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又一次招呼也没打就出了远门。伊莎为自己默默哀悼,这是最后一次等他,说什么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他如果还是这种态度,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心中有怨,揉面的劲儿出奇地大,一旁的奴才们看着被搓扁揉圆的面团,大家一致认为不要招惹这位大神为妙。
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纷纷的脚步声,乾清宫偏殿里侍奉的奴才们忙不迭地是行礼,“给令皇贵妃娘娘请安!”
令贵妃含笑额首,径直进了伊莎做点心的偏室。伊莎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令贵妃,赶紧拍掉手中的面粉过来行礼,令贵妃和蔼地笑道:“无需多礼。”
皇后年初被废,同年五月令妃就晋升为皇贵妃,俨然成为后/宫之首。伊莎默默地低着头,心里有些猜不透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好在这位皇贵妃一向风评不错,据说为人温润和善。
令贵妃笑道:“其实过来找你也没有别的事情,下个月二十五是太后娘娘七十二岁寿辰。皇上一向以孝为天,本宫也日思夜想如何搏皇额娘一笑……”令贵妃停顿了一下,笑意更深,“不知姑娘有没有特别的主意?”
伊莎惶恐道:“能为主子分忧本来就是奴才们的本份,这些事情……”她本想说您直接叫奴婢过去就行,何必亲自来,又觉得这样说不妥,改口道,“奴婢会好好想,尽全力不让娘娘您失望。”
令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上次中秋你做得不错,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我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听到皇上这么夸奖一个下人。”
伊莎觉得自己只能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令妃见她不答话,盈盈一笑道,“前几天听闻姑娘身体不适,就特地过来看看,脸色似乎还有点苍白,传令下去,让太医院再开些滋补的药膳。”
这一席话让伊莎更是惶惶不安,您一位皇贵妃何时对我一个小宫女这么上心,想着如何婉拒,一旁的李玉看出她的心思,赶紧补了一句,“伊莎,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谢恩!”
现在伊莎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跪下谢恩后又暗自庆幸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拂了她的面子。
令贵妃满脸堆笑地朝外走去,伊莎跟着李玉送行至宫门口,静静地望着令贵妃一行人离去。突然令贵妃扭头望了乾清宫宫门一眼,眼中闪过一种淡淡的悲伤。伊莎心头一震,越发感到这深秋的凄凉。这时她才明白令贵妃为何要来看自己,无非是想制造一个同皇上的偶遇。平日里见不到自己的丈夫,自己生儿女要交给别人抚养,锦衣玉食又怎样,再美丽的宫殿也抵挡不了精神上的痛苦。连乾隆最宠爱的妃子都是这样的心境,那些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秀女,还有在冷宫里的前皇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脑海不禁一片空白,压抑心头的伤感挥之不去,秋风卷着落叶打了过来,竟然有些刺骨。抬头看向阴霾的天空,伊莎有些诧异为何进宫之后总是看到灰暗的天?倏地打了一个冷噤,蓦然想起温太医的话,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又为一些无谓的事情伤神,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抑郁。
伊莎匆匆忙忙回到乾清宫做完手头的工作后,缩着脖子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快步走到院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脸上添了笑,“傅叔,没让您久等吧?”
傅恒转过身子笑道,“还好,没等多久。”
伊莎请傅恒进了房,熟练地烧上水,摆好茶具,一边忙活一边闲话家常,“这几天降温,您出门可要多穿点。”
傅恒让小厮拿出一个包袱,“你也别光顾着说别人,自己身板这么薄也不知道穿件裘袄。”说着,他解开了包袱,拿出一件暗红色镶边长袄递了过去,“穿上试试,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伊莎颤抖着接过衣服,心里一片沸腾。她很想抱住傅恒说句谢谢,可这如父爱般的关怀又岂能是一句感谢可以回报的?
傅恒见她落泪,慈爱地笑道:“第一年在宫里过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伊莎哽咽着点点头,一把擦了脸上的泪珠,有条不紊地洗杯斟茶,双手奉至傅恒跟前,“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关心我的人担忧。”
此时外头响起傅恒的贴身小厮的声音,“给六阿哥请安。”
伊莎赶忙开了门请安,六阿哥微笑着走进来,“今儿真巧,六叔也在此。”
傅恒笑着喝了口茶道,“我看天气渐冷,就过来给伊莎姑娘送件裘袄。”
“那更巧了,”六阿哥指了指他提过来的包袱,“我也是过来给伊莎姑娘送东西的。”
伊莎笑着接过来,好像圣诞老公公的百宝袋似地拿出了手炉,白狐围脖,皮手套……
傅恒在一旁打趣道,“这真是从头到脚都齐活了。”他又吃了口茶道,“那我先回了,今天还有不少政务等着处理。”
伊莎点头道,“那就不耽误傅叔了。”
六阿哥亦站起来送傅恒出门,待傅恒走远便折身回来,看着伊莎抚摸着狐狸毛围脖道,“这些东西其实是宁贝勒让我转交的。”
伊莎手一僵,神色黯淡地问,“那他为什么不亲自送过来?”
六阿哥轻轻叹气,“你也知道,他忙……”
伊莎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将东西往地上一贯,“这种暧昧我不想要,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每天忙忙碌碌,却觉得根本填不满,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我进宫就是为了这样过活么?这和等死有什么分别?!”
六阿哥显然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话,可是他又好为眼前这位强忍着泪水的女子心疼。也许她真的适合更广阔的天空,不由自主地问:“你想出宫么?我可以帮你。”
伊莎凄然地看着六阿哥,出宫?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日日夜夜念的就是回去,会现代,回法国。可以么?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出了宫又如何,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无论到哪里都自由得让人心慌。
“贝勒爷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就摊牌,他若无意我便休。
“应该会赶在太后娘娘寿辰前回来。”
“那好。”伊莎眼神坚定,太后娘娘的大寿她一定要好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