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发看不说定要吃苦,忙向上一跪,说:“我家太师爷对杨家有仇,几次想害都没有得逞,下午来吊祭时,他看你家一片悲哀,无人防范,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所以,他给我几包“八步断肠散”,要我夜入你府,把它放在贵府的水缸和茶壶里,准备灭你满门。谁知我刚放完,就见二位大人来了;我急忙跃出窗外,刚到后院,就被他们抓住了。二位大人,我这句句是实,请大人饶命。”
话音刚落,满室皆惊。特别是杨坚,竟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哪!幸亏爹爹起来吃茶,走他一个,不然的话,莫说我家难保一人,就连老岳父也会毒死在这里,也算不幸中之万幸。又想到抓住了凶手,而且凶手又招了供,心里稍微轻松许多。他把已写好的供词递过去,让宇文发签字划押。
宇文发忙接过,便乖乖地签了字,划了押。
这时杨三也过来了,看他划毕,忙上前拿过递给杨坚。杨坚这才对众武士道:“把他拉下去看管起来,明日面君后再说。”
众武士应“是”,便把他带下锁了起来。
自从吕氏去世后,杨府上下悲痛万分,如今老将军被害,杨家真是悲上加悲!痛上加痛!此时,杨坚对独孤信道:“岳父大人,眼下我心里难受,干脆,你帮我拟个奏章,明日上朝,参他老贼。”
独孤信然之,遂铺开折本,操起胡笔,刷刷点点,不大功夫,便就作好了一道奏章,递给杨坚道:“请贤婿过目。”
杨坚接过看了一遍,说:“甚善,岳父,你去休息吧,明天你我一同上朝。”
独孤信点一点头,便同女儿独孤伽罗和几个孩子们,离开客厅到灵堂里去了。
这时,众家人已把杨忠的尸体抬到了床上。杨坚看几个家人张罗毕,对杨三道:“你们都去休息吧,明日了,再去市上买口棺木来。”
“奴才明白。”说着,杨三和他们几个先后去了。杨坚看他们走去,于是也来到灵堂,休息不提。
次日晨,杨坚和独孤信卯时就起了床,洗漱一毕,用些早点,然后戴上纱帽,穿上蟒袍,系上玉带,登上朝靴,杨坚又把纱帽上搭了条黑纱,这才命众武士押上宇文发,上朝去了。
他们很快就来到午朝门外,刚一下马,就听见景阳钟“当、当、当……“敲了几响。
这时,午朝门“吱”地打开了。
众文武鱼贯而入,走进宝殿。
不大功夫,只见御香氤氲,一派音乐,两行宫女,踏着舞步,翩翩而来。接着,许多内相,簇拥着武帝步入金殿,前边是金瓜、钺爷开路,后边是御林军护驾,二宫女打着双龙团扇,紧紧地跟在皇帝的后边。
武帝宇文邕已是而立之年了,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他头戴王冕十有二旒,身穿绣有九条团龙、下福八宝平水、五色祥云托出日、月、星辰的黄龙袍,腰系八宝玉带,足登龙头凤尾靴,行至暖阁内,便在九龙绣墩上坐下了。
众文武这才跪地叩拜,高呼万岁。
帝赐平身后,文东武西站立两边。
杨坚是第一个出班,便捧着奏章跪下道:“大司马臣杨坚,有本冒奏陛下,伏乞赐览。”
武帝看杨坚上朝,感到奇怪,暗道:他家有丧事,前来作甚?看他手捧奏章,定知有事,谓内相道:“呈上来。”
一内相应“是”,忙接过奏章,置于龙案。
武帝急忙展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完后,他先是吃惊,后则大喜——吃惊的是,多好个大臣被人暗害,使他失去一只膀臂;喜的是,宇文护终于犯案了,可通过满朝文武,名正言顺地把他杀掉;这一,给他杨家报了仇;其二么,也拔了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再无后顾之忧了。想到此,朝下边跪着的杨坚道:“杨爱卿快快平身,朕是会与你做主的。”
“谢陛下。”杨坚这才起身,站在一边。
武帝看了看下边,说:“各位爱卿,朕要告诉你们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我朝的开国元勋、功高盖世的上柱国、随国公杨忠,竟被一位大奸臣,趁他家守孝之际,差人去下毒,将他……活活地给害死了。”
一席话,满朝文武无不大哗:
“是何人如此大胆!”
“这是小人!”
“这是乘人之危!”
“这人没有心肝!”
上柱国窦荣定大声吼道:“何不把他抓出来,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给杨家报仇。”
这时,宇文护吓得冷汗直流。他来时心里就在犯嘀咕:一则发子一夜未归,难道被杨家所羁?二则他看杨坚也来了,并且又上书圣上,难道是参的我么?当武帝看完奏章说那番话、群臣激愤时,他才知道大祸临头了,只是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武帝看下边的气氛已达到了高潮,于是一摆手道:“各位爱卿,不要喧哗,寡人自会发落。”这才朝宇文护道:“宇文护,你干的好事?”
本来宇文护就害怕,经他这么一喊,魂都吓上天了,忙跪下拜道:“圣上英明,这件事儿不、不、不是我干的,望陛下明察。”
武帝冷笑一声,说:“要说明察,朕早就把你看清了,你算算看,你已经害死几个皇帝?如今你害朕不成,竟害起大臣来了。”
一席话,说得宇文护无地自容了!然他垂死挣扎,脑袋一扭辨道:“陛下,有道是捉人捉双,抓贼抓脏。说是我害死杨忠,有何证据?”
武帝就要说话,只见杨坚出班执笏道:“启奏陛下,要说证人,微臣来时带了一个,现在外边等候。”
武帝听了一喜,忙向外喊道:“把证人带上殿来。”
不多时,只见几名武士,便押着宇文发走上殿来。众武士让他跪了,站在一边。
武帝问:“下跪的可是太师府管家宇文发?”
宇文发跪在下边,吓得要命,听皇帝问他,忙叩拜道:“正是小人。”
武帝想了想,说:“杨家告你,说你夜潜他府,下毒害命,可是实情?”
宇文发忙说道:“回陛下的话,要说这些,确是实事。可这是太师爷让我干的,与我无关。”
在一边跪着的宇文护,听他一说,肺都快气炸了,朝宇文发猛扑过来,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平时我待你不薄,谁知你竟……”
“住手!”一武士上前将他拉过。
宇文发也不甘示弱,冲他说道:“宇文护,我现在把你看透了,你是个小人,一肚子害人之道,整日让我办坏事,从现在起,我……我不干了。”
武帝看已经达到目的,朝宇文发道:“宇文发诚实坦白,敢于揭发,虽说害命,但受家主所差。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你无干,愿你吸取教训,从新做人,下殿去吧。”
宇文发听了,感激不尽,连连叩头道:“万岁圣明,万岁圣明。”这才起身,下殿去了。
武帝看他走去,朝下边跪着的宇文护道:“宇文护,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宇文护无话可说了,便瘫倒在地上,泣道:“我该死,我该死。”
武帝将供词拿起,朝内相道:“让他划供。”
“遵旨。”内相接过,来到宇文护跟前,说:“宇文护,快签字划押。”
宇文护看大势一去,不敢违抗,只得接过。于是,他一边落着泪,一边签了字,划了押。
内相看他划毕,又将供词接过置于龙案。
武帝看也不看,便起身道:“左右!”
“在!”几名武士出班拱手。
“将他推出午门砍了!”
“遵旨!”众武士应罢,一齐扑上,便抓起宇文护,像拖死狗似地把他拖出朝门了。不大功夫,就见一内相端着他的人头,上殿打千道:“陛下,人已斩首。”
武帝道:“将他老贼的首级,挂在午门外示众。”
“遵旨。”内相便端着人头下殿去了。
只因宇文护坏事做尽,作恶多端,所以被斩后,朝内大臣无人惋惜,都在叫好。今天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当朝皇帝宇文邕了,他早就恨透了宇文护,但他是皇叔,又是太师,不敢轻举妄动。谁知他自作聪明,玩火自焚,自己竟把自己推上了断头台。从此,他的皇位坐稳了,江山也牢固了,所以,他春风满面,如愿以偿。当他看到下边站着的杨坚时,非常深沉地:“大司马杨坚听了。”
杨坚上前一步,执笏道:“臣在。”
武帝含着眼泪,说:“你父被害,不但是你杨家的不幸,而且也是我朝一大损失。可他已经去了,死是不能复生的。眼下,朕已替你报了仇,雪了恨,他老人家也该瞑目了,你杨家也该满足了。为了缅怀死去的老将军,为了使你大展宏图,从今天起,可袭你父的上柱国、随国公之职,报效朝廷,不负朕望。”
杨坚忙跪地叩拜,高呼万岁。
武帝一抬手道:“退朝。”
众大臣再拜,退下不提。
再说杨府,整个院内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灵堂内,并排放着两口棺木,周围仍围着黑纱,上边挂着纸幡;供桌上除了太牢外,又上了不少祭祀之物,桌两边还是插蜡,中间依然上香,神坛里奠烟袅袅,众孝子披麻戴孝,便在灵堂内大哭不止。
左边还是和尚在诵经超度;右边还是道士在舞剑作法;前边仍是乐工在奏哀乐;外边还是司炮放个不停。此时,院内的痛哭声、诵经声、舞剑声,哀乐声和接连不断的鞭炮声混在一起,真是令人回肠九断,催人泪下。
杨坚着重孝,在灵堂内哭得肝肠欲断;独孤伽罗也是大孝,扑在寿木上放声大哭;丽华是芳心欲碎;杨勇是声泪俱下;莫看杨广最小,但他也和大人一样,披麻戴孝地哭得死去活来。
今天前来吊祭的人特别多,大多都是第二次来的,是专为这位老英雄被害而前来吊祭的。
在此接待客人的,由杨三、刘昉、郑译、独孤信、司马消难和杨府的一些家人。前来吊祭的,少不了焚纸叩拜,祭奠亡灵。
就在这时,忽听外边有人高喊:“皇帝驾到——”
前来吊祭的众大臣和一些客人们,一听说武帝来了,忙迎过来跪地叩拜,就连杨家人等也出了灵堂、哀痛欲绝地前来接驾。
今日武帝特意穿了一件纯素绫袍,腰里系了一条宝蓝色丝带,走下御辇后,便严肃地一扬手道:“众爱卿平身。”
众大臣和杨家人等拜道:“谢陛下。”这才起身。这时,独孤信引着武帝来到灵前。
武帝亲自献上御祭,然后焚纸,拜了三拜。
前来吊祭的人们,看武帝献了祭品,于是便一齐跪在后边,拜了几拜。武帝站在灵前,非常深沉地:“杨老将军,朕与你夫妇吊祭来了。你的惨死,是我朝的一大不幸,寡人非常沉痛。为此,朕已将凶手斩首,并追封你为太师,谥曰忠,望你含笑于九泉吧。”
这时,一内相怕武帝伤了龙体,便扶着他上了御辇,回宫去了。
今天就要出殡,上路前,杨三在神坛里焚香烧纸的祭奠一番,这才让众孝子举着素幡,站在两边,准备上路。此时,在殡葬师的指挥下,前边是神幡、火把引路,后边是乐工、司炮跟随,跟着是和尚、道士、纸人、纸马、众孝子、众客人和一些看热闹的人们了。
此处距坟地不远,不多时,便就到了,一阵鞭炮声后,很快就下了棺拢起了两个坟头。
这时,杨坚向前来帮忙的人跪下叩拜,表示谢意。其它人散去后,杨家人等也跟着回府了。然他们的心里非常沉痛,好久好久方才平静。特别是杨坚,也确实难受一阵子,几个月就没去上朝。好在他袭了父亲的爵位,使他那沉痛的心又稍微轻松许多。
这也难怪,仅仅只有二十七岁的杨坚,如今竟是朝内的大将军、大司马、上柱国、随国公,掌管着朝内外的军政大权,也算是早年得志,官运亨通。而且杨家人丁仍然兴旺——在天和五年三月九日,独孤伽罗生下一男,取名杨秀;到天和七年六月三日,她又生一子,取名叫杨谅。独孤伽罗可真是杨家的有功之臣,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竟为杨家生下五男一女。
若提起这些孩子们,真是人人见了人人夸,个个都生得聪明、伶俐、讨人喜爱。要说最惹人注目的,那就是杨家的一支花丽华了。
杨丽华今年十三岁,高高的个儿,长长的脸儿,丰满的胸脯,滚圆的双腿,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细看,眉像新月,眼似朗星,鼻似悬胆,唇似丹珠,双目生波,桃腮带嫣,美如九天玄女,娇似出水芙蓉。
无巧不成书,本来武帝对杨家感兴趣,有时无事就召杨坚来对弈。这天,他二人下几盘棋后,武帝道:“听说你那些孩子怪喜人的,能否将他们引进宫来,让朕看看?”
杨坚听了非常感激,忙拜道:“多谢陛下关心。明日我就引他们来,拜见陛下。”
武帝喜道:“好,一言为定。”
“臣一定照办。”杨坚匆匆回府去了。
当天晚上,杨坚把全家人叫在一起说道:“武帝对咱这些孩子很感兴趣,今日提出,想明天召见。”
独孤伽罗喜道:“圣上如此看得起我们,怎么不去?明天去了,让他们都穿体面些。”
这些孩子们,听说明天要进宫见皇帝,一个个都乐得手舞足蹈,一夜都没睡着。
次日晨,他们很早就起了床,又草草地用些膳食,然后将孩子们穿着一新,坐上香车,由杨三赶车同行。杨坚骑着马,跟在车后,不大功夫,便就来到午门外了。
香车在午门外停下,这些孩子们也先后下了车,让杨三在外边守着,杨坚这才引着他的五男一女进了皇宫。
这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丽华十三岁,杨勇十一岁,杨广九岁,杨俊七岁,杨秀五岁,最小的杨谅也三岁了。
他们走进皇宫后,首先看到的是无数的宫殿,个个又高又大,巍巍壮观,路是方砖铺的,台级是青石砌的,栏杆是汉白玉的,门窗是朱漆花格的,真是富丽堂皇,华丽无比。
这些孩子们,都是第一次进皇宫,见到这些激动无比。杨坚清楚,眼下武帝在乾安殿里批奏章。他就把孩子们引到殿门口,让他们在外边等候,自己便上殿面君去了。
杨坚参拜一毕,武帝问:“杨爱卿,你的孩子们可曾进宫?”
杨坚拱手道:“回陛下,孩子们已经进宫,现在外边候旨。”
武帝朝内相道:“快传杨家儿女上殿。”
内相说“遵旨”,这才来到殿门口,向外喊道:“圣上有旨,传杨家儿女上殿——”
在外边候旨的孩子们,在家都提前教练过,听内相一传,便一齐拱手道:“小民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呼罢,他们整整衣帽,这才匆匆地走进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