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娄玥方才回到房中,魏启颖就过来了,刚一脚踏进门就说道。
娄玥扫了眼魏启颖手中拿着的衣服,看着魏启颖说道:“这是?”
“这是给您准备的新衣服!”魏启颖回身关上了房门,走过来,边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桌子上,边说道。
娄玥起身,摘下腰间的佩玉放在床边的木盒中,可是一打开木盒就看到了那块乳白色的玉牌,恍然间又想到了丽阳临走前的场景,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公子,你怎么呢?”魏启颖看到娄玥盯着盒子发呆,上前一步问道。
娄玥回过神来,合上了盒子,转过身,看了眼魏启颖,又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衣服上,说道:“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了做新衣服,我好像记得,上个月才刚做了五件!都还没有来得及穿,这每做一件衣服都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月的口粮了,”娄玥说道这里,轻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道,“这城郊的粥棚,这两日得空,你再去看看,怕是粮食存货也不多了。”
娄玥口中的粥棚,是他暗中在城郊搭建的,专门给那些吃不上饭的难民施粥的。因为,靖泱对自己毕竟心存顾虑,自己若是再大张旗鼓的搭救难民,怕是靖泱肯定认为自己是在拉拢民心,可是看着这些难民无饭可吃饿死郊野,娄玥又于心不忍,毕竟他们都是吴国的百姓,所以娄玥就暗中悄悄地命魏启颖在郊外搭建了施粥棚。本来这粥棚规模也不大,只不过两间棚大小,一日施粥两顿,可是后来难民间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到了城郊,这粥棚也由原来的两间,变成了现在的十五间了,当然这粮食的消耗也越来越快了。
魏启颖听闻娄玥说起这事,也是心中略有担忧,说道:“公子,现在这粥棚的名声越来越大,涌过来的灾民也越来越多,我怕……”魏启颖瞟了眼娄玥也有些阴沉的脸色,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这样下去,凭我们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再维持下去了。”
其实魏启颖说的这些,娄玥心中都清楚,毕竟自己一人能力有限,“都是人命,也不能不管,”娄玥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轻声说道,“这米不能断,我再想想办法吧!”
看来是时候动动吏部这块肥肉了,你们也安生的够久了,娄玥转动着手指暗自在心中想到。
魏启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公子,今儿这衣服你可是一定要换上!”
“哦,”娄玥坐了下来,刚端起桌上的茶杯,可是听魏启颖这么一说,眼中却又充满了好奇,微微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魏启颖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这是为何?”
魏启颖也坐了下来,说道:“王上既然已经下旨赐婚了,公子总该去趟闵府拜访拜访,不然于礼不合。”
娄玥一听到这话,又想到了靖颖。魏启颖所说的道理,娄玥又怎会不明白,可是对于靖颖,自己心中却终究只是亏欠。
魏启颖见娄玥没有说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找人看过日子,今日是个上门拜访送聘礼的好日子。这聘礼,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除了一应物件外,听闻闵王爷喜欢字画,我还特意搜罗了几幅山水泼墨画,肯定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魏启颖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贼笑,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白玉珠钗,继续说道,“这个是我特意为郡主准备的,公子待会儿私下送与郡主,郡主肯定会特别高兴。”
娄玥看着魏启颖手中的珠钗,确实做功一流,就连那梅花花蕊都雕刻出来了,对于魏启颖这搜罗的功夫,娄玥当真是打心里佩服,不过却丝毫没有接过珠钗的意思。
“虽说今日天气也确实不错,可是,”娄玥转动着手指,微微低下了头,故意避开了魏启颖的眼神,话锋一转,说道,“这事先并没有拜帖,若是贸然登门拜访,怕是……”
娄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魏启颖就接过话来笑着说道:“这个公子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我就以公子的名誉递过拜帖了,”魏启颖看着娄玥的脸色有些变,赶紧又接着说道,“毕竟是姜伯特意嘱托过的事情,我也不敢马虎。”魏启颖知道姜伯的话,娄玥一般都会听取,所以,这种时候也只能搬出姜伯了。
果然,娄玥听了姜伯之名后,脸色没有继续阴沉下去,见事已至此,也只好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午膳之后,便一同前去吧!”
魏启颖见娄玥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将珠钗放在了娄玥的手中说道:“诺。”
午膳之后,娄玥换过了衣服,便在魏启颖的陪同下,来到了府前,马车早已在府门口等候了,可是一看这马车的装饰,娄玥差点没吐出口血来。这马车的车帘被拆了下来,换成全露天敞篷的也就算了,毕竟是夏天,吹吹风倒也凉爽,只是这扶手处全都用大红色的锦缎包裹着是几个意思?!还有那驾车的马夫手中的马鞭也被缠满了红线。娄玥再一转头,那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人,两人一双挑着一个大红色的箱子,娄玥一眼瞟过去,足有十六个大箱子。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路两边还立着两队人,一看娄玥出来,就开始敲锣打鼓。真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闵府提亲,虽说娄玥在朝堂之上,计谋无双;在战场之上,也毫无畏惧!可是,这毕竟不同于朝堂与战场,真正涉及到终身大事,娶妻生子的儿女情长之事,娄玥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看着府前涌来的越来越的看热闹的百姓,娄玥脸上顿时一阵黑一阵红。
娄玥转过头看着魏启颖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再瞟了眼聚集的围观百姓,心中是又生气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而魏启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娄玥的不悦之情,见娄玥看着自己,还笑哈哈地说的:“公子,你看这场面可以吧!如此既显得公子重视此次联姻,又不失身份…...”
魏启颖还打算说,看瞧着娄玥的虽然还强忍着,故作欢笑,可是脸色却越来越黑,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咽了口口水,方才略放低了语调,问道,“公子,是不是对这安排不满意呀!”
娄玥现在一口咬死魏启颖的心都有,可是看着府前这么多的人,却依旧只能做出高兴的样子,稍微裂开嘴,低声说道:“我今儿只是去闵府提亲,你这架势弄得好像我去迎亲一样!低调低调,懂不懂!”
“这低调,我懂!”魏启颖说道,“可是,今儿就算只是提亲,那也是件高兴的事,为什么要低调呢?!如此大事,就是要让大伙一起开心开心,可不能藏着掖着!”说罢,还故意轻轻撞了撞娄玥的肩膀。
娄玥狠狠地瞪了眼魏启颖,反正这种事上,自己是从来说不过他的,娄玥做出转身要走的架势,魏启颖一看着急了,一把拉住娄玥,说道:“公子,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可千万不能打退堂鼓呀!您今儿要是走了,那传出去,可就是邑梁城中最大的笑话呀。”
娄玥脚步倒是停下来了,可是丝毫没有下去上车的意思,魏启颖这才做出退让说道:“公子,最多这样,我让这些吹拉弹唱的先回去,我们下次再用,”说罢,见娄玥抬起一手就要说话,魏启颖伸出一手将娄玥的手按了下来,继续笑着说道,“这抬箱聘礼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真改不来了。”
“那马车呢?”娄玥看着这阳光下显得特别刺眼的马车,心中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坐上去。
魏启颖瞟了眼,下面围满的百姓,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道:“这马车怕是也换不了!公子,您看呀,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冲往闵府了,在这节骨眼上您再换马车,这不就和您在战场上正准备与敌人厮杀时,突要求换身行头一样的道理嘛,多不大气!说不定还跌落士气了。”
魏启颖一番话果真奏效了,娄玥只是狠狠瞪了眼魏启颖,接着跨着大步坐上了马车。
不过片刻之后,娄玥就后悔了,因为娄玥意识到自己刚换的这件衣服是水波绿,在这阳光下的照耀下越发显得耀眼,本来这衣服的做工款式都是极好的,穿在娄玥身上,更能衬托出娄玥的玉树临风。只是现在坐在这大红锦缎装饰的敞篷马车上,红配绿,怎么想都觉得异样的怪异,可是魏启颖坐在前面驾着马车,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娄玥瞟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投来的眼光,虽然大部分只是在欣赏车上的美男子罢了,可是娄玥却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脸颊都红了,真想找个缝儿钻进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闵府门前,还未等马车挺稳,娄玥就一步跳了下去,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与马车保持着安全距离。
而一直候在门口的管家,见到娄玥的到来,早已进去通传了闵王爷,闵王爷也携着夫人恭候在了门前,见娄玥到了,闵王爷连忙迎了上来,边与娄玥寒暄着,边将娄玥引入了府中,而娄玥一离开了马车就又恢复了正常。随着马车一起到来的聘礼,也由魏启颖带领着,被管家引着的家丁搬到了后院,不过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
“早就应该上门拜访,只因最近朝中琐事太多,”娄玥坐下后,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看着闵王爷及夫人,说道,“还望二老见谅!”说罢微微欠身。
闵夫人虽然因为靖枢之死,心中对娄玥始终有所忌讳,可是后来娄玥三番五次救靖颖,而且阮氏一倒,这朝中娄玥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了。况且,靖枢毕竟是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对这么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婿,闵夫人倒也是十分满意。
“安国君此话就严重了,”闵夫人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娄玥,见他果真是一表人才,说话谈吐间不卑不亢,简直是越看越喜欢,眉宇间挂满了笑意,“你若不嫌弃,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
闵王爷听罢,也点了点头说道:“既是王上赐婚,允了你与颖儿的婚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闵夫人与闵王爷的一席话,越发让娄玥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听着他们那真诚的话语,看着闵夫人和善的笑容,娄玥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鼻尖不禁一酸,眼眶都有些红了,忙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是一阵热。
三人又是一阵闲聊,可是气氛却是特别的和睦,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管家的带领下魏启颖回来了,给王爷与夫人行完礼后,老老实实地侍候在一旁。
娄玥用眼角瞟了眼魏启颖,虽然和平常在人前一样,表现的特别安生,可是娄玥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想着今天的种种,总觉得魏启颖肯定还不知道要闹哪一出了。
正这么想着,魏启颖瞟见闵夫人茶杯中的茶喝完了,急忙一步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茶壶,走到闵夫人身前给闵夫人将杯中的茶又到满了,接着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微微一顿,说道:“夫人,你这头上的发簪可真别致!”
闵夫人听闻魏启颖的赞美,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扭过头看着闵王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说道:“这是王爷前些时日送的,我瞧着特别别致,平日里都舍不得戴,”说罢,又回过头看着娄玥,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昨儿听说安国君今日要来,这才寻出来戴上的。”
“王爷真是好眼光,”魏启颖听罢,看着闵王爷,由衷的夸奖称赞道,“这玉簪做工精致,特别是这鸟尾处,雕刻的更是栩栩如生。”说罢,瞟了眼娄玥,继续说道,“想必这发簪是出自香玉坊吧!”
“想不到魏总管竟还懂玉!”闵王爷见魏启颖说出了这玉簪的出处,不由的称赞道,“一眼就瞧出了这是香玉坊的佳作。”
魏启颖微微一笑,回答道:“王爷过奖了,我哪儿懂什么玉呀!不过是瞅着夫人戴的这支玉簪与我家公子特意为郡主准备的玉簪雕刻手法很是相似罢了!所以这才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对了!”
娄玥这才明白为什么魏启颖一个劲的往玉簪上引,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玉簪,这玉簪是出门前,魏启颖硬塞到自己怀中的,当时也没多想。今日虽是来提亲,可是郡主身份何等尊贵,而且这吴国风俗礼仪,男女成亲前一般就不应该过多见面,虽然之前也已经与靖颖见过很多次了,但是今日既是来提亲,自有家中长辈接待,所以靖颖必不会出来,那即是如此就带着呗,原想着反正也碰不上!可是却万万没料到,魏启颖竟会来这么一出。娄玥心中轻叹一声,当真是轻敌了,这朝堂之上,搅动风云,怕是无人能敌;可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怕是真要甘拜下风了。
果然不出娄玥所料,这闵夫人一听魏启颖所说,娄玥竟然还专门为靖颖准备了一支玉钗,当场就喜笑形于色了。娄玥无奈,只好不情愿地从怀中取出了玉钗,可是却还要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
闵夫人接过玉钗仔细的瞧了又瞧,还递给了闵王爷。这王爷与夫人两人什么宝贝没有见过,这玉钗虽然精巧,可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不过现在两人却都喜欢的爱不释手!其实,想想看却也很简单,这玉钗虽说并非价值连城,可是却表明了娄玥对靖颖的一份心意,这普天之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女儿能嫁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如意郎君。
最后,两人竟还主动提议,带娄玥去这后院的花园中逛逛。娄玥虽做推辞,说是怕于礼不合,乱了规矩,传出去辱没了郡主的清誉。不过谁知娄玥越是这样说,闵夫人与闵王爷却越发打心眼里喜欢,觉得娄玥真是处处为靖颖着想。而且认为娄玥推辞,不过是因为害羞,其实内心中还是很想见靖颖,毕竟这玉钗都准备好了。娄玥再三推辞不过,也不好再强求,随着闵夫人与闵王爷缓步向后院走去,看着魏启颖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娄玥强忍住心中的怒火,真是分分钟掐死魏启颖的心都有了。
娄玥一行人刚进入后院,就看到靖颖正坐在秋千上,荡着秋千。
不过,靖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娄玥等人的到来,独自玩的高兴,“再高一点,再高一点,”靖颖扭过头对身后的侍女说道,“还要再高一点!”
秋千越荡越高,靖颖嘴角挂着大大的微笑,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在这花丛中也显得特别柔美,头上的金步摇也随着秋千的摆动而不断的摇摆着,身旁还有几只彩色的蝴蝶翩翩起舞,迎着阳光漂亮极了。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站在这秋千的后面,缓缓地推动着秋千,随着秋千的荡漾,云曦手腕中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响声。一时间,娄玥看着秋千上的靖颖,竟觉得恍如梦中,只是梦中的秋千上,却是云曦在迎风而笑,笑颜如花……
“颖儿,”闵夫人朝着正玩得开心的靖颖喊道,“安国君来了,快下来!”
靖颖突然听到母亲的呼唤声,一回头,正好与娄玥四目相视,看着娄玥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两颊的碎发迎着风被微微吹起。
靖颖脸颊一红竟也忘了自己此刻正在荡着秋千,双手一松就要走下来,可是双手一松,靖颖突然发现自己正荡着秋千,而此时秋千正好荡到了最高处,如今靖颖一松手,眼看就要撞到了前面的碎石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娄玥回过神来,一步跨上前,抱住靖颖,不过因为太快了,却并没有站稳,一个后跌,手臂直接撞在了碎石上,顿时,鲜血就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瞬间就将地上染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