我根本就没有了力气。反正，她的双手仿佛如泰山般压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无法呼吸。
“放开她。”陈皓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扳动着她的手指，眼神冷冽的盯着她。这时，我们目光相遇成了一个焦点，在焦点处，浮动着许多不知名的情感，纵横交错。
他的一个眼神，在她的眼里就胜过一切。终于，她的手缓缓松开了，但她的眼神依然没有从陈皓身上移走。
我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陈皓也用他的大手在我背上轻轻的敲着，杨雅宣见状显得更加激动了，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勾引完我哥哥现在又来勾引我男朋友，你脸皮可真厚啊！”
现在的我只看见她细长的脖子因过分的激动而跳跃着的几根粗筋。心里想着她说的这些莫名奇妙的话。
臭婊子？这是在说我吗？我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我要背上这样的骂名？一股巨大的火气从心底油然而生，无法压制的燃遍我的全身。这巴掌，我一定要还给你。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使我抬起手，向她挥掌而去。
可就在我的手快要落在她的脸上时，我的手突然被人扣住了，是的，就是很戏剧性的一幕。如果当时我不是愤怒占了上风，我一定会先想到的，这一巴掌陈皓是不会让它落在她脸上的。因为他爱她，这是他说过的，他很爱她，他的确很爱她。
由于手腕被他抓得太紧，我只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向全身传递开来。我用力的看着陈皓，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空白到令人害怕。
他缓缓的抬起头，眼里似乎闪动着难以磨灭的寒光。我顿时觉得鼻尖酸酸的，但泪水却怎么也无法往下流。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一切，真的都变了，变得那么难以预测。可是，算了，也许，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我们的青春。我们，注定只能这样了。再多的伤感，再多的悲伤，也唤不回那些流逝在时光深处的影子。
胃里忽然翻腾起酸水，一阵阵向上翻涌，却又吐不出来。让我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放开我。”我微弱的说道。现在的我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了。
“对不起，律律，但请你不要伤害她，她会承受不了，求你了。”他也很微弱的‘求我’。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他的手，我开始放声大笑，我居然放声大笑。求我，他在求我。求我不要伤害她，说她会承受不了。那我呢？我就天生命贱，生来就是被人伤害的吗？我就活该承受一切的伤害吗？为什么在她打我的时候你不去阻止呢？为什么你那么自私呢？为什么？
我尽量抑制住泪水，不让它流下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泪水。要痛，也要悄悄的痛。
“痛吗？”他伸出双手轻轻的抚摸我受伤的脸颊。我感到他在颤抖，他的手，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冷笑一声后，用力打开他的手掌。痛？什么才叫痛？我已经麻木到无法定义痛的存在了。也许现在的感觉就是痛的感觉，可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痛又能怎样？不痛又能怎样？我改变不了的事实，何必去回答，何必去知道？
他紧咬着下唇，别开我的眼睛，眼里却闪动着泪光。你也很痛吗？是因为我让她受到伤害而让你心痛吗？可是，陈皓，受伤的人不仅仅是她，还有我，难道你没有听进，也没有看见吗？
我摸摸发红的脸，冷笑道：“痛？我有这个权利吗？”
说完后，我转身向楼梯口走去，看热闹的同学主动给我让出一条足够宽的路。对，当你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一切，都会给你让路。就让这一片无声的喧哗与喧哗的宁静都埋葬在这片寂静的坟地，让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路途的风景。因为我知道，前方，有为我而撑起的紫色灿烂的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