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的点心茶水,五小姐用了可还入口。”绯衣女子起身,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目光流转,边说边向桌边走来,细小的铜铃之音合着脚步声传来。
“百乌里的酥皮梨膏、尚子监的梅花酪、品梅斋的金丝糕,极品雪山水冲泡的碧螺春,自然是入口的,如沁姐姐不要客气,你我又都不是外人。”又吃了两块点心,祝知菲倒了杯香气四溢的茶水压压。
听了这近乎无赖般的话语,如沁也不生气,行到桌边坐下后也抬手倒了杯茶水。
屋中燃着香,清淡宜人,美人喝茶的姿势甚是优雅,茶杯碰触红唇的那一刻仿似凝成了一副画,无端端的让人生出一番岁月静好之感来。
两人一个喝茶,一个拖着下巴欣赏面前的美景,无人开口,气氛甚是相安。
“想了这么久,可想好理由了。”如沁不介意被人看,却并不想这么浪费时间,她刚才小憩被吵醒,若不是来人是祝知菲,她定已经翻脸了。
“啊!什么理由?”祝知菲话刚说完,便被如沁微微眯起的眼神压了回来,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绯衣下汹涌的雪白****,一口茶水来不及吞下,硬生生的便被呛了一下。
略略委屈的低头看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前,祝知菲怎么都觉得胸口闷的狠呐,古代的人不是都发育挺早的嘛,为什么自己偏偏又是那么个特例。
不对,这个身子才八岁,我到底在想什么呢?对自己一瞬间便能千回百转的思路表示无语,祝知菲继续可怜兮兮的盯着如沁看。
“既然无事找我的话,那你就回去吧。”如沁细长的柳叶眉皱了皱,起身甩了衣袖走回塌边,看来是要继续被祝知菲打扰的浅眠。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如沁姐姐好无情,菲儿不过吃了几块点心,如沁姐姐就要赶人家离开。”祝知菲跟在她的身后也来到软榻边,挤着如沁上了软榻。
软榻只够躺下一人,祝知菲厚着脸皮挤上来,如沁自然也不得休息,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笑道:“既然五小姐不想走,那留下便是,只是再过两个时辰,阁里便会吵闹起来,只怕五小姐会不习惯。”
“想来,若是被人得知相府的五小姐也入了我绾花阁,阁内生意定会好上一倍。五小姐觉得如何?那时你想吃什么点心茶水、山珍海味都会有人争相赠送。”浅薄的嘴角边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为她冷艳的面庞增添了一丝稚气。
“哎!”只怕自己还没吃到嘴里,她就先要被自己的爹给打死了,看着如沁嘴边的淡淡笑意,祝知菲心中很是不厚道的想到了一个词语‘蛇蝎美人’。
“好了,闲谈到此,说罢!来找我到底有何事?”‘蛇蝎美人’收了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那淡漠的表情。
祝知菲不认为自己能够资格同如沁耍心思,尽管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越是了解如沁,她越是觉得古代的女子当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是的,如沁很难对付。或许是这女子有一双通透的眼睛,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时,她就是这般,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之上,眼睛从窗外转回看向自己,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嘿嘿,如沁姐姐多虑了,菲儿我就是来分赃的而已,姐姐莫要多想。”祝知菲从如沁的软榻上下来,嘿嘿笑着走到窗边,看着她说完,便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鳞次栉比的重重屋角相互交叠,以往也只在古代风水画轴中记录下的时间卷轴,就这般摊开铺在面前,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融入了其中。
就像在孤儿院里的时候,她每时每刻都在告诉自己,要适应一切的环境,那样不管被什么家庭收养或者在任何一个地方,她的心里总会好过一些。
如沁的眉心凹了下去,又是那样的背影,她不曾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落寞,明明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可看着这样的背影,她却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罩着重重的纱幕,那副皮囊里的会是八岁孩子的灵魂么?
“跟我来吧!”说完,如沁起身走了出去,她也不过是普通的女人,自然也有好奇之心,只是她有一点好处,便是不多问!
身后很快便跟上了祝知菲欢快的脚步声,跟着如沁走出了阁楼,拐上了另一栋闺阁的楼梯,很快来到一间房外。
翟尘阁。
两人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不曾燃香,却自然的有股说不出的味道,似梅又似兰,尽管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香气,祝知菲依旧很贪婪的大大吸了一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一直无甚表情的如沁,此时却很是不满的回身看了她一眼,祝知菲眯着眼睛笑,完全忽略了她的不满。
很是自觉的走到绣着梅花软垫的凳子上坐下,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如沁走到窗台处,那里摆了一方镂空黄花梨木桌子,桌子上有女子所用的洗漱用具和梳妆盒。
“葛府的主人虽不过是燕都城里平平无奇的商人,出手却很是大方,这一次他唯一的女儿婚嫁,送来的媒人礼却是不少。”如沁打开梳妆盒从中拿出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的荷包,来到祝知菲的面前,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了她。
祝知菲打开荷包,里面装了整整五十两雪花纹银,按照她与如沁的五五分成之约,这已经远远不止是大方了,简直就是大出血了,难道葛家的女儿很丑嘛,竟然要给媒人这么多银子‘贿赂’。
若是如沁知道此时的祝知菲那小脑袋瓜里闪着什么样的念头,绝对会被她生生气死不可。
要说葛府为什么会送来这么多的媒人礼,那只能说是祝知菲的好运气没有受到她倒霉死一次的影响。
葛家女儿芳龄十八,这在古代的早婚军团中绝对是洪水猛兽的级别,葛家经商致富,对于这个老来得女的葛家来说,葛老爷当真是把女儿当成了宝贝。
可是尽管宝贝的像命一样,女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到了适婚的年龄,也不是没有媒婆上门去提亲,却总是被葛家女儿推拒了回来,一来二去,燕都里的众媒婆自然也就不愿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之后,市井中也有传言,说葛家女儿心高气傲,看不上一般的人家子弟,葛家老爷虽然心焦,却不肯委屈了女儿,就这么耽误到了十八,已是大龄的女子,哪个媒婆也不敢拍着胸脯能说得定能给她找个满意的。
祝知菲无意中得知此事,于是巴巴的跑来如沁这里,两人商量了一下午,最后祝知菲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二日,如沁派了阁里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子前去葛府,同葛家小姐甚是详细的攀谈了一番,翩然离去。
第三日,那女子再次上门,另众人没想到的是葛女竟然答应了出嫁,葛家老爷大喜过望,立刻着手准备婚事,只过了七日就将一切准备妥当,这也是前几日众人看到的葛府门前浩荡的原因。
祝知菲颇有些洋洋得意的巴着手里的荷包,这可是她的第一桶金啊!
“你倒是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如沁轻笑了一声,眸目深深的看着喜不自胜的祝知菲。
“嘿嘿,知足常乐嘛!”祝知菲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如沁姐姐,你交代的事情菲儿可都帮你办成了,我想这可比如沁姐姐你手里捏着千百纹银更要开心吧。”
“当真!”果然,听了她的话,如沁淡然的表情也略略添了些许的急色,面上的笑意涌入了眉眼,只是片刻又恢复静然,“那……他可说了什么?”
“嗯,说是要来找你……”看着她眼底深处炫开的喜色,祝知菲不自然的抠了抠手里的荷包,“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把我教成这样的。”
晶亮的眸子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般黯淡了下去,浅薄的嘴角勾起一勒苦笑,“他果然……还是如此!”
“如沁姐姐,你不觉得这对你或许并不公平。”祝知菲看着她垂下黯然的眸子,咬了咬唇还是说了出来。
“菲儿!”再抬起头看着她的如沁,眼底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般没了踪迹,又恢复了那淡然没有波澜的眼神,“你说你懂我,可你也应该懂他。”
“更何况,你是他的妹妹,了解他想必更甚于了解我。他那样的人,若当真爱上另一个人,或许到时我便会死心吧。”心高的女子何曾对谁说过这话,就连当年毫不手软的夺下这绾花阁,也不曾有人见过这女子半分的怜情。
只是再怎么心高,若真遇到了她喜欢的人,她也依旧输的只能在黑夜里偷偷心伤,那双总是温文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她的影子,她知道。
“他奉旨要娶当朝公主了!”祝知菲并不想再同如沁的心上插上一刀,可是她也不是不知有一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她怜惜这个女子,所以希望她能对自己好一些。
祝知菲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如沁,她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微风撩起她耳侧的发丝,带起一阵清脆的铃音,空灵的像是她在哭。
爱!只不过是一眼便是劫难,轮回那么久,为何得不来一个回眸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