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弥漫（８）
我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小心的抚摸他的头。他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起来，像极了一只小小的飞蛾。生命本来就是脆弱的，谁的生命都一样。
看着眼前的季子言，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痛起来。如果我能为他做点什么，那么，我愿意，就算牺牲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也愿意。可是，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忽然觉得自己无用到了极点，我能做的，只有看着他痛。
我们就这样，沉默在那样的黑夜里，谁也不讲话。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他有些油腻的头发。他一直那样，静静的躺在我怀里，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
时间的脚步似乎清晰可见，在那样的沉默里，我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般漫长。许久之后，他才从梦的阴影里走出来。然后，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样的拥抱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仿佛我就是一只小小的泡沫，只要一松手就会马上溜走。人，也许就是这样吧，只有在失去一些东西后，才会明白自己拥有的东西在自己生命中的不可或缺。我不确定我们懂爱，但我确定，我们之间有爱。不管我们之间的爱是爱情也好，是亲情也罢！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感情的。
“蓝儿，我怕，怕会失去一切。”季子言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轻轻的，像一阵风吹过的感觉。可是，那样的声音里却还夹杂着一丝轻微的颤抖。说完后，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似乎他害怕的事马上就会发生，马上就会有人把我从他的怀里夺走。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闭上眼睛，小声的在他怀里艰难的回答。
“没事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吗？一切，真的就这样过去了吗？蓝儿，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某种晶莹的液体击落在我的额头上，滚烫得几乎要把我烧伤。
季子言小声抽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滚烫的泪水依然低落在我的额头上。其实，哭也是一种释放，能哭出来，心里一定会好受些的。
我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不停的抽泣。我知道，此刻，我能做的，就只有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听着他疼痛了，别的，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心里的伤与痛，是无人能缝合的，包括我。我扮演的只是一个静静的倾听者，我会静静的听他的痛，静静的听他哭泣；也许，只有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仅此而已，别的，我实在做不了什么。
几分钟后，他停止了抽泣。我从他怀里钻出来，拭去他脸上的泪珠。看着他苍白的脸蛋，我的心又一次狠狠的疼了来。记得那天，是我第一次吻他。我想要让他知道，他还有我，不管我们之间的感情怎样，我依然会陪在他身边。
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东西，再也无法回到原点的时候。我在他的日记里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他说，我那无意的一吻，居然成了他撑起一切的勇气。他说：黑暗里，她给了我一个吻，正是那个吻照亮了我接下来的路；是那个吻，给了我撑起一切的勇气；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多，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或得或失。然而，我也知道，那是一个我无力回报的吻。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会忍心伤害她，伤害那个我爱的人吗？
当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当时的我，傻傻的想要陪在他身边。可是，当时，我们都已经爱上了彼此。日子不能空白，过去的日子，不能空白，关于我们的故事，也不能空白。
记忆里，那天的情况依然清晰。之后，季子言居然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的腿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也许，这样能让他感到安全吧！从十岁起，他就必须做一个小小的男子汉，所有的苦和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在他的生活中，确实缺少了爱，他只懂得怎样去爱别人，却不懂得怎样享受别人给他的爱。我虽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季子言，但我却知道，他在用我给的爱来取暖，而我，也愿意给他这份温暖。
就这样，一直保持着沉默，像周围的空气，像这里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在沉思，只是，我们沉思的，是不同的问题罢了。
天开始有些泛白，透过窗户，一些光线散落在地上。我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晨的味道。天亮了，一切，就该结束了。我们也应该回归到原来的位子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过去了的，就让它成为历史吧！
“天快亮了，我们，要去上课吗？”我低下头轻轻的问他。
“你饿吗？我带你去红疆饭店吃过桥米线好吗？”他将双手环在胸前，小声的说。
“过桥米线？我不要，我要吃鳝鱼米线，好久没吃了，就西市场的那一家。你带我去吧！”我轻轻的撒娇。
他迅速爬起身，套上拖鞋走出了房间。我轻轻的笑了笑，也穿上鞋子下了床。好了，一切都好了。我在心里使劲松了口气。
然后，我快步走到镜子旁，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也许，他真的想通一些事情了吧！我希望他过得好，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看着镜子里自己同样苍白的脸，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
二十多分钟后，季子言重先回到了房间，只是脸上的胡渣消失了，头发上还冒着热气。从前的季子言，又活生生的站在我眼前了。只是，我忽然觉得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多了点什么，而又少了点什么，但却始终想不起来。
“发什么呆啊？没见过我啊？快洗漱去！”他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小声说到。
当我又一次回到房间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被吹干定好了型。见到我回来，他随手把梳子递给我。我胡乱的梳了几下，就慌慌忙忙的出门了。
季子言换了张新摩托，在我们分手后，而杨雅宣也买了张电动摩托。这样，他们兄妹就可以自由的出行了。
清晨的风拂动着我的长发，轻轻的，凉凉的，而那些凌乱的长发则在风中肆意的飞舞着。车轮子飞快的转动着，载着我们奔向那个预知的地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