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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六、调停

村庄的夜晚寂静无声,一弯新月穿破云层,洒下清冷的白光,因为没有电,昏黄的油灯显得朦朦胧胧,罗安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院里仰望着夜空,看着大团大团铁灰色的高积云在月光映照下,不停卷曲翻滚着,逐渐远去,旋即又有新的云层涌来。暗黑色的苍穹上,星光黯淡几近不见,使得那如勾的上弦月更显冷寂。

往事如同这流云一样纷涌而来,又毫不停留的远去,过往种种恍如隔世,竟然有些陌生的感觉。罗安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知道再也回不去了,那些亲友,那些熟悉的生活成了内心不能触碰的秘密。

这是重新进入人类社会第一天,却让他做了很多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白天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一次蜕变,更是一次重新的定位。他知道自己缺点,其实并不适合政治,但遇到这样的局面,由不得他软弱,更由不得他逃避,说使命太大,说理想太远,只是清楚的意识到,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现在又多了什么,这里需要他做什么。命运如此明白的把事物弄这么清晰,反而让他更加痛苦和无奈,也许,这就是代价吧?

之前朦朦胧胧的一些感觉,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在却不得不认真去思考,拿出当年老总送给自己的鼎和那块玉佩,仔细打量着,看着好像变化不大,只是沁色更红了一点,不过差不多可以肯定自己沉睡了那么久,而且很明显不太怕辐射,甚至上次没被捕猎者扎死都和它们有关,身体也有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只是还不太明显,也暂时找不到什么办法能让这两块玉发挥更大的作用。但做人不能太贪心,更何况,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该怎么想,怎么做。外物,还不足为凭的。

第二天一大早,罗安拿出连夜写的计划书仔细推敲着细节漏洞,接过李修武他们盘点出的库存表,随口让昨天表现最精细也是李修武的好兄弟赵新勇去统计村里现存的人员资料,当被问到昨天没有跟着走的十来户林姓的人怎么办,罗安笑了笑,不走就一视同仁吧,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底细收拢人心,后面麻烦多着呢。

李修武凑近到罗安耳边轻声问“林姓本家那边应该得到报信了,大叔看该怎么办?”

罗安楞了一下,拍了拍额头,懊丧的说“果然还是有点天真。昨天和你一起执行枪决,也就是开枪打死林家的那些人,表现的怎样?”

“村里的人哪个不会用鸟铳啊?杀人的事在野外不是没有杀掉过已经疯掉跟野兽似的逃荒者,没问题。”李修武有点自傲的说

“这样就好办了,你带几个擅长狩猎的,多带点弹药,去本家来的方向戒备,让他们多熟悉一下武器,省的被打个措手不及。”

“好,昨天他们就喊着那个叫什么式突击步枪厉害好用,都没玩过瘾,我今天让他们好好过过瘾!”李修武精神一振,其实他自己也想好好揣摩一下这些只能眼馋看着鬼佬才有的家伙什,“另外我想带些地雷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们带多少人来,听大叔你介绍过那些武器在战场的作用,我想打个伏击,揍得他们连自己老娘都认不出来。”李修武狞笑的说

罗安笑了“都依你,我先去把藏在外面的车斗拉回来,你先去挑人,等我回来分武器。

说着正准备出门,林默然的小女儿如烟去跑上前拉着罗安得衣角仰着脸一副眼巴巴的表情,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罗安不带着她一起,马上就会哭给你看的样子。

罗安蹲了下来,昨天小姑娘谁都不敢带走,照顾她的保姆也早跑了,只能暂时带在身边,也许因为年纪小,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她杀害父母亲人的仇人,只是本能的觉得跟在罗安身边最安全。

罗安看着这漂亮的小小女孩也有点发愁,这事只怕根本瞒不住,他也不觉得自己魅力无穷到能感化杀父母的仇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无奈的想着,然后把小如烟举起来问,要不要跟大叔去开车玩?

小姑娘笑得咯咯的,也让废材大叔心里软软的,倒也没觉得是多大负担了。

就在此刻五十多公里外的林姓的本家正在紧急集合,林默然的伯父,林氏的现任族长林辰岳肃然站在本家宗祠门口,连夜接到报信,他最看好的一个侄子竟然被一个外来的人莫名给杀害了,这等大事,在林姓氏族崛起三十年多来,还是头一次!早上传来的消息更让他震惊,对方不仅杀害了他们父子,连他两个老婆都没放过,听到这些消息,自己的兄弟林辰峰气的差点把报信的那个林家小子当场宰掉,尤其听说对方和村里的外姓勾结,但动手的其实就一个人。

林辰岳很不解,当初迫于质子公司的压力,林氏不得不分家裂解,出于开枝散叶保留血脉的需要,林家派出的都是能力出众,独当一面的种子,也许个别跋扈了点,但总体都不是喜欢惹事的主,尤其林默然,虽然个性刚烈,但绝对不是不知进退的人,怎么会遭此大祸,每每想到此,林辰岳就难以遏制内心的怒火,哪个不开眼的混蛋,真当林家无人不成?!

这事只能血债血偿,林辰岳很清楚,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治下发生这等恶劣事件,否则后患无穷,召集村勇还有段时间,宗祠各位本家前辈也全权交给自己处理。林辰岳默默沉思着,心里准备着等会誓师的演讲词,他决定把那个该死的村子血洗了,哪怕为此可能耽误和绿伞公司的业务。但这等事情实在太恶劣,不用雷霆手段,如何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

沉浸在将要发表热血沸腾战前誓师演讲中的林辰岳没有注意到一辆大毁灭前米军悍马越野车的驶入,直到亲信偷偷在耳边告知才醒觉过来,而听说是绿伞公司主管和质子公司主管联袂前来,他心里一沉,隐约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林辰岳赶忙让手下去迎接贵客去接待室休息,眯着眼沉思了一下,他叫过一个亲随低声嘱咐道“你现在去找林辰峰,让他赶紧带些人去他儿子村子,宗祠这列队的就不要动了,动静太大。我听说对方人也不多,让他选一些机灵点的家伙,悄悄摸进去。”林辰岳没说下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到亲随点头后,又叮嘱道“让他尽快动身,晚了恐怕会出意外,快去!”

交代完后,林辰岳松了口气,整了整衣衫,缓步向接待室走去。

接待室不大,五十多平方的房间都是用原木刨平建成,为了增加采光度,两边各有两扇巨大的窗户,因为工业停滞,选用的玻璃只能是从废旧建筑上拆卸而来,每扇窗户都只能被隔成各种弧形拼接网格状,但窗棂和墙壁上都采用繁复的手工雕花制作,各类飞禽走兽,祥瑞云纹,古色古香的,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地板上铺着厚厚一层暗红色地毯,浓郁的阿拉伯风格的花纹图案,很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更难得的是,整个地面上的地毯都是一样的风格图案,可见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凑齐。几排宽大的实木沙发上面都精心铺着柔软厚实的麂子皮,跟前摆放着同样巨大厚实的茶几,一些空置的地方也摆设了一些博古架、屏风等装饰家具。

整个房间里这些摆设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算得上高档,但一起摆放在这里却多少有些不搭调。不过也不奇怪,林氏是在大破灭后最近几十年才成长起来的家族,能弄到这些家什已经很不容易,还是别提什么底蕴和风范了。

沙发上坐着林家的老熟人,罗伯特先生。罗伯特典型的老派欧洲人长相,高鼻深目,栗色的头发梳理的精神整齐,一脸的络腮胡子也修剪的恰到好处,戴上一副黑框眼镜,却也显得文质彬彬。在罗伯特身后站着一位壮汉,刚硬的头发向后梳着,像雄狮一般威猛,大白天还带着一副太阳墨镜,整个脸庞像石头雕刻出来的,线条硬朗,一脸坚毅,身穿摩托皮衣,如果罗安看到的话,一定会惊呼“靠啦,这不是州长大人吗?”

看到林辰岳进来,罗伯特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起身,而是拿起一根刚修剪好的雪茄递了过去,同时用无磷火柴帮他点燃。等馥郁丰满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看到林辰岳放松了一些,才微笑道“听说您的侄子遭遇不幸,我深表同情,还请您节哀顺变。嗯,是节哀顺变这个词吧?”不等林辰岳回答,罗伯特接着说道“不过,亲爱的林先生,我们还是希望您和您村里的人保持克制,不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和人道灾难。”

林辰岳心下一沉,暗自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这帮鬼佬难道就不知道他们自己有多虚伪和无耻吗?

林辰岳做出一副为难和伤痛的表情,“外面已经集合好了,大家群情激涌都喊着要报仇,贸然要求他们停止,我很难解释……”

罗伯特摊开手,耸耸肩,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语气轻松的说“林,那是你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林辰岳腾地一下冒火了“如果他们坚持要去复仇呢?”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让林姓从这片地区彻底消失。”冰冷的话语让林辰岳彻底萎了下来,他虽然没见过那个巨汉,但他清楚质子公司都是些机器人,根本就没道理和人性可讲。无数次的惨痛教训告诉他,顽抗根本不管用,对方有足够的实力碾压一切。

“可是,可是孩子他爹已经带人去了,我知道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发一阵了。”林辰岳讷讷地说道

巨汉沉默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去就去吧,不过不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许再制造新的纷争!”

罗伯特愣了一下,用手扶了一下眼镜,好像在确认什么,随后恍然一笑,“那么,林先生,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最少五个月内,我希望这片地区是和平的,ok?!”

林辰岳慌不迭的答应着,恭敬地送两位出了门,内心有些惴惴不安,以往鬼佬是会装腔作势压制大家保持表面的和平,但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他越想越不放心,招来一个亲随,低声吩咐他赶紧去追林默然的父亲,让他们发现不对一定要尽快撤离,不要蛮干

交代完后,林辰岳蔫蔫的向宗祠走去,这事虽然不是第一次让他们这么丢脸,虽然也只能咬牙忍了,但还是让人无法忍受,憋屈的是等会怎么跟大伙说,这些屈辱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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