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等一下。”卫淮急冲冲地就赶到了大理寺,见阮浩正从大理寺出来,手中拿着一份起草好的文件走向候在门前的马车,小跑着上前喊道。
阮浩听到声响转头一看是卫淮,四下瞟了一眼见没有他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嗔怪地低声说道:“你怎么跑着来了,现在紧要关头,可别给我惹出什么事儿来。”
卫淮现在一心都想着刚刚见到的事情,对于阮浩的责怪并不介怀,凑上前说道:“丞相,我有要事要奏。”
阮浩拉下着脸,心中暗自责怪卫淮太不知轻重,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马车走去,说道:“有什么事,等我面见王上回来后,再报。”
“此事关于蒙尚书。”卫淮见状脱口而出。
一听到蒙瑱,阮浩愣了愣,扭头看着卫淮,只见他神情严肃不似玩笑,这才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望着卫淮。
卫淮俯身凑在阮浩耳边低声耳语片刻,阮浩神色大变,低声问道:“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妄言,任凭丞相处置。”卫淮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随我进来。”阮浩顿了顿,转身又走向大理寺,说道。
卫淮跟在阮浩身后,想着这次蒙瑱恐难翻身,嘴角不经意间扬起阴险的笑意。
刚一进大理寺内阁,阮浩便将手中本已拟好的奏折扔到了桌上,一个转身,眼神凌冽,死死地盯着卫淮,看的卫淮只打冷噤,接着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刚说见到李翎进了蒙府?”
卫淮忙边点头边说道:“确实亲眼所见,就在刚刚,酉时一刻左右。李翎由蒙府管家张伯领着进去的。”
阮浩见卫淮说的有理有据,信誓旦旦,不似信口胡诌,略作思考,有些疑惑地问道:“酉时一刻,你怎么会出现在贾府门前?”卫淮的府邸在东边,蒙府在南边,这也绝对顺不了路。
卫淮本想如实禀告,可是眼珠一转,心想若是实话实说,扯进了贾明,那这天大的功劳不就要分他一份,本来好不容易借机除了蒙瑱,如果再引进来一个贾明,不是明智之举,“微臣本来在南府井附近定制了一双玉如意为太后祝寿所用,今日想去看看是否完工,”卫淮用眼角瞟了瞟阮浩,见他正认真的听着,没有起疑,接着说道,“又看着天气不错,就独自走了去。却不成想,这刚走到蒙府附近,就看到了李翎进蒙府。”
阮浩听罢,并没有说话,只是走了几步,坐在了位子上,似乎是在思考,这李翎进蒙府意味着什么。李翎前番公然在朝堂之上举报阮峥兵部亏空一案,破坏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立储计划,照理来说,蒙瑱怎么会见他呢?!
“李翎前番公然与丞相为敌,害的我们立储计划一再耽搁,二公子也因此失去了兵部的差事,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卫淮见时机成熟,趁热打铁地说的,“如今在这紧要时候,又跑去与蒙瑱见面,我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阮浩抬起头,注视着卫淮,一只手指轻敲着桌子,良久方才说道:“你细细说来。”
卫淮微微一笑,向前倾了倾身,一字一顿地说道:“丞相可还记得,前番兵部案出后,二公子想要做掉李翎,是谁三言两语阻止了。”卫淮说着,还拿起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谁阻止的,这个阮浩自然清楚,当那种情况下蒙瑱阻止阮峥动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毕竟这李翎才举报了阮峥,接着就出了事,换谁都会与他们联系起来,所以当时谁都没有过多在意,可是现在卫淮煞有介事的说了出来,再联系着现下的情况,阮浩的心中也有一丝疑虑。
“还有,这事出了以后,二公子在兵部的差事,谁接了手?”卫淮见阮浩神情有了一丝变化,接着说道,“这李翎举报了兵部亏空一案,结果谁受益最大?二公子丢了差事,丞相准备许久的立储一事也被搁置,还赔了孔青,最后就蒙芮一人得了这肥差,李翎也啥事都没有,依旧立于朝堂之上。”
其实卫淮分析的并非全无漏洞,可是阮浩本就是多疑之人,再加上在这特殊时期,所有的事情全都夹杂在了一起,阮浩的脸色愈发阴沉了,“那依你看,今日这李翎突然见蒙瑱,所谋何事?”阮浩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语气极其低沉地说道。
卫淮见状知道阮浩终于对蒙瑱起了疑心,这么多年空有一腔谋略,可是凡事被蒙瑱压制着,不得阮浩重用,现在终于成功地离间了二人,卫淮心中激动万分,语调也有些高了,“现在蒙芮刚被大理寺羁押审理,事关肉搏场一案,牵扯重大,”卫淮站了起来,走到阮浩身前,微微俯身,接着说道,“在这个时候,李翎去蒙府,自然是商讨如何解救蒙芮之事。”
“如何搭救蒙芮,我昨夜已与蒙瑱商讨过。”阮浩顿了顿,觉得卫淮此话没有什么道理,昨天所出计谋已经是最好的了。
卫淮一愣,他们昨日的计谋,阮浩早已知会过自己,见阮浩似乎有些疑虑了,心下一急,下了狠心,只是微顿了顿说道:“李代桃僵之计,肉搏场之事是先王在世之时就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丞相认为单单随便找一替罪羊做主谋,将蒙芮判为从犯,就能让王上信服吗?”卫淮见阮浩正认真地听着,知道又慢慢地引了上来,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邑梁城中,天子脚下,惊动朝野的肉搏案,怎么可能是区区无名鼠辈搅动的了。这点,丞相应该比谁都清楚?”
确实,如此大规模的肉搏场,还是设在邑梁城中,怕是自己随便找来的这只替罪羊确实不能让王上相信,可是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找个王爷或大臣之子来替罪吧!
“你究竟是何意?”阮浩见卫淮句句含沙射影,直接问道。
卫淮坐了下来,抚了抚袖口,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一般人,就算是丞相言之凿凿,怕是王上也不会相信,可是,”卫淮看了看阮浩,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若此人是丞相之子,王上只怕会确信无疑。”
“你,好大的胆子。”阮浩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声音在这空旷的房中竟有一丝回声。
卫淮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作揖,可是却接着说道:“并非我大胆,怕是,蒙瑱大人大胆了。”
这句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纵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么大规模的肉搏场震动了朝野上下,牵动着整个邑梁城,早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这件案子。这肉搏场如此大的规模,这幕后操作之人,也必定背景显赫,若是现在有人说是阮峥所谓,怕是所有人都会相信,只是,蒙瑱怎么可能如此做,就是想如此,又怎么可能办的到呢?
“怕是他有心,也无力吧!”阮浩还是心中有一丝疑虑,这件事也不是他蒙瑱想转移就转移的了。
听闻阮浩的言语,卫淮心中一喜,既有疑虑就说明已经在思考了,“蒙芮与二公子素来交情颇深,”卫淮朗声说道,“既然是有交情,丞相就这么相信二公子一定与这肉搏场一事半分干系都没有吗?”
阮浩心中一怔,这阮峥与蒙芮向来交好,蒙芮又是肉搏场的主谋,虽然当日蒙芮说道阮峥没有牵扯其中,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折腾不了如此大的事,可是若是一点都没有涉入其中,到还真不敢相信。现在阮浩渐渐明白了卫淮想要说什么了,既然阮峥确实与肉搏场一案有干系,那么就有将整件事全部转移给阮峥的可能性了。
卫淮见阮浩没有说话,接着说道:“前番兵部一案,王上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虽然处罚了孔青,可是这事却并不算完全了结,现在,在这紧要关头李翎进了蒙府还能为何?”卫淮略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现在再重提此事,肉搏场一案中再来设点陷阱,到时事情会如何怕是还不一定呢?”
卫淮的一席话虽然阴毒,可是确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蒙瑱就蒙芮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做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想到这里,阮浩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可是,芮儿毕竟是我的外甥。”阮浩还是有一丝顾念亲情,声音中略显悲凉。
只需最后再加把火,便能攻破阮浩的防线,卫淮在心里盘算到。
“丞相,在这种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能妇人之仁呀,”卫淮说道,“自从上次朝堂中的立储风波之后,王上就已经对丞相有所疏远了,觉得丞相暗中结党营私。现在王上又将此等朝野关注的大案交由丞相来审理,不就是想测试丞相是否能大公无私吗?”
经卫淮一说,阮浩这才恍然间明白为什么在羁押了蒙芮后,靖泱还要自己主审此案,心中不免一惊。
卫淮注意到了阮浩神色变动,知道阮浩已被自己说动了,接着突然躬身作揖说道:“丞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阮浩微微闭上眼,房中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下去了,突然阮浩站了起来,拿起桌上本来已经拟好的奏折,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奏折扔进了桌上的铜炉中,顿时房中被照的通亮。
“丞相,既然决定了就要早动手,”卫淮嘴角发出一丝阴狠的笑意,“这兔子死前还要咬人。若是蒙芮知道必死,扯上了二公子陪葬,岂不是……”
阮浩突然回过身来,看着卫淮,眼神极其恐怖,卫淮说了一半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打了个冷噤,“我知道了。”阮浩冷冷地说的,打开门走向外面,“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我要将这结果禀报给王上了。”最后的声音,显得格外荒凉。
夜风袭来,吹动了院中的榕树,树叶沙沙作响,阮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终究没能保住你的孩子。”阮浩喃喃自语道,脑海中浮现了阮湘的模样,将最后一点亲情留在了这大理寺中。
卫淮望着阮浩离去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竟笑出了声,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公子怎知李翎今日会到蒙府?”刚一来到密室,贾明就好奇的问道。
娄玥坐下后,并没有迟疑,缓声答道:“是我命人带信给他,让他去的。”
其实对于李翎为什么会出现在蒙府贾明早就猜出了一二,这么一问不过想确定一下罢了,现下他更好奇的还有其他的事情,“这李翎前番揭发阮峥,已然是与阮浩公然为敌了,这蒙瑱又是阮浩麾下之人,况且又是在这紧要关头,”贾明扭过头来看着娄玥,追问道,“为什么蒙瑱会让李翎进府呢?”
贾明一语毕,娄玥原本不停转动的手指突然就停了下来,身子也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与贾明四目相视,眼神不似刚刚那么平静,变的很是复杂,像是内疚,自责,落寞等各种情感交杂而成,只是注视着贾明,没有说话,良久,嘴巴略动了动,方才要说话却被姜伯打断了。
“夜蝉那边已经传回了消息,说是一切准备妥当,约摸着十日后能到邑梁城。”姜伯说罢,看了看娄玥,接着又转头看着言茵茵说道,“言姑娘掐好时间,配合着寿王进城的日子,让田奎准备着了。”
“我们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寿王这只东风了。”言茵茵并没有看出姜伯在帮娄玥解围,笑盈盈地答道。
当年贾明的娘亲,贾莲是他和娄忠一起所救,当时贾莲正身怀六甲,被人追杀,被他和娄忠救后就安置在娄忠的老家洛水,后来产下了贾明,可是这些贾明自然都是不知晓的。
“方才进密室前,大理寺传来消息,蒙芮已死。”言茵茵一语毕,娄玥转动着手指云淡风轻的说道。
一时间所有都愣住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虽然都知道设计让李翎进蒙府意在离间蒙瑱与阮浩,可是这不过方才过去几个时辰而已,蒙芮就已经死了,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阮浩也太心狠手辣了,蒙芮毕竟是他的亲外甥,说杀就杀了。”言茵茵张大着嘴巴说道,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不对呀,这就算是肉搏场主犯,判个斩立决也得等到午时三刻呀!怎么大半夜就被解决了。”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蒙氏这一枚棋子了,就不会让他活到断头台上,”在这一点上,贾明看的自然比言茵茵通透,说罢转头看了看言茵茵,见她仍是一脸不解,方才说道,“这肉搏场一案牵扯甚广,就是阮峥这位阮府二公子怕是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既是如此,又怎么会留下这个祸患了。这兔子死前还要咬人了,若是留着蒙芮,他咬出了阮峥,怎么办?”
听到这里,言茵茵恍然大悟,可是仍有一丝疑虑,嗫了嗫嘴接着问道:“只是就这么解决了,他们如何向王上交代呢?”
娄玥心中一怔,眼前浮现了在天牢中的日子,真是一场噩梦,勒死后扮成畏罪自杀的戏码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他们自有对策。”娄玥脸色有些泛白,冷冷地答道。
言茵茵见着娄玥的神态,猜到说起大理寺,估计他又想到了从前那段牢狱生活了,虽然还没听懂,可是也不在追问。
“公子,我还是有一事不懂。”贾明扭过头看着娄玥皱着眉问道。
“何事?”娄玥转动着手指,收回了迷离的目光也看着贾明回答道。
“这卫淮是如何说动阮浩杀掉自己的亲外甥的?”贾明说道,“毕竟听闻,他一向很疼爱这个外甥的。”
娄玥听罢,竟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良久方才止住了笑意,说道:“疼爱?他们这种人有亲情吗?不过是待他比其他人好一点罢了,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在他们的眼中,怕是唯有利益二字了罢。不过话虽如此,这件事却也只有卫淮能说动他,”娄玥微顿了顿,看着手指似乎是在沉思,良久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件事只有由卫淮前去说,阮浩才会下定决心。”
“这卫淮竟在阮浩心中还有如此地位?”贾明有些不信,反问道。
娄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卫淮此人才疏学浅、好大喜功而又心胸狭窄,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归于阮浩麾下,可是论计谋、论品阶都在蒙瑱之下,一直不得阮浩重用。所以,你说他最恨何人,最想置何人于死地?”
言茵茵若有所思地说道:“自然是蒙瑱。”
娄玥点了点,转动着手指,继续说道:“没错,他无时无刻不想置蒙瑱于死地,不过苦于没有机会罢了。今天,我们给他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必定会用尽毕生所学,全力说服阮浩,”说道这里,娄玥冷笑了两声,“卫淮这人虽是绣花枕头,可是这巧舌如簧的本事倒确实是数一数二。”
“只是,若哪一天阮浩回过神来,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贾明想到今日是自己带着卫淮从蒙府前面经过,还是有些担心地说的。
娄玥站起来拍了拍贾明的肩膀说道:“阮浩绝对想不到我们的。”
“怎么会?若卫淮说今日是与我一起见到李翎进贾府的,那阮浩如此缜密之人,断然会怀疑,是不是我们故意设好的圈套。”贾明说道。
“可是卫淮断不会和阮浩说是与你在一起,”娄玥望着密室的墙壁说道,“如此天大的功劳,以他的性格,岂有分你一半的道理。”
娄玥说罢缓步走到了密道口,转身对贾明说道:“今夜,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贾明虽然有些疑惑,可是只是看了姜伯与言茵茵一眼,并未多言,站了起来,跟在娄玥的身后,出了密室。
微风徐徐的吹过,原本平静的水面上顿时起了涟漪,一层一层的像是鱼鳞慢慢的向河的对岸飘去,渐渐地散了开来,只剩下几条纤悉的波纹时隐时现。月亮透过柳树稍,悄悄地照射下来,映在宽阔的叶河河面上。虽处离邑梁城中心不过数十里,但这却格外的宁静,没有了城中的喧嚣与吵杂,像是峭壁上的孤松,冷眼望着这世间的一切,与世隔绝,迎着月光,独自享受着自己的孤独与寂傲。
娄玥和蒙瑱对着河面并排而立,贾明驾着马车等候在一里之外,四周静悄悄的,偶有蝉鸣声响起。
蒙芮死了,一夕间蒙瑱像是老了几十岁的样子。刚听到蒙芮死的一瞬间,蒙瑱气血上涌,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想通了为什么李翎会突然到府上,那一刻,蒙瑱特别想杀了这幕后之人,可是看到娄玥的一瞬,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仿佛想通了更多的事情。
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宁静的氛围,都注视着这夜晚安静的河面,偶有小鱼跃出水面后,溅起小朵浪花。这里的空气特别干净、清凉,没有白天烈日熏烤下的炽热,也没有邑梁城中的尔虞我诈。
“肉搏场一案,从一开始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许是站累了,蒙瑱后退了几步挑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说道。
娄玥用手遮了遮树梢上漏下的月光,微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河面,似乎想要将这安静河面下所暗藏的玄机看清,良久,方才缓声回答道:“我不过是把阴沟里的臭水搅了出来而已。”
“从一开始,所有事情都是你策划好的吧!”蒙瑱看着娄玥的身影说道,“只是为什么?”
娄玥回过身来,看着蒙瑱,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也安生的够久了。”
蒙瑱琢磨着娄玥话中的含义,却始终都不能完全参透,“今日对我如此坦诚相见,就不怕我会将此事禀告丞相。”说道丞相二字时,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毕竟蒙芮刚死于他之手。
“你不会!”娄玥走到蒙瑱身旁坐了下来,看着蒙瑱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戏谑地神采。
蒙瑱一把抓住了娄玥的衣领,神情激动,大声说道:“你害死了我儿,我有什么不会的!”
娄玥并不反抗,只是任由蒙瑱抓着自己,顿了顿,嘴角依旧微微上扬,一脸笑意地回道:“害死你儿子,害死你妻子的都是阮浩,而不是我。”
蒙瑱一愣,嗫了嗫嘴说道:“阮湘是因病而死,怎么会是阮浩害的呢?”
娄玥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蒙尚书记错了吧!”说罢看了看蒙瑱有些疑惑的眼睛,方才继续说道,“阮湘只是你的福晋,贾莲才是你的妻子。”
一阵风吹过,河边的芦苇荡稀稀作响。
蒙瑱的手慢慢松开了,“你怎么会知道莲儿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环,不停地用手抚摸着。
“贾夫人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当年却对你这个穷酸书生芳心暗许。后来甚至和你私奔逃了出来。”娄玥望着湖面,缓缓说着。
“你怎么会知道?”蒙瑱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难以置信地望着娄玥。
娄玥回过头来,看了看蒙瑱,接着说道:“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你还知道什么?”蒙瑱追问道。
娄玥看了看蒙瑱,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湖面,继续说道:“我还知道,虽然日子清苦,可是贾夫人对你一直不离不弃,见你有意到邑梁城中谋求仕途,二话没说把私奔前偷偷带出来的首饰全都变卖了给你做路费。”
回忆到这些往事,蒙瑱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神采,可是眼眶却红了,喃喃自语:“那时,莲儿捧着变卖得带的银两,替我打包收拾着,一直送我到了村口,在村口,我把这个玉环交给了她,让她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带她过好日子的,谁曾想……”这玉环莲儿心爱之物,是蒙瑱悄悄赎回来的。
“谁曾想,等回来是你功成名就后的抛弃妻子!”娄玥打断了蒙瑱的话,接着说道。
听了娄玥之语,蒙瑱一愣,赶紧摇头说道:“我没有,当年,我来邑梁城中没隔多久,便得丞相赏识,入住于丞相府。接着便想回去接莲儿前来,可是,”说道这里,蒙瑱的声音中充满了惋惜与伤痛,“可是,天妒红颜,我不过方才离去三月,莲儿就因病去世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说道这里,蒙瑱的声音有些呜咽。
“是吗?”娄玥挑了挑眉毛,扭过头来看着蒙瑱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蒙瑱眼神悲痛地望着娄玥。
“我此话何意,尚书自然知晓,”娄玥死死地盯着蒙瑱,眼中露出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冷漠,“尚书当年刚到邑梁,便被丞相收入府中,何等荣耀,羡煞旁人。可是更让人羡慕的是,”娄玥话锋一转,一字一顿地说的,“恐怕要属,这素有沉鱼落雁之称的阮家小姐对尚书的情有独钟吧!”
听了此话,蒙瑱微微一愣,“当年确实承蒙阮小姐错爱,不过,我当时与丞相已经说明了早已婚娶。莲儿待我如此,我岂有负她之理。”每每说道莲儿二字,蒙瑱话语中总是充满着别样的情怀,“后来丞相也没有多说,还主动提议帮我接莲儿过来。”说到这里,蒙瑱心中一怔,这么多年每每想到这事,总是心中伤感万千,从不敢细想,今日在这凉夜中再说起此事,思绪竟格外清晰。
娄玥见蒙瑱神色有变,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丞相可曾接回来呢?”
事情到此已经完全清楚了,当年阮浩明摆着就是去杀贾莲的。想到这里,蒙瑱握紧了拳头,这么多年,自己今日才明白过来。其实,自己这么多年未再娶,并非是对阮湘情有独钟,而只是单单从未忘怀过贾莲而已。
“你既有此玉环,那莲儿呢?可还活着?”蒙瑱看着手中的玉环,激动地问道。
“当年,贾夫人被阮浩派人追杀,幸得人相救……”娄玥说道。
“既然莲儿活着,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蒙瑱打断了娄玥,追问道。
娄玥冷笑一声,说道:“你派人来杀她,她又怎敢前来找你。”
蒙瑱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娄玥话中的意思,这阮浩是打着自己的名头来杀贾莲,“阮浩,你好狠!”蒙瑱攒紧手中的玉环,眼中杀机必现。
“当时贾夫人已经身怀六甲,被救后产下一男婴。不过后来,贾夫人生产前受到了惊吓,又一直以为是你要杀她,心结难解,最后在这男婴六岁之时,就郁郁而终了,”娄玥缓缓地接着将话说完,“这玉环就是这男婴的。”
还有一男婴,蒙瑱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这么说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环,一下子就死死地盯着娄玥。
娄玥一眼就看穿了蒙瑱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那男婴。”
可是,蒙瑱依旧死死盯着娄玥,并不是很相信。
娄玥无奈地说的:“我比蒙芮还要虚小两岁,怎么可能是贾夫人与你的孩子。”
这么一算确实,蒙瑱追问道:“那我的孩子是谁?”
娄玥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了看正坐在马车上的贾明。蒙瑱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他竟是我的孩儿,原来他就是我的孩儿。他知道我是他的父亲吗?”
“你希望他知道吗?”娄玥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蒙瑱,反问道。
蒙瑱竟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间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良久,蒙瑱起身回过头,借着月光注视着远处那个正坐在马车上的身影,语调格外温馨地接着说道,“我亲自和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只是这最后一句,显得格外无助与凄凉。
娄玥也站了起来,并没有回答,转身走向马车。
“如果没有机会,请帮我好好照顾他,”蒙瑱看着娄玥的声音,鼻子一酸,微顿了顿,方才低声说道,“告诉他,他的父亲其实很爱他母亲。”一阵风吹过,竟迷了眼睛。
娄玥身体微微一颤,略顿了顿,可是终究没有回过头来,径直地走向了马车处,那马车上的贾明竟靠着车背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