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妄动。”娄玥进门后,回身方才合上房门,身后突然一把刀顶了上来。
“若是下次想要行刺杀之事,”娄玥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一个转身一把握在了刀柄上,一手上前摘掉了黑衣人的面巾,缓声说道,“公主应该先去洗个澡,您这一身的脂粉香味太容易暴露目标了。”
“真没意思,每次都能被你看穿,不好玩。”丽阳丢下刀,嘟哝着嘴,转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然后抬起衣袖凑在鼻子前嗅了嗅,微微蹙眉,扭过头来,看着娄玥说道,“我怎么没有闻到我身上有什么脂粉味呀?”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娄玥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一下子就被烛光照的亮堂堂的,“公主平时香粉味闻多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哦,”丽阳取下身上的黑色披风,露出一身橘黄色的马束装,两件套的上衣外面是齐肩的马褂,下装的裙摆只斜到膝盖处,裙子下面是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皮靴,头上梳着高高地发髻,发未编成了小辫子,显得特别活泼可爱,“只是,我并没有用特定的香粉,你怎知一定是我。”
娄玥看着丽阳的装束,这是陈国女子特有的穿着,因为陈国是游牧国家,这种装扮便于骑马,看着丽阳的爽朗一笑,娄玥仿佛觉得回到了五年前,刚逃到陈国之时。
那时,刚经此大难,在姜伯的帮助下逃到了陈国,躲藏在外公家中,惶惶不可终日。毕竟身为娄家之人,犯了这灭门之罪,早就应该死在断头台上的人,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终究是见不得阳光的。从那刻起,这个世界上就再无娄陽,而只有这个躲在月亮下,独自策划着肮脏阴谋的娄玥了。
“咦!你是谁?”初到外公家时,娄玥每日都躲在房间之中,紧闭着门窗,突然一日,有一双小手推开了房门,接着探出了一颗圆圆的小脑袋,头上还梳着圆圆的丸子头,盯着正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小娄玥,然后摇晃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
那时的小娄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半开着的门缝中正站着一个身着马束装的小女孩,两只白白的小手正放在门上,一只脚踏进了房中,两只水汪汪地大眼睛正满是好奇地望着自己。阳光从门缝中洒了进来,落在女孩的身上,亮闪闪的,那一刻,竟觉得原来阳光竟如此美丽,一时间呆住了。
小女孩见小娄玥没有说话,歪着脑袋像是在想什么,接着突然跑了出去,小娄玥看着小女孩消失的身影,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阳光再美,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属于自己的大概只有这满屋子的阴冷了吧!
正在这时,跑出去的小女突然又跑了进来,带着她脖子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跑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小娄玥望着跑向自己的小女孩,见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心中正一阵疑惑,却只见小女孩跑到自己的身前,低下头,将整个脸都凑到了娄玥的眼前,都快要贴着了,仔细地看着娄玥,然后突然从背后伸出双手,缓缓地打开双手,一朵腊梅出现在娄玥的眼前,金黄金黄,“这个送给你,”小女孩一只手拉着娄玥的手将腊梅放在娄玥的手中,一边认真的说道,“收了我的花,从今以后就是我丽阳的朋友了。”说罢,还眨了眨眼睛。
而小娄玥早就被小丽阳的举动弄懵了,看着手中的腊梅,像是做梦一般,再抬起头时,小丽阳已经不再眼前了,小娄玥四处一看,只见小丽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窗边,正踮起脚来,将原本关的紧紧的窗子全都打开了,阳光一瞬间就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每个原本阴暗的角落现在都充满着阳光的味道。
“太阳出来了,我们一起去草原上骑马吧!”小丽阳站在窗边,对小娄玥伸出一只手来说道。
小娄玥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小娄玥竟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小丽阳。
当然后来才知晓,这是外公设好的局,故意让小丽阳来陪自己的,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什么,那段日子确实过的很开心,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可是却似乎可以用一生来纪念了。
丽阳见娄玥似乎在发呆,歪过脑袋凑在娄玥的眼前,说道:“在想什么?”
娄玥突然就回过神了,看着眼前的跳动的烛光,心中竟有过一丝落寞感,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丽阳见刚刚问的问题娄玥并没有回答,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追问道。
娄玥顿了顿,刚刚一阵慌神都把丽阳的问题忘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什么问题呀?”
丽阳憋着嘴,故意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人家讲话时一点都不专心。”
娄玥微微一笑,收回原本打算端茶杯的手,正了正身子,坐的特别端正,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丽阳,说道:“小公主请讲,耳朵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幕恰如当年,丽阳微微一愣,脸颊有些泛红,不过很快也做出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说道:“本公主问你‘我素日里并无特定用香,这香粉气味每日都有不同,你怎么会知道偷袭之人是我呢?’”
“回公主的话,”娄玥还故意微微作揖,接着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丽阳,依旧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这个游戏只有公主会与我玩,还有……”说道这里,娄玥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
丽阳也收回了刚刚玩笑的神态,看着娄玥,娄玥略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还有,被刀柄与刀锋对着,这感觉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娄玥一语落,丽阳知道娄玥是想到了从前被人拿刀指着的日子,心中一阵自责,不应该开着玩笑,勾起了娄玥的伤心往事。
娄玥见丽阳眼角露出了自责的神情,伸出一手轻轻拍了拍丽阳的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更关键的还有一点!”
“还有有一点?”丽阳被娄玥的话吸引了,抬起头,睁着大眼睛望着娄玥,好奇地问道,“还有哪一点呀?”
“这娄府可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还毫无痕迹,”娄玥说起这里,话语中还是充满了自信,“既然能进到我的房中,还能不惊动我,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丽阳公主了。”
丽阳听罢,不好意思地婉儿一笑,不过马上又拉着娄玥的衣角说道:“你可千万别责怪魏启颖,是我嚷求了他好半天,他才肯带我来的。”丽阳瘪了瘪嘴,继续说道,“毕竟当年救他我也有份呀,我这个救命恩人,这么小小的一个请求都办不到,也太不像话了吧!”
当年娄玥与丽阳在雪地中发现晕倒的魏启颖,一起将魏启颖救回了府中,不过魏启颖醒来时只看到了身边的娄玥,所以一直都不认丽阳这个救命恩人,为这事,丽阳可是每次都要嚷嚷一阵子了。
娄玥听闻丽阳说起当年之事,笑着说道:“你就别诓骗魏启颖了。”
“什么诓骗嘛,人家明明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丽阳嘟着嘴争辩道,“当年是不是我们一起在雪地里发现了他,是不是一起带他回来的?”
娄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年我们是一起在雪地里发现了他,也一起带他回府中的,这些都不假,只是,”娄玥扭过头看着丽阳,接着说道,“当时,天寒地冻,我背着他走了八里地,而这期间,小公主貌似悠闲在一旁赏雪唱歌吧!”
听到娄玥说起那日的细节,丽阳脸颊一红,说道:“这些细节何必在意,而且,”丽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我那是在给予你们精神上的鼓励,用王兄的话说,就是鼓舞士气。”
“好啦,你这张嘴从来就不饶人,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是说不过你的。”娄玥表示投降,笑着说道。
“啥叫不饶人,人家这明明是据理力争。”丽阳白了娄玥一眼,可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言归正传,你怎么今夜跑了过来。”娄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收住了笑容,恢复到了往昔的冷静,缓声问道。
只是一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原状,那些刚刚的笑声早已消失,丽阳心中一阵唏嘘,拿起桌上的剪刀,站了起来,边剪着灯芯,边说道:“过两日,我就要回陈国了,”略顿了顿,用眼角瞟了眼娄玥,继续说道,“怕是这一别又不知何时再相见了。”话语中略显伤感。
一语罢,娄玥的眼角一抖,缓缓放下了茶杯,不停转动着手指,注视着晃动的烛光,眼中掠过一丝悲伤。
房中一下子就陷入寂静,只剩烛火跳动的身影。
“这个给你。”良久,丽阳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精致的玉牌递给娄玥。
这玉牌是丽阳府中特制的腰牌,当年在陈国分别之际,丽阳抹着眼泪塞在娄玥的手中,并且告诉他‘若是他日有事,只要拿着这玉牌,便是天涯海角,自己也会赶来’。五年过去了,自从那日一别,娄玥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音讯,可是丽阳却始终坚信着娄玥会回来找自己,会带着玉牌回来的。终于在一个月前,这玉牌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转交玉牌之人,还留下信息,让自己混在这陈国的求亲队伍中,前往邑梁,娄玥就在邑梁等着自己。看到玉牌的那一刻,丽阳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当夜便怀抱玉牌,彻夜难眠,随后也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娄玥愣了一下,却并没有伸手去接玉牌,抬起头看着丽阳,缓声说道:“这玉牌怕是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如何会用不上,”丽阳突然转过身来,紧紧抱着娄玥,眼泪在眼中打转,可是终究没有落下来,“只要你来,我丽阳府,驸马一位始终为你留着。”
娄玥轻轻抬起双手,将丽阳推开了,双手握着丽阳的肩膀,注射着丽阳微红的双眼,低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的是,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丽阳深深吸了一口,强忍住泪水,声音却有些呜咽,说道:“可是我的幸福不是你,是吗?”丽阳看着娄玥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加深沉,那眼眸的深处似乎没有一丝光线,像是千年的深潭,“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而无二的女中豪杰,拿的起就一定放的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我已经将你装进心中,再也放不出来了。”丽阳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
娄玥嗫了嗫嘴,却终究没有说话,眼神中却充满了伤痛。
丽阳站了起来,将玉牌留在了桌子上,推开门走了出去,银色的月光透着门缝洒了进来,竟恰如当年的阳光一般耀眼,只是那时是推门而入,今日是推门而出。
“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丽阳出门的一刹那,转过身来,歪着脑袋,微微一笑,眼眶虽还是红的,可是这笑容却不是强颜欢笑,而是昔日那种爽朗的笑颜,接着轻声说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若是你觉得亏欠我了,那我就真的卑微了。”
说完,便如同当年一般,转身离去了,只是不会再似当年那样,捧着腊梅回来了,娄玥抬头透着半开着的门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一切似乎都是梦一场。过了许久,魏启颖前来汇报,已将丽阳由密道送回了驿馆,没有被人发现。
娄玥看着桌上的玉牌,最终还是缓缓将玉牌收入怀中,玉牌上似乎还透着淡淡的香粉味……
早朝之后,娄玥刚出承德殿门,便被一嬷嬷拦了下来,娄玥一看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这桂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已跟在太后身边服侍了三十几年,便是阮浩见了也都要给几份薄面。娄玥见状便微微一笑作揖道:“不知嬷嬷有何事?”
桂嬷嬷还礼道:“安国君吉祥,太后请您前往寿康殿一趟。”
“诺。”既是太后传见,岂有不去之理,娄玥作揖后跟在桂嬷嬷身后向寿康殿走去。
“不知太后传唤微臣何事?”娄玥心中暗自想到,今日靖瑾回宫,按照太后的性情,怕是靖泱前去都未必搭理,毕竟自己最爱的儿子回来了,这一颗心估计全都放在了靖瑾的身上了,这个时候怎么突然传唤自己前去了,况且素日里从未与寿康殿打过交道。
“前些日子,王后娘娘在太后宫中请安,陪太后闲聊之时,说起安国君善抚琴,”桂嬷嬷并没有隐瞒,一字一句地如实说道,“所以,太后今日请安国君往寿康殿中抚琴一曲。”
既是前些日子里就已听闻,为何今日才想起来要自己去宫中抚琴,况且素闻太后喜静,所以这丝竹之声向来是从不进寿康殿。
想着今日靖瑾回宫,娄玥心中暗自冷笑道,这靖瑾善音律,喜爱丝竹悦耳之声,便是从前还未去封地之时,就已是朝野皆知。只是自己堂堂朝中大臣,纵使靖泱贵为王上,怕是也不会直接传唤自己抚琴,毕竟能随意传唤弹琴的只有乐隶。吴国礼仪之邦,而自己毕竟是这吴国的三帅将领,立于朝堂之上的安国君,太后又怎会不懂这么做于礼不合呢?
只是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爱子情深,还是恨子情切。怕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终究是苦果自酿,自食苦果罢了。娄玥低头看了看桂嬷嬷投在地上的影子,心中暗自思忖道。
“参见王上,太后,王后。”娄玥刚一踏进寿康殿,便看到太后与王上坐在坐榻之上,王后坐在旁边的奴婢搬来的贵妃凳上,坐榻中间的案几上,摆着一盘杏仁酥和一盘菱角糕。
靖泱是早朝之后便直接坐着轿撵来到的寿康殿,毕竟今日靖瑾回宫,要来寿康殿觐见母后,自己既是兄长,怎么说都要为靖瑾接风洗尘。只是看到娄玥进来后,一愣,“安国君怎么来了?”靖泱心中甚是疑惑,可是还是做出微笑的样子问道。
娄玥听到,微微欠身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太后抢先说道:“哀家,前些日子听王后说,这安国君的琴抚的特别好,”说到这里扭过头看了看一旁面带微笑的昭雪,又回过头来看着靖泱,接着缓声说道,“你瑾弟又特别喜欢这丝竹之声,所以这才差人请了过来,”说罢,面露和蔼之情地望着娄玥,“只是劳烦安国君了。”
“能在太后宫中抚琴,是微臣的荣幸。”娄玥也看着太后,微微欠身,笑着答道。在低头的瞬间,用眼角瞟了眼靖泱,见他虽然依旧做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眉宇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情。
“谢谢桂嬷嬷。”正说着话,桂嬷嬷搬着一张贵妃凳走到娄玥的身边,娄玥接过凳子后坐了下来,低声对桂嬷嬷说道。
“母后,这……”靖泱略作沉思,扭过头看着太后,想说这娄玥毕竟是朝中大臣,今日单纯只是唤来抚琴助兴,毕竟与当日为昭雪治病目的不同,怕是有些欠妥,可是看到太后眼中因靖瑾即将回来而散发的异样神采,顿了顿,将原本的话又咽了回去,“您的凤体刚刚康复,要多注意休息。”
太后今日特别高兴,话也多了,点了点头,竟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因为前些日子天气太过燥热,吃了些冰的缘故。这两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说罢竟看着靖泱说道,“王上也是,不要再如儿时那般贪吃,一到这酷暑,就离不开这冰镇,”然后又笑盈盈地扭过头来看着昭雪,说道,“你是怀有身孕的人了,万万不可乱吃东西,哀家可是还等着抱孙子了。”
听了太后的话,靖泱愣住了,虽然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关心,也许可能只是顺嘴一说而已,可是靖泱已经等的太久了,以至于听到这再平常不过的叮嘱时,竟心头一热,鼻子一酸。
昭雪摸了摸肚子,莞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做出作揖的样子,说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说罢,低头看了看肚子,接着说道,“孩儿,听到了吗?祖母让母后好好照顾你了,你可要乖乖的。”
一席话,逗得在场的人都笑哈哈的,一时间,寿康殿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一刻,靖泱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似乎找回了迷失多年的那份母爱,靖泱看着太后与昭雪有说有笑,像极了普通人家里的那种和乐融融。
正在大家有说有笑之时,突然从殿门口传来了一声,“母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靖瑾正迎着阳光,大步走来,脸上洋溢着终日不曾散出的微笑,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靖瑾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始终面带着微笑。靖瑾身后紧跟着一年轻女子,正是夜蝉。
靖瑾边走边扫视了一眼殿中的人,见到靖泱与昭雪都在,来到靖泱面前,微微作揖说道:“王兄、王嫂万安!”
“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还未等靖泱说话,太后就坐起来一把拉着靖瑾的衣袖,扯了过来,接着满眼怜爱的上下仔细打量着靖瑾,摸着靖瑾的额头说道,“怎么又瘦了呀!是不是没吃好呀。”说着不等靖瑾回答,扭头从桌子上的盘子中拿了一块杏仁酥,说道,“这是今天才做的,这杏仁是母后一颗一颗剥的,吃一块吧!”
“母后你身体不好,这种事情让下人们做就是。”靖瑾听太后说起又为自己剥杏仁,略显责怪地说道。
太后见靖瑾有些不高兴,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笑了笑说道:“这下人们粗手粗脚的,剥的不干净,母后不放心。快尝尝。”说罢,面露慈祥地看着靖瑾。
靖瑾尝了尝,说着:“嗯,母后做的杏仁酥是谁都比不了的。”
太后见靖瑾吃的开心,方才又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言语间都是对靖瑾满满的溺爱之情。
靖瑾用眼角扫视了一眼靖泱,见他神情微变,看了眼浑然不知的太后,略顿了顿,笑着从盘中也拿了一块,递到靖泱身前说道:“王兄也尝一块。”
从方才早朝之后来到这寿康殿,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太后都未曾想起他这个长子也是素爱杏仁酥的,靖泱看着靖瑾手的杏仁酥,心中一阵寒意,刚刚才拾回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母爱,现在又被击落的荡然无存了。
靖泱点了点头,接过杏仁酥,放回盘中,笑了笑说道:“既是母后特意为你做的,你就多吃些。”说罢,转过头看了看窗外,似乎是起风了,院中的千日红在风中肆意的摇曳着。
“婵儿,来拜见王兄,母后还有王嫂。”靖瑾突然想起身后跟着的夜蝉,忙回过身来拉着身后的夜蝉,说道。
“婵儿拜见王上,太后,王后。”夜蝉莞尔一笑,一一行礼说道。
“快来让哀家看看,这模样可人,”太后说着抬起头看了看靖瑾,接着说道,“这就是你上次回宫时提起的新纳的妾吗?”
靖瑾不好意地点了点头。
“桂嬷嬷,去再搬张凳子进来,来挨着母后坐。”太后拉着夜蝉的手,笑着说道,大概这就是最典型的爱屋及乌吧。
看了眼端坐在一旁的昭雪,靖泱心中冷笑着想到,这份情感,自己与昭雪怕是终究体会不到了。
靖瑾见靖泱眼中闪过的一丝落寞,心头一怔,嗫了嗫嘴方想开口,太后突然指着娄玥说道:“瑾儿,这位是安国君。”
‘安国君’的名号,靖瑾自然知晓,前番四国围攻,多亏了安国君神策方才退敌救吴国于水深火热之中。靖瑾听闻太后话语,回过头来仔细看着娄玥,微微一笑作揖道:“许久不见母后,方才见了母后,一时喜极忘形了,还望安国君见谅。”
“寿王严重了。”娄玥起身作揖回礼,不卑不亢地回道。
“安国君不仅行军打仗了的,就是这音律造化也是数一数二。”太后拉着靖瑾坐到自己的身旁,笑着说道。
“那改日若有空,还望安国君一定指教一二。”听闻音律,靖瑾一下子来了兴趣,饶有兴趣地看着娄玥,缓声说道。
“何必改日,今日便可!”太后见靖瑾高兴,心中也是满心欢喜,“母后知你喜欢丝竹,这宫中的乐师怕是早就不入你之耳了,所以特意请安国君今日前来,为你抚琴。”
“母后,如此这般怕是不妥。”靖瑾听闻太后竟命安国君为自己抚琴,微微一愣,略显踌躇地说的。
见靖瑾神色微变,太后看了看娄玥,又回过头望着靖瑾说道:“我儿喜欢,有何不妥?”
“母后,”靖瑾缓声说道,“安国君是朝中大臣,”说道这里,用眼角瞟了瞟靖泱,方才继续说道,“怎可为儿臣弹奏。”
靖瑾一语中的,太后愣住了,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的靖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显得特别尴尬。
“素闻寿王音律造化高深,一支长笛更是吹的登峰造极,”娄玥瞟了眼靖泱,又回过头看着靖瑾,朗声说道,“今日承蒙太后邀约,正好向寿王讨教一二。还忘寿王不吝赐教。”
“安国君太谦虚了。”靖瑾心中暗自感谢娄玥打破了这尴尬氛围,笑着回答道,“不如你我二人合奏这平沙落雁,如何?”
“诺。”娄玥微微欠身答道。
靖瑾从腰间抽出了随身佩带的长笛,转身看了看偏殿旁太后准备好的七弦琴,对娄玥坐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安国君,请!”
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古琴旁,缓缓的如流水般空灵的古琴声伴着悦耳的长笛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宫殿……
娄玥缓步走在出宫的青石路上,迎着日光,孤单的影子留在了这旧日的青石路上,身后似乎还传来阵阵寿康殿中的欢声笑语,抬起头看着这即将走到头的路上,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终是满殿笑颜,却独不见伊人面。
下个路口,方才转身,微微抬头,见云曦正缓步走来,微风吹起了衣角纱裙,吹动了耳鬓旁的一缕青丝,模糊了视线。两人四目相望,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都停住了脚步。
纵有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含情一眼,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墙内栽种的合欢花的花絮随着风轻轻落下,飘荡在这旧日的石子路上,往事如雨,模糊了双眼,最后终究化为那看似无情的相视一望。
“公主,太后还等着呢!”青儿见云曦突然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
青儿的话语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将两人都拉回了现实。
云曦回过神来,眉角微微颤动,旋即莞尔一笑,云淡风轻,接着莲步微移,从娄玥身边擦肩而过,缓步走过转角。
娄玥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一抖,想要拉住云曦,可是终究停了下来,只是稍微转过头来,望着云曦,缓缓从身边走过,只留下一朵随风飘落的合欢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微微伸出的手中。
曾青梅竹马,煮酒西厢下;也曾两小无猜,暗许芳心几许;临了了,夕阳下,为你身着凤冠霞帔,这辈子,如此,已知足了……
云曦微微低头看了看身前的影子,眼睛却有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