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定是在恨我吧。”凌夜语气幽深,带着淡淡的无奈。
“没有恨。”梨箬缓缓摇头,知道幕后黑手不是皇上,她恨有何用?!
“真的?!”凌夜欣喜的看着梨箬,眉峰亦是缓缓松开不再拧紧了。
“怎么?皇上还在乎民女恨不恨你?!我恨你有什么用?你下旨灭璃川王府的门,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可是,有什么用?!我动不了你!你是皇上,顾国的霸主!我怎么敢恨你?这样,我下场可能比我爹还惨!”梨箬冷哼一声,漠然的扫了眼凌夜,此时的梨箬就如寒冬腊月里的白梅,冷冽傲然。
卿晟轻轻挑了挑眉梢,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深沉,清冷。他安静的站在梨箬身后,成为可以支撑她的力量。
他不会去阻止她,梨箬心里肯定难受,所以必须让她一吐为快,让她说出心里所有的怨与恨。并且父皇的自尊及骄傲,也不希望自己去插手。他们之间,该面对面单独解决。
“还是在恨我啊。”凌夜悲痛的摇摇头,拂袖坐了下来,眉眼间的霸气渐渐被沧桑代替。
“我本就是为了复仇,才苟且偷生到现在。”在没遇到卿晟前,她确实是靠着复仇的信念坚持下来的,他们以为她在外漂泊的这四年里很好过吗?
她没日没夜的一直在逃亡,躲着追兵。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这种事情她没少经历过。后来进了陌曦宫,日以继夜训练的日子,她疲惫不堪。每次倒下的时候,她咬着牙告诉自己必须挺下去。她还没还璃川王府清白,爹的一世英明不能就这样被抹黑,还有所有为这场阴谋陪葬的人。她一直是靠着要报仇雪恨的信念活下来的,她原本就已经不再是心无杂念的女子了。
第一次用毒,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师父让她与野兽厮杀,她那次不是在死亡边缘徘徊。陌曦宫的训练,远远比他们想象的残酷的多。不道破自己的实力,不过是应承了玉刹儿师父那句时机未到,以虚护实。所以就连最亲近的祁洛,她也隐瞒了。只是,不能让皇上他们知道陌曦宫的事情,这是她最后的一张护身牌。
赶来的十四见到僵持着的梨箬和自己的父皇,明白或许事情已经败露了。不由紧抿着唇瓣,上前将殿门拉拢关上,自己则安静的待在外面守着。
“我只想你告诉我真相。”梨箬敛去眼里的愠色,她冷冷开口,不含任何情绪。
曾几何时,她是腻歪在皇上怀里撒娇的小孩。如今,也不过是成了要为家人讨回公道的女子。世事变迁,她又何曾料到这种局面。
她以为她会想答应卿晟的那样心平气和的与皇上交谈。亦或者是之前自己认为的那样,誓死不屈不挠定要皇上赔罪。可是现在一看,什么都不是。
凌夜眼里平无波澜,他目光深沉凛冽,宛如精明强干的鹰。说出真相么?他危险的眯了眯眼,凌夜打量着比起儿时早已脱去稚气,此时一脸冷冽的梨箬。
“真相惨白,璃川王府确实是我下旨灭门的。”幽幽开口,却让梨箬徒然一惊。
“什么?!”梨箬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夜,她一直以为不会是他下旨的,定是有什么隐情的,对不对!
卿晟亦是眉峰紧蹙,他可知道他现在在说什么?!父皇在承认他就是幕后黑手么?不可能!
“不可能,不是你的。不可能是你,怎么会是你?!”梨箬不相信的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她心心认为的皇上是不会害了爹的,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事实就是如此,只是自己不愿相信么?!
“父皇!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卿晟目光幽深,他上前一步盯着面色渐渐有些茫然的凌夜,沉声提醒道。
“我真傻,还一直找借口为你开脱,一直暗示自己皇上叔叔是不可能下旨灭门的。”梨箬垂下眼睑,轻声低喃。
“是因为蛊毒。”凌夜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蛊毒?梨箬霍然抬头盯着凌夜。
卿晟眸光一暗,袖口里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有人对我下了蛊毒,控制了我的心念而为所欲为。”凌夜亦是懊恼的垂坐在扶椅上,缓缓的说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秘密。
“当年,国庆宴会上各国君主送来各式各样的贡品。其中有样叫芈玉茶盏,生的翠绿通透,是用上好的翡玉所打造。雪妃道它好看,也听闻了这茶盏有安眠缓神的功效就将它安置在御书房。说是要让它陪伴朕批阅奏折,劳累时能起到安神的作用。当时并没有深究这芈玉茶盏的来源,也没有想太多。只道这贡品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也就允了。后来,烨然查探出有人为了蓄谋造反,竟然暗中请了古域的巫族女,将施了蛊毒的芈玉茶盏混在了进贡的贡品中献上来给朕。
可是那时知道的已经晚了,这蛊毒已经种入了朕的体内。烨然请了天下第一神医过来,只说了这蛊毒无解,但是它的功效只能用一次。也就是有人要利用这蛊毒唯一一次的机会,控制朕的心念来做些事情。若是这
蛊毒的功效已经发挥了一次,那么也就算是解了蛊毒了。”凌夜顿了顿,只是藏在龙袍中的双拳却不可抑制的微微握紧,他在隐忍着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聪明如烨然,他猜想到了那些人的用意。无非就是铲除了璃川王,那时候烨然帮朕打理朝政,手握一方兵权。与凌寅战神也就是战天两人强强联手,将所有妄图侵犯我国沃土的吐鲁番还有蛮夷部落全数击退。深得朕心,也在百姓中传为佳话。所以,对于蓄意谋反的人来说,璃川王就是个障碍,他们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所以,有人引发了你体内的蛊毒,下旨将璃川王府满门抄斩么?!”梨箬心下一骇,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卿晟一震,暗敛幽深的眼眸迸出怒火,冷冽之气低沉逼人。英挺的眉紧紧地皱着,这场阴谋的主导者,究竟会是谁?
当时他尚小,或许不清楚宫中局势,如今该是回来好好替父皇整治的时候了。如海深沉的眼眸锁着凌夜,他突然发现此事的父皇竟然已经开始显现年迈之色了。
“烨然自知会有这样的一天,他让朕无论如何都定要保全你。”
“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这一切是一场阴谋为什么不阻止?皇上,难道你就想不到个万全之策保住璃川王府吗?”梨箬忿忿不平,就算她现在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却还是不理解,以皇上和爹的聪明,会想不到保全璃川王府的办法吗?怎么会想不到呢?!
“我也想过找囚犯替换了璃川王府的所有人,然后把你们全送走。待到日后时机成熟再回来,可是你爹不肯,他宁愿守着璃川王府,也不愿苟且偷生到其他国家。他一生为了顾国立下多少的汗马功劳,赤胆忠心,怎么允许自己客死他乡,落下苟活这结局!”凌夜默叹一口气,他也是费尽了口舌。
可是烨然的性子就是固执,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能改变。他宁愿守着当年先皇御赐给他的璃川府邸,也不愿苟活。璃川王府见证了烨然一生的战绩赫然,它是个开始,亦是个结束。
“这算什么?凭什么因为他的愚忠而断了府内所有人的性命!”梨箬制止不住自己的不安在漫延,她紧紧的握着木盒的手柄,心一阵一阵的泛着疼。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爹心甘情愿承受的?府里人的枉死,璃川王府被封,璃川王私结党羽,蓄意谋反。名声全毁,家破人亡,这所有一切全是爹知道的?他心甘情愿接受的么?
那她心心念念的报仇,只不过是爹提前导演的一场戏么?而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觉得好荒唐,璃川王聪明一世怎么可以糊涂一时呢?
“为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以为这样做,世人会对他感恩戴德么!这是愚忠啊,愚忠。”梨箬怔怔的跌坐在地上,不可抑制的低声怒喝起来。
头一次,她对一直引以为傲的爹产生了不解或者说是质疑?爹一生为朝廷而活,最终还是死在了朝廷下。这样值得么?他的忠诚并没有救了他啊,反而害了他,害了他一家啊。
“璃川王府死去的人全是死囚,朕暗中命人易容送入璃川王府的,为的就是以防这样一天。”见梨箬一脸恍然若失的样子,凌夜的脸绷得紧紧的,瞌上双眼,掩去眸底的痛意。
这蛊毒世上无解,所以只能被诱发作才能算是解了蛊毒。烨然知道,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是逼不得已。愚忠,若是没有烨然的愚忠,顾国何以这番昌盛?
“为了逼隐在暗中的那人出手,烨然上奏领兵出征,并且在朝廷上公然要朕给予所有兵权,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后来,烨然大获全胜归来,势力更甚。而那个人,也终是让蛊毒发作了,操控了我的信念,下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