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蔼蔼,微凉的露水浸湿了树丛中的石板路,晨曦刚启,教堂上硕大的钟楼,洪亮的钟声就已经在城市的上空回荡,悠远而庄严。
正是晨祷的时刻,高大的管风琴鸣奏出气势宏伟,庄严肃穆的圣曲,数排身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年唱诗班,正手捧着厚厚的歌本,整齐的吟唱着,稍嫌稚嫩的声音,清澈而悦耳,洛可可风格的小礼堂里,坐满了虔诚的信徒,据说今天是主教亚瑟来主持布道,这样的殊荣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亚瑟心绪很不宁,对于一个年过花甲,意志坚定的修士来说,这种情绪还是比较少见的,神教在白沙市已经布道多年,根基还算稳固,尤其上次神迹出现后,教宗那边极为重视,特别调了一批大骑士过来拱卫,他们忠诚而狂热,随便哪一个都比奥古斯都更具威慑力。
依照之前的推算,那个罗安,还有四翼天使的能力,再怎么神勇,一个能对付两三个就不错了,而他们却有足足十五个,加上奥古斯都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觉得心里很不安,而误入歧途的夏亚,奥古斯都的徒弟,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但从他最近的表现以及私下的小动作来看,只怕离背叛神明的光辉已然不远了。
对于夏亚如此表现,亚瑟内心愠怒无比,却始终保持着主教应有的风度,迷途的羔羊,需要宽容和谅解,而在这之前,神圣的光辉才能让他幡然醒悟,但若是背离光辉,那将会永坠黑暗,所有大骑士都不介意代替神明处罚,以示神的宽容。
亚瑟一边沉思,一边缓步向小礼堂走去,还有一段路,他不介意让自己适当放松一点,有时候胡思乱想也是一种认知方式,对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味的压制也无法摆脱黑暗的诱惑,代表光明的人,需要懂得黑暗。
迅速调理心绪的亚瑟,突然脚步一顿,沉声说道:“出来吧,隐藏在黑暗中的存在,光明之下,任何隐藏的黑暗都会更为明显。”
“主教的气度果然非凡,我还以为能够瞒过你呢。”一个飘忽而儒雅的声音从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但始终无法确定位置。
主教眼皮一跳,这个声音他有些熟悉,但他却无法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刚才只是教堂内的结界,传递给他一个入侵者的信息,所以才开口诈了对方一句。
“原来是托瑞多族的亲王陛下,您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要知道血族行走在这个光辉走廊里,一定会被发现并被压制,但我现在却感觉不到您的存在。”
威瑞尔朗声一笑,从走廊中央突然出现一个黑点,并迅速扩散成一团黑烟,然后如龙卷风一般原地快速旋转,硬是把从走廊四周放射出刺目的光芒逼退,才显现出身影。
“尊贵的主教冕下,我这次来,是带着善意的橄榄枝,传达一份友好和平的信息。”他优容的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希望冕下能够像真正的光明一样,不去嫌恶所照耀的地方是污秽不堪,还是无底黑暗。”
亚瑟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心底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亲王没出现之前,他误以为对方是借助了某些能够遮蔽光辉力量的宝物,用以躲开结界的探查,但对方出现后,不仅推开了光芒的侵入,还能显出真身,而不触动结界,这实在太诡异了,他确定现在结界还在运转,一向对邪恶力量超级敏感的结界,所反馈的信息,却一直在确定对方只是一个正常人,如此无法理解的事实,让他内心再次蒙上了阴霾。
“冕下看来有所顾虑啊?”威瑞尔微笑的看着主教脸色一变再变,对于教堂结界的存在,他并不陌生,哪怕上次被主教强制关闭,残留的力量,依然会不停的对他造成干扰,而据梵卓族的某位亲王描述,结界打开,哪怕是资深长老都会觉得要融化般的火热。
但威瑞尔此刻一点都感受不到结界的敌意,为此他还玩心大起的尝试着能不能吸收一点光辉的力量。
眼看着结界抖动了一下,一颗如火彩般耀眼的光团,真的被威瑞尔所牵引,慢慢进入到他的嘴里,他甚至还如同品尝极品醇酿一般,回味了好一会,才慢慢吞了下去,然后在他体表竟然散发出如同天使一般圣洁的光芒。
问询赶来的奥古斯都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手中的双手剑跌落在地上,都没察觉,如此颠覆他神圣信仰的事情,令得他对神教首次产生了怀疑。
亚瑟不悦的看了奥古斯都一眼,虽然神教和血族现在不再是血仇,但不代表邪恶的力量就可以在尘世里和神教相提并论,虽然这个血族这次的表现如此让人难以接受,但这不是他作为一个虔诚的骑士该有的表现。
慌忙捡起大剑的奥古斯都,头都不敢抬,背贴在墙上,安静的守卫在一旁,他甚至不敢回想刚才那一幕,生怕再次让自己做出更丢人尴尬的事情。
“陛下的表现,确实让我也觉得吃惊,难道光辉之神已经宽容到,眷顾你的地步了吗?”
威瑞尔亲王哈哈大笑起来,这些迂腐而顽固的老家伙们,总以光明自居,却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们那点心思,才是真正的亵渎。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一招,奥古斯都手中的大剑,竟然不受控制的被他随手劈空夺了过来,不等奥古斯都反应,他微笑着说道:“安静,你这把剑应该有很悠久的历史了,好像上面带有我有不少同族的鲜血,它的存在让我很不安。”
说完亲王用手轻轻在剑脊上一抹,这柄古朴厚重的巨剑,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咯咯声,这柄从中世纪就赫赫有名的苏格兰斩剑,在哀鸣声中碎成一地。
“亲王陛下,您这样的做法有些过分了,我也不需要你解释,告知你的来意,您就可以离开了,我不想事态进一步恶化了。”亚瑟语气平和的说着,但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在他看来,教宗那边对这些异端实在太过宽容了,他不认为这些家伙能够明白神的伟大,相反却一直误以为宽容是软弱的表现。
“我只是一个信使,而且也不是代表血族,冕下不必紧张。”亲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表情。“您也不用大费周章猜测我的变化,无论光明还是黑暗,都是相对的,无所谓谁对谁错,这就是公社那边委托我给您传达的信息,他们希望您能恪守教派应有的自觉。”
“什么时候,血族竟然成了那帮异端的走狗了?又什么时候,这些世俗的愚钝之人,竟然想要对神灵指手画脚了?”亚瑟衣袍无风自动,清癯的外表竟然生出几分霸气来。
亲王有若未闻似的摆了摆手:“冕下的修养,比我预计的低了很多,我很失望,那么我还是明白说吧。”他抽出一方洁白的丝巾,轻轻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说道:“想要留在这片东方的土地,你们模仿大破灭前的什一税和还有新冒出来的救赎金就不要再收了,有信徒自主奉献,公社不会管,但如果强行摊派,不允许。”
奥古斯都勃然大怒,刚才自己的双手剑被毁,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这又听到这个邪恶的血族大放厥词,如此严重的亵渎之事,只能用鲜血来清洗。
没等他动手,亲王一闪身,拉出一道残影,然后轻飘飘的一个后撩腿,这位身穿重甲,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竟然跟棉花包似的,飞出三米多远,还没落地,一口鲜血就从他嘴里飚了出来,一向以速度著称的血族,竟然能使用出如此刚猛的招式,令的亚瑟眼睛一眯,内里闪露出危险的光芒。
“你们的表现让我很失望,还是跟中世纪那些哄人的神棍一样,自以为是。”威瑞尔叹了一口气:“我讨厌用武力解决问题,哪怕我现在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但我依然讨厌武力解决。”
“我只是信使,但我不讳言的是,如果冕下您执意要坚持所谓的宗旨,我想救世神教被连根拔起,也许是个更理想的结果。”
听着亲王轻描淡写的神情,亚瑟有些恍惚,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一个血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这么疯狂的在教堂里撒野,但一向以儒雅,真性情的托瑞多族亲王,却真这么做了,强大不强大还在其次,所表现出的强硬,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正沉思间,走廊一侧的大门打开,十五个全副武装的大骑士,依次列队出来,那狂热的神情,那如火的斗志,令得威瑞尔眉头一皱,本来想着自己提前进来,先交涉一下,能够把对方一些敛财的手段遏制住,不用见血,也会让对方慢慢选择屈服,但很明显,这次他想天真了。