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许久的大雪再度窸窸窣窣的下了起来,客栈的门忽然被推开,夹杂着寒风冷雪,两个瑟缩的身影挤了进来。慕云东狼狈的拍掉身上的雪,顺手也帮身后的夜梓焰拍了拍,两人的默契竟是与日俱增。
刚一转头就瞧见慕云逸抱着段悠然坐在凳子上,两人皆是面朝着自己,脸色绯红。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如今走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就索性留下来了。
“我说是你小子自请揽下赈灾扫匪的差事,怎么如今却把差事推给我?”慕云东鲜少有摆王爷架子的机会,赈灾的一路上将那些年不曾用过的权利都使了个遍。
夜梓焰一路上瞧着他嘚瑟的模样,暗自笑得肚子痛。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好,至少如今的慕云东不会动辄怀疑她,偶尔拗断她的手。就这样陪在他身边,夜梓焰也觉得很开心。
慕云逸照旧搂着悠然,怀里的人自顾自的喝茶,根本不关心他们聊什么。
“你那么闲,不找点事给你做,这城里的花楼估计会被你逛个遍。”他特意挑了客栈住,就是不想让那些个官绅掌握自己的行踪,但却好似给他行了方便,每到一处,他最先了解的总是花楼。夜梓焰总是跟着,据暗卫回报,她每次只是坐在花楼屋顶上等,不远不近。慕云逸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就把大部分差事转到他身上了,也免得夜梓焰在森冷冬夜的花楼屋顶上吹风,到时候心疼的还是悠然。
“我只是调查民情……”
“你得了吧。”慕云逸白了他一眼,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我赈灾,你这么仗义的跟过来,不给你找点事都对不住你!”
“我?”慕云东不禁蹙眉,简直欲哭无泪啊,“哪是我想跟过来,也不知道二哥哪根筋不对,硬是跟父王力荐我陪你一同赈灾。这一趟少则几个月,再加上剿匪,今年就别想回去过年了!”
“你很想去年宴?”慕云逸嗤笑了起来。
“这倒没有。”
“我也不想去。”悠然急忙挪了挪位子,望向慕云逸,“那里不好玩,虽然四公主待我很好。”
“你离她远点。”夜梓焰急忙插话,想起有一次年宴过后,四公主将段悠然乔装打扮后带进小倌馆的事情,她就有些后怕。那一次不是慕云东要拗断她的手,是慕云逸要拗断她的脖子了。忒吓人了,事后貌似整个小倌馆都倒闭了。
“她说的对,你以后离那个疯女人远一点。”慕云逸表情森冷。
远在墨凉城的疯女人不禁狂打喷嚏,她扭了扭鼻头,一脸愤恨的怒骂道:“一定是云逸那臭小子在骂我!”
“他哪里有空骂你。”慕云清放下手中的奏折,吩咐下人取来毯子,“我看你是着凉了,回头传太医来瞧瞧。”一向夫妻和睦的她,如今一个人赖在清王府,这其中的端倪慕云清并不打算道破,不过这不代表藏不住话的慕云蓉不开口。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他有些头疼,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書航对那个女子比对你好?”闽东的灾情不严重,但是也有人饿死。从流寇手里救了一两个无家可归之人并不奇怪,只是那人是个女子的,这才让慕云蓉醋意大发,连回墨凉过年,都不愿同林書航一起。
“这倒没有。”虽然没有,但是她依旧不能接受林書航抱着那个女子回来,还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你气成这样?”慕云清半开玩笑的逗着她,也算是这繁重事务下的一丝消遣。
慕云蓉迁怒的望着慕云清,“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说这个了。”猛灌了一口茶,她忽然想起来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二哥,父王打算拟给慕云羲安王的封号,朝堂之上,你封号清、小九封号逸,除此之外在无人是有封号的王了。这是不是代表……”
“呵呵,你还担心我?”他指了指面前的一堆折子,“该担心的是太子,怕是里废黜之日不远了。估计他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早已是一颗弃子,在这场长达五年的战争中,抛出去的砖头。”
“那就好,但是云逸的地位……”虽说关系不好,但毕竟是亲弟弟。
“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这两年不知怎的开窍了,这般安分守己,还屡屡立功,又怎么会被慕云羲这一点战功抢了恩宠。当年削兵权无非是父王忌惮他了,如今没了这层威胁,该被忌惮的人早就不是他了,只是……”
说罢两人心头没有一丝安心,却多了许多惆怅。慕云蓉垂下头,“你打算瞒小七多久?”
“多一日是一日,等大婚的消息贴遍西陵的时候,再说吧!”再度提笔,蘸了蘸朱砂墨,继续埋头批奏折。“只是我没想到安平侯支持的竟是他。”这样一来,七年前云逸所遭遇的一切就有解释了,虽然他一直怀疑,但没有证据又碍于情面,一直不敢肯定,如今正是给了他一个答案。而安平侯终是从背后站出来,明面上支持老六了。
寒冬的冷意在安平侯府没有多少体现,门前红绸翻飞,大红的喜字经贴满了侯府。素色的闺房全换上了红色的帷帐,一应首饰连同凤冠霞帔整齐的摆在桌案上。昭宁郡主端坐在梳妆镜前,静默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是多年的夙愿,可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胸口闷闷的,反而有些隐隐的痛感。
临近傍晚,秦旭下了国学后边急匆匆的往家赶。慕云恒的拉住他,玩笑道:“年后等你姐嫁给我六哥之后,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我以后……”
“多谢十三皇子抬爱,臣下还有些急事,就先告退了。”说罢便挣开慕云恒的手直奔安平侯府。圣旨是今日才下来的,七王爷却是月前就被派出去了。虽然他知道这对慕云东而言是好事,可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呢,或许姐姐会改变主意呢,到时候父亲是不是就不能左右了。
啪的一巴掌打在秦旭的脸上,安平侯气的让人押住这个不孝子,“同你说了多少次,这些胡话不要在你姐姐面前说。”
“父亲,你这是把姐姐推入火坑,您难道不怕将来有一天姐姐知道了,会恨您一辈子吗?”
“她凭什么恨我,我给她选了最好的路,将她捧上多少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位子,她该感激我!”安平侯愤然的捏起秦旭的下巴,“你已经成年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年后就已经不用去国学了,你去官场上磨练一下吧。”
“我不想去。”那个满是乌烟瘴气的官场,他不想踏足。
“由不得你。”
“爹,你们在说什么?”她想过来找秦旭尝尝新做的糕点,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