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弥漫（２５）
季子言掏出卫生纸把凳子擦干净，然后让我坐下。是的，为我擦凳子，为我夹菜，这些，在高傲的季子言看来，确实是过着像哈巴狗一样的生活。但我可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没有了。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力量让我那么冷静。我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也许，是生活的棱角刺痛了我，让我开始从如梦的事实里醒过来了吧！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他边帮我捶背边小声的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关心。或许，又有什么新的计划吧！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他，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相信他。
“是很难受。你觉得，当一个人的心都已经碎了的时候，他还会好受吗？”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臂，让指甲深深的陷入他的肉里，然后狠狠的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着迷的，但又深不见底的眼睛。我看到，那种锐利的眼神瞬间停留在某个点上，久久没有移动。鼻尖开始发酸，疼痛从四面八方侵入。我闭上眼睛，仰起头，让泪水顺着脸颊流向脖子，流向全身。
“蓝儿，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遇到什么事了吗？”许久后，他才缓缓的问道。
“没事，看到我这样，看到我们这样，你应该高兴了吧！你的敌人统统遭到报应了，你今天回家时，应该好好的庆祝一番了，我的季大少爷。”我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敢看，也不愿意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以后，我该怎样来面对这双眼睛，面对这个人？
“傻瓜，怎么会呢？看到你痛苦，我也很痛苦啊。”他轻轻抚摸我凌乱飞舞在风中的头发。我开始大声笑起来，这样的温柔，最终还是虚假的，它连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也不如。最起码，我知道那是梦，所以不会太在意，可是，现在眼前的，却是现实，虚无得抓不到的现实。
“好了，别在演戏了。一切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季子言。我是你的敌人，不是吗？我是你的棋子，不是吗？你没有必要在这样对我了。我是你的敌人，我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我无尽的重复着这个词，就像这个词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身体开始一点点瘫软。敌人，两年来的情人忽然变成了敌人。这是上天对我最大的讽刺，可是，我必须接受，我们，的确是敌人。
“蓝儿，你，你，你在说什么呢？这是，怎么……？是谁……”他的声音耳旁响起时，我心里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所以，被吓了一跳。他吞吞吐吐，讲了好几遍也，大概是想要问清楚是谁告诉我的吧。可是，他接着说了好几遍，也没有把话说清楚。
我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现在，季子言，一切就让他结束吧！结束在那样的不和谐里。
“你女朋友给了我一个Ｕ盘，里面有所有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我不怪你，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要怪，就只能怪我爱错了人。如果是错，那我们只能怪命运，是命运安排了这一切。
子言，我们都受伤了，那些你认为该死的，还有那些无辜的，我们，都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果你想要知道，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很痛，痛到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痛。我不想，也不会求你放手，如果我们非要成为敌人，那么，我想，我也是别无选择的。我只想请你，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朋友了。”说完后，心里狠狠的抽痛起来，一阵阵紧接着一阵，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我们沉默在眼前凌乱的世界里，那些落花，那些飘零的往事，一切，都在这个凌乱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的上影着。而我们，谁都无力追回。
“蓝儿，对不起，我，真的，真的……”许久之后，我听到季子言轻轻的说了半句话，可是，他没有讲完，我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讲什么。只是，他的声音好遥远，遥远得就像来自另一个与我无关的星球。
“我知道，有很多事是无法强求的。就像是你明明永远也无法喜欢上我，却还要强装喜欢我一样，是很痛苦的。好了，就这样吧，我就说这么多了。我们，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我要走了，我会自己找回凌儒，然后，我不会再让他受伤了。但是，我想请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想再看到他，看到他，就等于又尝到了血的腥味。我将目光注视着远方的棕树，那个正在为生命而悲歌的生命。
“蓝儿，我爱你，这是真的，其他的事你怎么理解我不管，可是，你不能误会我对你的爱。”他提高音量，想要强调这个事实。可是，我还能信吗？你对我说过的话，就从来没有一句是真的不是吗？那么，你对我的爱呢？我还能相信你多少呢？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我们真的相爱，那又能怎样呢？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已成为了不可挽回的事实。这样的爱，注定是一场孽缘，而制造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我冷冷的笑道：“够了，子言，一切，该结束了，接下来的，应该是战争，不是吗？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我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最后一个笑容。然后，我转身离开。我知道，这一离开，我们的相见便遥遥无期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脚下落花被踩碎时发出的刷刷声向前走去。有风吹过，地上的花朵被吹了起来，在身旁飞舞着。仿佛它们也在为我们这段即将逝去的青春悲伤的起舞。我忽然觉得冷，从脚底冷到了发尖。我环起手臂，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双臂。这样，会更暖和些。
“他在普洱，你去找他吧！”季子言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但依然忧伤而又浑厚，仿佛只要他一开口，就能将宇宙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默默地记住了那个名字——普洱。然后，我缓缓的停住了脚步，但我没有回头。就让所有与这里有关的悲伤葬送在这片逝去的花间，无需回头，那样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在花间逝去。我无须留恋什么。
片刻后，我继续前进，我知道，接下来，我要一个人去走的路还很多。而那些路途的中央，等待我的，绝不是鲜花，而是怪兽。
再见了，我们的爱情，再见了，我们的青春，永别了，我的爱人。从今以后，你们都不在属于我。从今以后，我们将成为擦肩而过，但却彼此不认识的路人，只有在彼此的眼神里，还会闪过一丝的悲伤，那一丝的悲伤，是我们爱过的证明。
眼前，西山顶上的太阳快要钻进山顶，而夕阳下一刻孤单的树，却在风里摇曳这它轻盈的身躯。有谁知道，在夕阳的美丽下笼罩的，却是另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悲伤的故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就是黄昏吧！一切，总该结束了。也许，我要的，只是曾经的美丽，曾经的灿烂，这些，就足够了。就算夕阳便不是为你而美丽，就算夕阳只是想要借助它的美丽把你的能量吸干。但美的终究是美的。纵使夕阳过后将是漆黑的夜，纵使在这样的夜里，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苦果。
我不再去小树林，那里的香樟，还有橡皮都是有生命的。它们是神圣的，我不想把这份属于我的忧伤带给它们。我去了足球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苍翠的草皮上，等待着日落，等待这黑夜的带来。身旁，几只蛐蛐跳动着，让平静的草地上有了几个动点，使得整幅画面抛弃了那种死一般的沉寂。
我累了，好累好累，青春才刚刚开始，就已觉得厌倦。好想回到童年，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些关于傍晚和夕阳的童年。但是，我回得去吗？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很想很想恨这个世界，很想恨凌儒，恨ＳＤ，恨季子言，恨刘威，恨陈皓，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为我安排的一切。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的恨同我的爱一样，软绵了无力。在亲情面前，我只是个孩子，一个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爱的孩子；在友情面前，我只是一匹无拘无束的野马，我不曾为我们的友情做过什么，也不曾为我们的狂奔负过责任；而在爱情面前，我又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傻蛋。我是个屠手，我用自己磨亮的刀子杀了自己的幸福。
最终，我还是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我所有的一切，最终，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罢了。
天，又一次开始昏暗，但这次昏暗过后，到来的，不是光明，而是黑暗。我躺在草坪上，任由丝丝的晚风拂过，冰冰的，凉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