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陈府门房应声问道。
“陈叔,是我,煦子廷。”煦子廷因时常过来传达王上旨意,因而与门房陈叔也算的上是老相识,对陈府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哦,原来是煦爷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莫不是王上要召见?”陈叔边开门让煦子廷他们进去,边问到,因为最近这一个月来王上经常差煦子廷过来召陈谦入宫觐见,陈叔就随口说道。
“您老呀,还真是个半仙,”煦子廷打趣的说道,“陈大夫睡了没,我有要事要见他!”
“没呢!现在还在书房,”陈叔关了门,领着靖泱、煦子廷朝书房走去,“自从战事开始,老爷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不是在宫里和王上、大臣们研究战事,就是回来一个人闷在书房,上次因劳累过度,在院子里晕了过去,看的我们这些奴才都觉得心痛,您待会见了老爷好歹劝劝他,让他保重身体呀!别累垮了自己。”
“嗯,好的,”看着书房的灯火通明,煦子廷向陈叔应道“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你老早点回去休息吧!都五十了吧!现在更深露重的,您呀!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
“哎!好的,谢谢煦爷挂心,那老奴先告退了。”陈叔说完,边转身离去。
“陈兄,我是煦子廷,”煦子廷边敲书房的门,边自报家门道。
“煦老弟,这么晚过来有何……”陈谦开门见煦子廷,正要请进屋,突然看到煦子廷身后的靖泱时,怔住了。
“怎么?不欢迎寡人?”吴王笑着问道。
陈谦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叩首拜道:“吾王万岁,微臣不知王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上恕罪!”
靖泱扶起陈谦,说道:“寡人此次微服出宫,图个清静,爱卿不知,何罪之有?只是寡人深夜讨饶,爱卿不要责备寡人之罪就好。”
陈谦俯身拜道:“王上来我府上,是我陈氏满门的荣耀,微臣岂敢怪罪!”
靖泱握住陈谦的手向屋里走去,“今夜你我三人,不拘君臣之礼……”看到陈谦书房里的陈设,靖泱怔住了,煦子廷也被惊呆了。
但见,书房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张如吴王宫殿里一样的吴国及周边六国地图,虽不如宫中那副精致,但地貌边界、山岭、河川却应有具有,应该是陈谦根据记忆对宫中之图的防模,而且地图上还清楚标明了双方已经发生过的战役,死伤兵力,敌方可能的兵力部署,和进攻方位及应战对策,我方可以据守的策略。书桌上也摆满了各种战报书简和各种兵法战书,还有一册打开的兵书放在书桌的中间,显然刚刚正在研究这本兵书。
靖泱随手拿起一册竹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吴国现状:
自金鸡岭一战,我方损精兵五万,现在举国可用之兵不足七万,其中两万守城,其余五万中又有近一万为老弱伤残,余下四万中又有一万为新招兵。魏、韩、田、陈分别从西北、正西、正南和东南方攻打我国,而我国地处中原地段并无天险可守,虽有山丘河流,但只可做短守,若对方强攻并不足于御敌……
靖泱将竹简递还于陈谦,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慢声说道:“写的很精辟,分析的也很合理,爱卿即有此见解,今夜觐见之时,为何不呈上于寡人看?”
“微臣知罪!”
“你何罪之有?”
“微臣只知明哲保身,遇事恪守‘谨言慎行’,未做到尽臣忠,为王上分忧。”
“你每日甚少休息,为国事操劳至晕倒院中,说你不忠,此为不实,”靖泱起身走到地图旁,接着到,“你每日研习兵法、分析敌情,只为为我吴国找出破敌之策,说你不忠,此为亦为不实。”
“今日,你在元德殿时,本来有话要说,结果被老丞相抢先说了,你就再未言语,我本想在宫中时就直接问你有何见解,但一想,你这人性子本来就不喜与人争,丞相、尚书、枢密他们都主张求和,我想你就是有不同的意见,问了你若不答,视为不忠;可是你这人心思极为细腻,说了自己真实的见解,估计今年都不会睡的安稳,所以这才带着煦子廷大半夜的跑到你家来,想听听你说说自己真实的想法。今夜之事,我们的谈话,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听到靖泱推心置腹的这番话,处处为自己着想,陈谦心中感动不已,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俯身拜倒在地,泣道:“王上事事皆为臣下考虑,吾生能遇到王上实乃三生之幸。”
靖泱扶起陈谦,用力的拍了拍陈谦的肩膀,有些激动的说道:“只有我们君臣同心方,吴国方能渡过此次难关呀!”
“爱卿,对今夜元德殿阮相的提议,你怎么看?”
“丞相提议求和自有他的道理,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丞相这一招虽然险但确实可以解眼下之困。孟国士兵英勇善战,若能出兵助我,必能震慑四国,隋国与我国本为姻亲国,有王后在,借兵亦不是难事。与四国求和,虽免不了割地,但是却可保住眼下。”
“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丞相所提皆是立足于能不能战而言:目前,兵力方面,我方仅七万兵,而四国联军拥二十万精兵,而我方在西、南两方皆无天险可守,且如朱尚书所言,我方粮草也不充裕。观以上几点,我方确实不具备战争的条件,其实这些我早已想到了,但是我未将这些呈于王上,是因为我的立足点与丞相他们不同。”
“哦,有何不同?爱卿请讲。”靖泱前倾身子,急切的问道。
“我认为首要考虑是应不应战,而非能不能战。”
陈谦起身走到墙上挂的地图旁,边指划边接着讲道:“吴国地处中原,魏、韩、田、陈、孟、隋甚至于赵若想发展都必争之。虽然我国西南并无天险可守,可是东北却有很好的天然屏障,孟国近年来发展迅猛,其进军中原之心早已暴露,只是我国东边界有函谷关看,易守难攻,若此次向孟国借兵,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而另一方面来说,割地,我国西北除边界上有金鸡岭和叶河勉强可做屏障外,其余皆为平原,若将这两处割与列国,我方还有何险可守,他日,韩国攻打我方,岂不更易。此次金鸡岭一战虽然我方损失五万精兵,但金鸡岭却并未失。若是按丞相所言,将金鸡岭拱手送与韩国,我吴国才真要灭亡了。”
陈谦这几句话说道靖泱的心坎里了,丞相今日所言虽能暂时退敌,但引孟入吴,割金鸡岭于魏韩,却让吴国永无翻身之日了,被灭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
“而且,王上,更重要的一点是:举国皆能求和言降,而您不能。”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关键,而阮相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没有看出这关键,臣子在哪都可以当臣子,而天子却不是,他靖泱更不是,现在却被陈谦一语道破。
靖泱显然对陈谦的答案很满意,眼前一亮,“说得好,这从来就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爱卿即道破此言,可有御敌之策。”
“微臣早知不应降,四国联合虽声势浩大,但其弊处也甚多。所谓聚者,利使然也!若要破之,也需从利方着手,而并非不可破!只是目前还未寻出有效的御敌之策,但微臣相信事在人为,虽然我不能御敌,但是我吴国千万臣民,人才济济,必有如玲珑子前辈一样的得到高人前来相助,助王上击退韩军。王上何不广发悬赏榜,寻有才之士。”
“好!就照爱卿所言,明日早朝即张榜天下,寻有才之士,但凡能破敌者,奉侍于庙堂之上,食万户侯!”
接着,靖泱和陈谦讨论了张榜的具体细节,又分析了国内的情形和敌国的可能进攻方向,直至东边天空微白,吴王才起驾回宫,而陈谦也准备着早朝了。
一宿未眠,但靖泱的精神却看着很好,因为在昨夜,他确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战!死战!虽然还未有御敌之策,但是只要这件决定确定了,今夜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管能不能退敌,他都只能正面迎击,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而白枢密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朱尚书也不懂,可是真正让吴王寒心的是他的老师,阮相国也不懂!
早朝之上,承泽殿上大臣们整齐的站立于两侧,安静的等着吴王上朝。
“吴王驾到!”宫人喊道。
百官听闻,皆跪于地叩拜倒,异口同声:“吴王万岁!”
“众爱卿平身!”靖泱坐下后,抬抬手示意百官起身,“爱卿,可有本奏!”
“微臣有本奏!”阮浩斜上前一步,作揖道。
靖泱知阮浩想奏何事,身子微向前倾,笑着说道:“丞相且慢!寡人有一重要决定,先说与众爱卿听!丞相的奏本先缓缓,不妨先听听寡人的决定!”
“诺,”阮浩回退一步,回道位子上了。
“自我吴国创立以来,于外,注重邦交,与诸国修好;于内,勤修德政,爱护子民。一直国泰民安!而今,四国联军无视道义,犯我边境,扰我子民,涂炭我吴国生灵,使我吴国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是可忍,孰不可忍!遂,寡人决定,举国全力抗敌,必不后退,若再言降者,定斩不赦!”靖泱说的很慢,沉沉的声音略带沙哑,以死抗敌的决心尽显其中,极具感染力力。
这个决定来的有些突然,或多或少的出乎大臣们的预料。靖泱的死战宣言也深深地触动了大臣们的心,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陈谦上前一步,叩拜于地:“微臣谨遵圣意,定死战抗敌,绝不言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大臣们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叩拜,异口同声道:“死战抗敌,绝不言降!”
靖泱的目光将大臣们扫视了一边,微微点头,显然是对大臣们的反应很是满意。靖泱将目光定在阮相身上,朗声道:“阮相刚刚不是有本奏吗?”
阮浩力主投降言和,这早就是满朝上下皆知,而王上的这个决定一出,矛头很明显就要指向阮浩,朝中大臣皆为阮浩捏了把汗。
而阮浩也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弄懵了,现在竟呆呆的跪在殿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靖泱语气稍缓,慢声说道:“老丞相是三朝元老,国之重臣,寡人的授业恩师!毕生心血都花在寡人和这吴国的社稷上,从无半点私心,战争开始三个月,恩师三个月未睡过好觉,日日夜夜想着救国之策。您这头发是为吴国白的呀!只是恩师啊,降不能救国,孟国虎狼之国也,引虎入室,请进易,请出难!那时,我吴国才是真正要灭了呀!”
靖泱慢慢的走下殿,亲手扶起阮浩,接着说道:“丞相的腿近年可好些了!自从寡人十岁时学骑射从马上跌下,您为救寡人折了腿,已经十二年了。现在虽然走路无恙,寡人却听说,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寡人近日得了一上好的貂皮,已让人缝制成了护腿罩,送至丞相府了。”靖泱顿了顿,扫视了一眼朝中大臣,朗声道,“丞相,您为吴国奉献了大半辈子,寡人今日加封你为上卿世爵!”
吴王的每句话,都饱含真心实意,这‘一贬一提’都在一瞬间,竟将阮浩这三朝元老瞬间驯服的妥妥帖帖,感动的老泪横流。
“微臣谢主隆恩!”
“只有君臣一心,才能抵抗外敌,国内诸事还有劳丞相多多费心了,”靖泱收住笑容,接着说道,“今日朝堂之上还有一要事,寡人要张榜天下,寻高人相助,但凡能破敌者,赏千金,食万户侯!”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